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院
小院
見連軒離開,譚怡終于放下所有僞裝,眸色陰郁起來,臉色也有些不好。
她擡手摸了摸肩上的傷,傷口隐隐作痛,就像她的腦子一樣,隐隐有些亂。
“楚洛啊楚洛,你究竟是幾個意思?是想用絕食的方式,逼我可憐你,主動來找你嗎?”
“當然不是。”
昏暗的廊下緩緩傳出來一句懶洋洋又十分篤定的話,譚怡心跳漏了一拍,轉眼望過去。
月色下楚洛一身黑衣,款步而來。
看着來人,譚怡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來。
楚洛走至近前,伸手将人輕輕攬入懷裏,将頭放在她右肩,有些委屈道:“便是聽說我不眠不食,你也不曾動容。心臺,你就這麽不關心我嗎?”
譚怡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來,好家夥,要真不擔心,她也不至于拼着受傷大老遠的跑去邊境找他了,這家夥。
楚洛見這人不回應,繼續道:“我好餓,帶我去吃東西好不好?”
譚怡推開面前的人,氣道:“活該,誰讓你自己不吃東西。”
“是不想自己一個人吃。”
譚怡瞪住楚洛,遂道:“那你就繼續餓着吧你。”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但她還是起身牽着楚洛的手朝着廚房走去。
府邸是譚心臺臨時買的,唯一的仆從也是譚心臺自己的人,自從她回來後,那小子每天撅着屁股想跑,她無奈,只得把人放了回去,小仆自然也跟着走了。
所以,府邸內平時除了她自己和梅,并無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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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梅出去了,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千辰睿究竟是怎樣一種關系?正主如今在哪裏?也在上京嗎?”譚怡邊走邊問,雖然知道這其中必定有一個很要緊的秘密,但是她相信,身邊的人一定願意告訴他。
楚洛握住她的手一緊,随後低低道:“那你先聽我說一個故事吧。”
譚怡認真的點點頭。
楚洛遂道:“圖夕王朝覆滅後,天下分成了北羌、西楚、東越、南湘四國,邊境小族人少沒什麽戰鬥力便忽略不算。四國中北羌實力最強,勉強能算得上是圖夕正統……”
其實,對圖夕的事情,譚怡也知道不少,比如圖夕覆滅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四國紛争,而是千辰牁的預謀和算計。在圖夕後期,千辰牁逼迫闵帝自殺,又脅迫哀帝以令諸侯,後來他的野心越來越大,挾天子不如做天子,所以景雲七年他終于殺害了哀帝在北羌稱帝。哀帝妻妾皆被毒殺,然因哀帝幼子本就體弱,以藥續命,結果毒藥兩相抵,竟僥幸逃過一劫。後來此子流落民間,隐姓埋名娶妻生子,也算活的一世清閑。
楚洛道:“北羌初期軍力強盛,彼時西楚人心渙散,實力極弱,父親未保西楚不被吞噬于瑞德十六年夏将我送過來為質,一為表臣服之心,實則卻借機招兵買馬,養精蓄銳。彼時我只有八歲,來到北羌後水土不服,加之太子刁難,幾欲喪命,好在遇上尚為孩童的兄長,也就是你口中的正主千辰睿。兄長性情溫和,仁善心軟,又深的寵愛,因此對我多有照顧,太子也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欺辱我。”
楚洛說的這一點,譚怡并不意外。千辰睿和千辰灏自幼一起長大,關系深厚,而千辰灏的生母即當今皇帝寵妃,而這位寵妃又是西楚長公主府管家之女。所以楚洛與千辰灏熟悉,也就在情理之中。
楚洛繼續道:“在北羌的三年,兄長待我極好,教我兵法謀略,見識才幹,以及內心深處最震撼的想法盡數傾囊相授。兄長恐懼戰火,憎惡權利争鬥,他恨一出生就被困于皇權的漩渦中無法擺脫。為此,他不惜舍棄一切私自送我回西楚……卻也因此,兄長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磨難與唾棄,偶爾還會面臨極端者的偷襲刺殺。”
楚洛忽然有些哽咽,譚怡也緊了緊手掌。
他繼續道:“兄長一生追尋自由,卻被皇城與身份困了大半生。我和兄長所思不同,他要的是大義與大愛,而我只求活着。所以,我來了上京,替換了兄長。”
“那你兄長如今在何處,你可知道?”眸光閃動,譚怡追問。
楚洛側頭過來,深邃的眸子有些微光,他道:“兄長他,三年前便已經不在人世了。”
“什麽?”譚怡大吃一驚,震驚不已。
玄莊得到的消息是,真正的千辰睿三年前離開的上京。卻不想,三年前,千辰睿已經身故了。
“……”本想追問為什麽,可感受到楚洛的緊張與自責,她于心不忍,遂壓下膨脹的好奇心,緊了緊抓住他的手,安慰道:“逝者已矣,節哀順變。”
楚洛搖頭,道:“放心,我沒事。”
譚怡嗯了一聲,雖然內心還是很好奇千辰睿究竟是如何故去的,卻沒法開這個口,遂岔開話題道:“赤玄令呢?你與赤玄令又是什麽關系啊?”
“嗯……尚書大人這是,在審我嗎?”楚洛眉峰一挑,讨好的看過來。
譚怡輕嗤:“你姑且可以這麽認為,但不能這麽想,這麽想是不對的,宸王殿下你說是不是呢?”
楚洛溫柔的一笑:“好吧,既然我家的尚書大人想知道,本王還是老實交代比較妥當,免得我家尚書大人,可又要耍脾氣不理本王了……”
“切……”譚怡嘟嘴催促:“趕緊說。”
楚洛反客為主的抓住她的手,在掌心摩挲:“當年我回西楚後,父親便拿出了一枚赤令給我,他要我暗中尋找那位流落民間的哀帝遺孤,恢複河山正統。”
“所以,你就用赤玄令讓玄莊出手亂北羌?”譚怡問。
“沒有,你說的那塊赤玄令不是我,是倩兒……”楚洛指尖一顫,慌忙解釋,生怕她生氣。
“倩兒……叫的如此親熱,都要成親了還敢說沒什麽?”
手心一空,感受到灼熱的目光時,楚洛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又解釋:“心臺,你別誤會,我和倩兒真的沒什麽。”
譚怡倏地站定,怒視楚洛。
楚洛吓了一跳,繼續道:“你知道的,當初我來北羌無依無靠,父親怕我被千辰家迫害,遂與楚将軍達成協議,給我和楚倩指了婚。後來我回到西楚,便與楚将軍說清了這事,只是對外并沒有下旨解除而已。再後來我收到兄長來信,要我赴北羌替他,如此一走多年,這事就更不可能成了。心臺你要相信我,她于我而言,僅僅只是妹妹,并無其他。因幼年時落下的病根,我從未将誰拉入我的生活,除了你……”
“哼……滿嘴胡言。赤玄令為何物,那可是能調動江湖之力的東西,倘若真清白,楚倩又怎會輕易用赤玄令只讓玄莊禍害北羌朝堂?”
譚怡丢下四個字就準備走。
楚洛忙一把抓住譚怡胳膊:“心臺。”
“松手。”譚怡聲音冰涼,頭也沒擡。
楚洛急了,一把捏住譚怡肩膀,強迫着人靠近自己懷裏:“心臺。究竟要我怎樣,你才願意信我。我真的不知她手中也有一塊令牌。”
譚怡雖然生氣,卻也知道他沒說謊。赤玄令共有三枚,單獨使用不過是讓玄莊出出力,可一旦合體使用,即便命令是讓玄莊自毀根基,也得照做。
只是這混蛋,一口一個倩兒,當她是空氣嗎?
“既如此,讓我看看你的赤玄令。”譚怡伸手。
聞言,楚洛當即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來,遞到譚怡面前:“你看,我的一直在。”
譚怡側眸,瞧了一眼他手中的黑色玄鐵令牌。
确實是赤玄令,只要赤玄令命令一出,玄莊即刻就會收回令牌,因此,楚洛手上這塊,應當是流動的最後一塊。
“這令我一直随身攜帶,從未與人看過,父親曾交代,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動用玄莊的力量。至于倩兒手中的那塊赤玄令,我還真不……哎,心臺,心臺……”
見譚怡态度有所緩和,楚洛神色一松,遂想多解釋解釋,沒想到話還沒說完,譚怡突然甩開他的手,大步朝着後堂走去。
頭也不回。
走的極快。
又氣又怒。
還亂踢東西……
這……
屋檐上,爬在房檐吃瓜的連軒愣了愣,吶吶道:“這脾氣,有些暴躁啊!俗話說的好啊,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連軒看好戲的一笑,拍了拍手,有些惆悵的看着追上去的兄弟,不滿的要了搖頭,兄弟啊兄弟,你這一口一個倩兒倩兒的叫,還真想跪針板不成……
“啊哈哈哈……”一串得意嚣張又幸災樂禍的笑聲穿入雲霄,連軒已沒入人群,沒了影。
後院的兩人卻不知如何突然大打出手。
兩人一來一去,招式狠厲并沒有半點相讓的意思。
一盞茶後,兩人總算打累了收手。
“功夫長進不少,看來沒少練麽。”譚怡擡手整理了下有些微亂的衣領,又彎腰拍了拍身上的衣袍贊道。
楚洛從懷中掏出一塊白淨的帕子,遞了過來:“這得多虧了心臺。”
譚怡接過帕子,正要擦拭額上的汗水,剎那間便一個空掌打了出去,斥道:“誰?”
房頂一抹人影閃過,下一刻,穩穩落在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