第6章 遐想
遐想
祝星這兩天不知道她媽給她下達了什麽任務,在市裏東跑西跑也沒見個人影。
開着16℃的空調蓋着厚棉被,徐菀就是有這樣的小癖好。
昨晚睡前就把陳木予移出黑名單了,正巧這時他發來了消息。
我好看嗎:吃冰淇淋?
W:?
我好看嗎:在便利店,如果徐老師要吃的話就多買一個。
離三點還有兩個小時,在家又沒事幹,她換了身衣服,在衣櫃裏拿出之前陳木予給她的那件外套,由于這段時間是好睡眠是這件衣服帶來的,她還有些不舍得還。
陳木予家旁是一個小型商場,徐菀借口去逛街,順路把衣服還給他。
陳木予手上拿着兩杯哈根達斯,他坐在便利店門口的椅子上,對面還坐了個人。
那個女生的妝很濃,但又穿着很小清新的公主裙,是徐菀日常見到會避開不會多看兩眼的類型。
因為很漂亮,她會陷入深深的自卑。
女生的嘴吧動個不停,陳木予漫不經心轉着手上的冰淇淋。
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只見陳木予開口,女生随即惱怒離開。
身邊到處是有陰影的地方,可她‘偷窺’的那處被太陽火烤着,像舞臺上打在主角身上的光,感覺皮膚都被灼傷了,徐菀也不知道移個位置。
她心說,他們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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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木予順着那個女生離開的反方向看。
徐菀手上提着個袋子,棒球帽也擋不住烈日,兩個雙馬尾辮更顯得可愛了,她半眯着眼,注意到陳木予的視線她才移動步伐。
“我覺得這兩個味道最好吃,你選一個。”
徐菀拿了抹茶味的,撕開裏面已經化的差不多了。
“不介意的話也可以拿回家冰一下晚點吃。”
“沒關系,現在吃。”
對陳木予的家境産生懷疑,徐菀平常就算有這錢也不會去買哈根達斯,五毛錢的老冰棍比這更有吸引力,生平第一次吃這麽高級的東西,味道和普通雪糕其實也沒什麽分別,還有點小失望呢。
“剛才那個是你女朋友?”她直接當飲料對着杯口喝到裏面只剩下固體,又用勺子戳了戳。
“不是。”
本來心裏還犯堵呢。
徐菀試探道“她很漂亮。”
“是嗎。”
“不是嗎?”
他沒有再說話了。
不過講真,在陳木予眼中,徐菀不施粉黛很漂亮,她的嬌豔源于面對他時,常有的紅暈,雖然陳木予沒見過她化妝的樣子。
也許是她的心思不在裝扮上,像純白茉莉。
美不自知。
他們不再說這個話題,陳木予陪着她在商場裏溜達了一圈。
徐菀的本意是蹭空調,陳木予在身邊跟着兩個人也沒有話題,徐菀絞盡腦汁的想,可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沒什麽共同話題。
陳木予很安靜,徐菀走哪他就跟哪,偶爾把手機拿出來看看時間。
“或許你現在想學習了嗎?”給腿酸找了個借口。
“好。”
今日宜偶遇…?
轉角遇見梁初銘,他手上提着個透明袋子,滿滿的各式各樣的冰淇淋。
雙方都尬在原地。
陳木予擔心梁初銘又亂說,他摸不透徐菀對自己的看法,要是講的話讓她感到不适,說不定徐菀直接就把他還未訴出的情愫扼殺在搖籃裏了。
“我剛剛去批發了一堆,正準備去填滿你家冰箱的冷凍層。”梁初銘已經盡力憋住笑意了,但整個五官都是往上揚的,他把袋子放陳木予手上,意味深長的遞了個眼神。“那正好你自己拿回去吧,佳人有約,我先撤了。”
梁初銘識趣開溜,招呼都沒來得及打。
陳木予的左手邊屬于一個小型移動空調了,他們離開商場之後,徐菀下意識想靠近冷一點的地方,倆人走的很近。
按部就班的講題,陳木予又拿了好幾套習題出來,其中一頁的幾個大題,徐菀怎麽算也算不出來。
陳木予又說,“我正好會。”
這種題型對徐菀來說真的很少見,像是很多元素集合在一起,但一步步算下來,明顯看得出和答案有偏差,隐隐約約記得陳木予之前說過‘一中倒一和高級中學第一還是有區別的。’所以徐菀不信他能做的出來,頂多是個‘嘴強王者’。
“陳木予。”
“嗯?”
“我還欠你一頓飯。”
陳木予看向她,思索了一番,确實是這樣,他緩緩點了點頭。
“那你能做出來我就再請一頓。”
“為了這頓飯豈不是必須會做?”
筆尖沙沙聲,伴着窗外的綠葉起舞着,枝幹不斷抽着嫩芽,夏日的生機體現的淋漓,飛鳥蟬鳴交相輝映,少年衣着白襯衫,是照片,是油畫,是鍍着金光,是永遠都會為此心動的愛慕。
“我在想你為什麽做不出來,不難的,湊過來,我講給你聽。”
她的心思不在習題上,在陳木予富有磁性的聲音裏沉溺,在專屬于他的味道裏癡迷。
如果早幾年有勇氣找他搭話就好了,陳木予沒想象中那麽難接近。
“聽懂了嗎?”
她搖頭。
“行,那我再說一遍。”
有冰鎮可樂的午後,暖洋洋的。
時間可以過的慢一些就好了,可以定格在這一刻就好了,讓她的暗戀狠狠發酵。
還是那家熟悉的拉面館。
吹着空調嗦面,還挺惬意。
“陳木予,你想考哪個大學?”
“京大。”
挺巧,也是徐菀的目标。
“那你要加把勁了,在一中前五應該有機會,聽說你們學校年段總是第一的那個,上課睡覺下課不見人影,究竟是為什麽可以考出斷層的分數?十分求解。”
徐菀老師也常常提起這號人物,感覺別人輕輕松松就可以第一,為什麽她要徹夜苦讀才行,這就是聰明和笨的區別吧。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陳木予吃了口煎蛋,故作深思熟慮的認真解答“他可能是晚上學太晚了,白天補個覺。”
“學神的世界我不懂...為什麽我這麽笨。”她說給自己聽的,但在陳木予眼裏就是明晃晃的撒嬌。
“徐老師不笨。”
她又臉紅,埋下頭只顧着吃面。
吃完飯還有大把時間,徐菀不着急回家,他今天也沒打算去球場,兩人就沿着街邊散步了。
“你呢,想考哪所大學。”
“第一志願是京大,不過我應該考不上,還是等到時候再說,不能離家太遠的。”
“以後一點就來教我吧,我想多學點,工資還是..”
他講一半被徐菀打斷了。
“不用,以後都不要工資,我把我會的都教給你,你開學之後再認真聽老師複盤,說不定夢想成真了呢。”
她說,因為我們是好朋友。
他說,謝謝徐老師。
一中和高級中學之間差別還是挺大的,比如高級中學的年段第一,成績在一中只能排個前二十名,教資沒法比。
她覺得自己怎麽努力,都是在原地徘徊,留在安全區內,赤裸裸的無力感。
由于她不會的題陳木予都恰巧會,大可不必如此巧合。
所以在某一天下午,她還是忍不住發問了。
“陳木予,我可不可以,聽聽你的各科成績。”
他都往五六十分說。
“可是你真的好聰明,這幾天所有我不會的你都會。”她直勾勾看着他的臉,想捕捉到他臉上的細微變化,然而他僞裝的很好,徐菀什麽也沒看出來。
“是有點太剛好了。”
陳木予的電話鈴響,看清備注後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讓徐菀待着,自己去樓下辦點事。
陳木予前腳剛走,梁初銘後腳就來了。
聽見密碼鎖的聲音,她還以為陳木予這麽快就回來了。
“诶,陳木予呢?”梁初銘環顧四周,只有徐菀一個人。
“你上來的時候沒有碰見他嗎?他剛剛下去沒多久。”
徐菀面前堆着試卷課本,梁初銘表示沒遇見後走到她面前翻了翻書,清秀的字跡是兩個不同的筆風,他震驚的微微張開嘴,不可思議道“不要告訴我,陳木予在教你做題?”
徐菀點點頭,畢竟剛剛确實是他在教,“準确來說,是我教他。”
梁初銘先是轉過身偷笑又問到“嘁,他想追你的方式也太幼稚了,什麽題要你教他啊?他可是我們一中傳說中的穩男诶。”
他的笑容不禁又擴大了一些。
“穩男是什麽?”她怎麽會信陳木予要追自己,所以問了個奇怪的詞眼。
“每次離全科總分都只差15分左右,浮動不大,在學校裏就傳出了這個詞呗。”
“……”徐菀在想,再次面對陳木予時,要不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我感覺他還挺喜歡你的,你們私下是不是經常偷偷見面?”
“沒有。”她斬釘截鐵的回絕了兩個問題。
“哎呀你不用害羞,陳木予這小子,我從小跟他穿一片紙尿褲的,到現在我只見他對你這麽上心。”
在梁初銘印象裏,他們見面的次數不多,他一向不信一見鐘情,也不信陳木予對感情如此保守的人,才見幾次就托付真心。
不知道梁初銘眼中上心這個詞概括了哪些事,反正徐菀沒感覺到上心,只是有朋友之間的關心。
“他成績好長的又很頂,在學校裏可搶手了,在我眼裏屬于漂亮到極點的女生他都拒之不理,可能帥哥也有他的煩惱,為什麽有那麽多人追。你可得保護好自己,出去偷偷約會的時候注意一點,別被他同學看見了,不然一中大部分女生就要對你這個情敵破口大罵,過激的說不定得動手。”
“不是的,你多想了,我跟他只是朋友。”
也只能是朋友,沒有進一步才能永遠保持現狀,關是這樣就已經很滿足了。
梁初銘聳聳肩,像在自己家一樣,去冰箱裏拿了根冰棍,在沙發上躺平刷手機。
徐菀拿過陳木予剛剛寫完的題,确實,思路清晰怎麽會是年段倒一…
但她還是不明白陳木予之前為什麽要撒謊。
無所謂了。
陳木予上來時身後還跟着個女人,年紀看着四十出頭,衣着很是高貴非凡,手上只有兩個大拇指沒有戴黃金戒指,臉上的妝容精致到眼睫毛像太陽花,頭發也噴了定型水精心修飾過。
她一進門就看見了徐菀和梁初銘,明顯不爽,開口即有暴發戶的潑婦感“你們兩個談戀愛別在木予這談,他還要讀書,你們在這多礙眼?他會有心思讀的進去?”
梁初銘聞聲就保持了警惕性,頓時坐起來把冰淇淋丢到垃圾桶裏。
“還吃這麽低端的東西。”女人眼裏的不屑,徐菀反感到了極點,就好像...在說徐菀是個低端的東西。
就像...被指名道姓了。
只要別人多說幾句,她自卑又敏感的心,便脆弱不堪。
“你不是上來拿東西麽?拿了就趕緊走吧。”陳木予板着臉,目光冷若冰霜。
“我是你媽,你什麽語氣?我愛在這待多久就待多久,你還敢趕我?”
梁初銘識趣的暗暗給徐菀打了個招呼,“阿姨,我們就先走了哈。”
徐菀看向陳木予,他微微點了點頭贊同她先離開。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喊阿姨好,阿姨再見,可她惶恐不安,什麽也說不出來。
林婷高傲的連個回應都沒有給梁初銘。
門合上的前一刻,徐菀聽見林婷說“梁初銘這種人你遠離點不行?我說了幾遍了別再跟他玩你耳朵聾是吧?”
當然,梁初銘本人也聽見了。
等電梯時,裏面傳來了東西摔碎的聲音。
徐菀的心髒驟然一緊。
“他媽就這樣,咱們先出去避避。”
梁初銘帶她去了球場,晚飯時間都沒到,球場裏一個人也沒有。
徐菀感覺林婷身上,有着渾然天成的壓抑感,遠離之後,才能大口呼吸。
“徐菀?”梁初銘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會被吓到了吧,一句話也不說這麽呆。”
……哪呆了。
“沒有。”
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麽而已。
梁初銘一副幽怨模樣,“他媽脾氣不好,被吓到也是正常。這種人是不是該說她坦誠直率?別人的家長不想讓自己孩子和一個人玩,也應該背地裏說才是,次次都當着我面說。讓我數數…嗯,這麽久以來應該說了幾千遍了,我的臉皮厚成這樣多虧了這人的歷練,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惹到她了。”
“陳木予跟他媽媽關系不好嗎?”
“這還不明顯?他跟爸媽關系都不好。”
梁初銘開始老生常談了。
“他爸就我們市最大的房地産公司老板,三天兩頭不着家的,之前還因為在外面包二奶被他媽劈頭蓋臉的在大街上罵呢。他媽為了他讀書方便就買了這個學區房,說到她到底愛不愛自己的兒子就有待考究了。
如果說愛,那也不會天天該玩玩該吃吃,玩爽了想起兒子了再去找他罵個幾句。說不愛吧,她錢給的又勤又多,積極的為陳木予掃除一些障礙,比如我。他媽很魔怔,感覺兒子只能屬于她一個人那樣,我願稱之為畸形母愛。”
所以不一定所有的爸爸媽媽,都像徐菀心中想的那麽美好夢幻。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吧。
“我要是他的話,應該會不開心的。愛和錢比,我更想要一家人在一起。”
她又惆悵又沉重,目光落在路邊。
三輪車上,有個人懊惱無助的看着逐漸飛遠的那群氫氣球,要跳的多高才能拿回來呢,要有翅膀就可以拿回來了,只不過是人的遐想,拿不到就是拿不到了。
“我感覺陳木予兩樣都看不中,小時候我還見他因為他爸媽這德行哭過幾回,長大了可能臉皮薄了不好意思在我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