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偶爾
偶爾
人零零散散的來了,說是今天要打球賽,梁初銘讓陳木予也一起上,被無情拒絕。
徐菀的思緒不在這,她倒是想坐到老地方,點支煙來看看。
她趁着沒人注意到她,暗戳戳的跑到了那塊大石頭上坐着,又是熟練的一套技能,火星子在暗處格外顯眼。
“又躲着抽煙。”
徐菀覺得...陳木予很是陰魂不散。
“你不看他們打球嗎?”
“看膩了。”
“那來看煙吧。”
“嗯?”
徐菀往邊上坐,讓他坐到身旁來。
她把拿着煙的手往陳木予面前伸“我喜歡看它一點點滅掉的樣子,雖然很慢,但是切切實實的會燒盡。”
陳木予把煙拿到了自己手上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好像一層薄紗。
“你會抽煙?”她是震驚的,因為陳木予看着實在不像,在他身上也沒有聞到過煙味。
“偶爾。”
很奇怪,徐菀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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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煙對身體不好。”徐菀友善提醒。
“這句話也送給你。”
一根煙燃盡,徐菀小聲嘀咕道“都說了我只是看看,我怎麽會抽煙呢。”
“也是,看着很乖,不像。”
“……”
還好這裏漆黑一片,他看不見那抹紅暈。
在陳木予抽煙的那段時間裏,徐菀在想什麽?
如果可以當那支煙就好了。
可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他們會打到挺晚的,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你送我嗎?”
這話出來陳木予愣了愣,他平常總是面無表情,跟徐菀比起來,他或許更生動一些,所以他在詫異後的淺笑聲,徐菀記了好久,因為她察覺到了寵溺。
當然,也可能是她多想了。
徐菀見色忘友的先走一步,她的步伐小小的,陳木予也和她同頻率。
“明天也是三點嗎?”
“可以。”
幾天的相處下來,她不覺得陳木予像以前心裏所想的那般難接近,她也驚訝于自己為什麽面對他時總是說話不經腦子。
但是她又不覺得尴尬,她在心裏默默把陳木予歸在了朋友那一欄。
是喜歡的朋友。
他們如往常那樣揮手告別,不過只有徐菀揮手,他一向是點頭示意。
徐菀到了家才告訴祝星自己已經走了。
夏日一天不洗澡都感覺渾身油膩的不行,一番清潔後,她拿出手機搜圖,陳木予的洗護用品可算是讓她get到了,她火速下單。
陳木予把明天要寫的試卷拍圖發給了她。
我好看嗎:再讓徐老師預習一下。
W:謝謝
接着是一條兩百塊的轉賬。
我好看嗎:今天的工資。
徐菀猶豫了很久,這錢其實,收的不太安心。
但誰跟錢過不去。
W:謝謝
陳木予看着聊天框上長時間的正在輸入中,他放下手機卧在沙發上。
或許,明天的演技需要再好點。
他眯着眼嘗試入睡,手機的響鈴讓他忍不住蹙起眉,他閉着眼摸到手機關了音量了,大抵是靜谧的空間被打擾了,手機被握的很緊,骨骼分明的手背上爆出青筋。
腦海中突然閃了個念頭,如果是徐菀發來的信息呢?
他松了手,開機查看。
意識到自作多情,所以他關機并且把手機丢的老遠。
也是,徐菀沒事找他聊天做什麽。
門是密碼鎖的,開鎖時總會‘滴滴滴’的響。
剛才狂發信息的是梁初銘,知道他密碼的這麽晚還來的也就只有梁初銘了。
“發你那麽多信息也沒回,我今晚來你家睡啊,想跟你聊點事。”他正想坐到沙發上來,被陳木予出聲制止。
“你想讓我的沙發上都沾滿你的汗味?”
梁初銘嘁了一聲,站在空調的出風口,很是舒服,剛才送祝星回家的路上,他老喊她西瓜姐姐,主打的就是為了練習跑步速度。
“你怎麽跟徐菀妹妹一前一後都走了,今晚的球賽可激烈。”
“徐菀妹妹?怎麽祝星就是西瓜姐姐了。”陳木予暗暗不爽,叫她名字就算了,後面還加個妹妹,怪猥瑣的。
“因為徐菀妹妹可以激起保護欲,你不覺得她很可愛嗎?雖然不是很愛說話,嘴比你閉的還緊,但是她看着就像鄰居家需要一個大哥哥保護的小妹妹你懂吧。”
梁初銘揉了揉頭發,試圖讓空調吹掉頭上的粘膩感。“之前有一次祝星跟我說起徐菀從前的經歷,媽的,搞得我看見她都加了層濾鏡。”
陳木予沒了困意,“為什麽會聊到她從前的事情?”
莫名的,他沒有比梁初銘先知道,醋壇子倒了些出來。
“就閑聊,沒話題就蠻說蠻去了。”梁初銘打算去洗澡了,又被陳木予叫住。
“說說。”
梁初銘扭頭不解,“說什麽?”
“徐菀以前。”
梁初銘的那張臉,可以用升華來形容,笑的吃驚又猖狂“卧槽,我以前跟你說這類事你都沒興趣啊,你不會也看上人家了吧?”
陳木予淡淡擡眼撇了他一眼“也?”
梁初銘'只是一時口快,既然陳木予這麽問了,那就順着往下說。
“我喜歡啊,不過你也喜歡的話我可以孔融讓梨,你鐵樹開花了是吧。”
于是陳木予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态,“你想太多了,只是無聊,聽點故事好入睡。”
梁初銘從升華再到失落,整個就是會自由切換。
“我以為你回春了,原來還停在冬天啊。”梁初銘脫了上衣往地上一丢,百般無聊的口吻道“大致內容就是徐菀小時候被霸淩,祝星講了蠻多細節的,我一個大男人聽着都細思極恐。最後說如果等她去外省了我們有時間就叫徐菀出來玩,不然祝星怕她一個人會悶出病。”
見陳木予沒回答,梁初銘也就慢悠悠的去浴室了。
水流聲入耳,他揣着心思久不能寐。
徐菀為了明天不浪費時間,把試卷的答案寫在了紙上,這樣明天就能快一些不浪費寶貴的兩小時。
她也不去搜答案,本着‘就算是老師也會有錯誤’的想法,說不定就那樣湊巧,陳木予會,她不會呢。
她又去到二樓陽臺,祝星沒在那張搖椅上,她倚着牆。
天上挂着幾許繁星,比如祝星,她也像星星一樣,在人群裏會閃閃發亮,即使發型讓她變得不是很漂亮,但徐菀覺得,她就是星星。
徐菀也想像她一樣健談,哪怕有一點點這樣的能力,可她做不到,話到嘴邊總是咽下去。
她喃喃自語着“我要是星星就好了。”
黑壓壓的雲遮住月亮,蓋住星星,門口那株徐菀種的榕樹被風拽着,葉子跳着儈子舞,小小的枝幹随時會被撕裂,這個季節天氣多變,時而烈日灼灼,時而狂風驟雨。
雨水密密麻麻往下墜,慣性跳到了她的臉上,她也不避,淡然而又享受着這突如其來的驟變。
好消息是心靈的精神上得到了稍稍釋放,壞消息是發燒了。
不過大家都沒發現她的異樣,隐藏的很好。
祝星和梁初銘不知道約着去哪玩了,徐菀的腦袋昏沉沉,走到陳木予家樓下時頭疼的在原地閉眼緩了很久。
“不舒服?”開門見到徐菀的第一眼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平常臉色稍微差點別人也只會覺得是因為皮膚白,不會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沒人問過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錯愕的看向他的眼睛又瞬間避開,“沒有。”
可陳木予聽起來就不像那麽一回事,不過既然她不想說,他也沒再追着這件事不放。
陳木予見她把答案寫在了稿紙上,怕她閑得慌,又去掏了張卷子給她。
她在寫卷子時握筆會顫抖,再到最後整個人趴在桌面上寫,再到沉沉入睡。
陳木予用指尖探了探她的額頭,接觸的剎那好像有一股電流,他又用一整個手掌覆上,另一只手試了試自己的額頭溫度。
徐菀睜開眼迎接黑暗,窗簾努力遮擋住不強烈的月光,她四下看去,是她不熟悉的。
但身上蓋着的被子她熟悉,是陳木予的味道。
她艱難的坐起身,門外傳來了些許動靜。
陳木予手上提着東西,門外有光在他開門的那瞬間徐菀下意識看向別處。
“人還難受嗎?”陳木予摸着黑把東西放到了床頭,“眼睛閉上,我把燈開了,适應了再睜開。”
“不難受了,謝謝。”
陳木予買了一碗極其清淡的白粥,她一點也不愛吃,寡淡無味,連配菜都沒有,但還是一整碗都下肚了。
“謝謝。”
陳木予又拿了個小袋子在她面前一一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體溫計不可能不會用吧?回家之後睡一覺明早起來再測一測,退燒貼睡前再換一個,如果明天還是39度就要吃退燒藥了,每頓飯後吃一顆,喉嚨不舒服就泡一杯這個。明天不用來教我,休息一天,以後來之前看天氣預報,有下雨就不用來了。”
陳木予一頓說完,怕她亂想,又補充到“我聽着雨聲學不進去。”
他難得話多,回應他的還是機械性的“謝謝。”
“多少錢我給你。”
陳木予在收拾徐菀吃剩的殘局,“不用。”
外頭雨停了,泥土的芬香鑽入鼻腔,陳木予說她不能受涼,從櫃子裏找了件薄外套給她套上,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我洗幹淨再還給你。”
“随你。”
路面上還有薄薄的積水,腳步踏過時聲音不算悅耳。
她打破了平靜“真的很謝謝你,我…”
陳木予插嘴道“只會說謝謝?”
徐菀側頭看向他,很誠實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回應她的是淺笑聲。
分別時,她又說了謝謝。
陳木予在原地目送她進了屋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走,就站在那個地方。
屋內有盞燈,亮了又暗。
興許是下午睡了一會,她現在就算頭暈也沒有困意了,奶奶見她回家,也回了房間很快就傳出呼嚕聲。
她輾轉反側,終是睡不着,開了廚房的燈,倒了杯水。
之前徐菀發現廚房的玻璃應該是裝反了,一面可以從裏面看到外面,一面可以從外面看到裏面,她就拿了貼紙遮。
前幾天做衛生時可以從裏面看到外面的那扇窗戶貼紙沾水掉了,她也沒留意,想着記起來了再去買張貼紙。
不遠處有個人影,路燈很暗她看不清是誰,但身形…
她輕輕推開門,人影動了。
她往陳木予那一路小跑,看着還挺有精氣神。
“你怎麽還不走?”
“你怎麽還不睡?”
兩個人幾乎同時問出口。
“我剛剛起來喝水了,遠遠看到你還以為是午夜殺手。”
陳木予被逗笑了。
“有那麽吓人?”
“有!”她重重點頭給予這句話的肯定。
“那還敢出來?”
身形有點像嘛,确實有點不嚴謹了,她又不說話了。
“先回家吧,我在等梁初銘。”總得找個借口來掩飾為什麽一直站那不走,雖然他也不知道原因,就是移不動腳步。
徐菀看向祝星家,燈也沒亮着,微信上也沒有給她發消息,她知道他們倆一起去玩了,梁初銘也應該是要送祝星回家的,所以她覺得陳木予這話沒有疑慮可言。
再次說了再見。
徐菀把他的外套覆在頭上,又收進被窩裏抱着。
“下次也得拍拍洗衣液的牌子才行。”
第二天再測體溫已經恢複正常了,徐菀拍了張體溫計的照片給他看。
陳木予沒有立刻回,可能還在睡覺,她放下手機去了奶奶的房間。
奶奶最近突然迷戀上麻将,一早就不見了人影。
而徐菀呢,常常會在她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她房間找關于她爸媽的照片,不過從未找到過。
這一次也不例外。
徐菀挺想看看的,之前跟奶奶提議過,她聽完就甩臉色走了,自那以後她都沒有再說起,她想借照片身臨其境,想看看自己是和爸爸像還是媽媽像。
發愣了很久才拿起手機。
之前拉的四人群裏又有了新活動,今晚去那天去了又走了的夜市。
祝星的建議,梁初銘附議,然後瘋狂艾特陳木予和徐菀。
陳木予沒在群裏回信息,不過他給徐菀回了。
我好看嗎:好了就多喝點熱水
我好看嗎:今晚有跟他們一起去?
W:有打算
午飯徐菀自己湊合煮了碗面,吃完就見奶奶氣勢洶洶的奪門而進。
“今天打麻将輸了五牌,手氣太不好了!”
七十歲的人了,精神尚可,走路健步如飛,除了臉上的幾許溝壑,不認識的人都猜不到她的年齡。
“下次就又贏回來了,風水輪流轉嘛。”
徐菀說了她也沒聽進去,往電飯鍋裏看了眼,又去翻煮菜的鍋,砰砰作響。“你怎麽沒煮飯啊?”
所以她的壞情緒就要牽扯到徐菀了,徐菀尤其熟悉她接下來的所作所為,所以選擇閉口不答。
奶奶的脾氣尤為易怒易躁,一直以來都是。
“把你養這麽大我出去打麻将沒煮,你不會煮了等我回來吃?你就該跟你爸媽一樣死了讓我能開心點,養你到底有什麽用也不知道,白眼狼。”
就算這些話聽的耳朵都出老繭了,但再次聞言心裏還是會悶悶的,徐菀覺得,有些話能說,有些不能。
在這種時刻她總是不能隐忍自己,“是是是,我死了你就能開心。”
她最聽不得這個字眼了。
出門前故意用力摔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