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京
回京
“別殺我,別殺我……啊!”
“心臺,心臺……醒醒。”
譚怡倏地睜開眼睛,心髒狂跳,喘息不止。
“做噩夢了嗎?”楚洛蹲在床邊,一臉擔憂。
譚怡腦子裏還是被黑衣人逼着跌落山崖急速下墜的恐懼與刺骨的寒冷,她看向楚洛,忽然一把将人抱住,想汲取些溫度。
來自曠古的冰寒從崖底湧上來,在觸碰到她皮肉的那一瞬間,猶如蒼鷹遇上了肉糜,就會傾巢而出蜂擁紮向目标,幾近癫狂般争相啃食……所以的寒冽紮進皮肉,鑽入骨縫,滲入骨髓,徹骨的寒冷由內而外裂變不息,幾乎瞬間就将她冰凍霸占。
這時的她,急切的需要溫暖,可以擊退所有寒冽的火熱。
楚洛被抱得一怔,沒想到這家夥會突如其來的抱住自己,半天才反應過來将懷裏的人抱緊,用力的抱緊。
寬闊的胸膛厚實而溫熱,抱緊自己的雙臂有力而溫暖,針刺一般的寒意終于被強而有力的火熱擊潰,潛伏進了深淵的盡頭,譚怡總算感覺到了一絲溫度。
奇怪,她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夢裏刺骨的寒冷,竟然能誘發她體內的寒毒,那種冰凍的疼痛竟和每次寒毒發作的感覺如出一轍。
“怎麽樣,好些沒?”感受到她身體微弱的顫抖,楚洛擔憂的又問了一次:“怎麽身子突然這麽冷?”
譚怡感受着身子逐漸有了溫度,卻并不想放開楚洛,微微搖頭道:“剛沒蓋被子,又夢見自己掉冰窟窿了。”
楚洛聞言吓了一跳,擔憂的側頭看了看她的後腦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提議道:“還是請醫官來看看吧,你這樣不行。”
譚怡繼續在他懷裏搖頭:“不要,你這裏的醫官都是宮裏豢養出來的花架子,書呆子,只知道對着醫術死記硬背,哪能治得了我。正兒八經要看醫官,得找氿幽那樣的才行,他可以從死人堆裏練出來的手藝。”
楚洛道:“那我找人去請鬼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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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怡又搖了搖頭:“不用,他給我準備的有藥,只是我出門走的急,忘記帶了。眼下也只好先忍忍,如果實在忍不住,那我就只有先回上京了。”
身後的手一緊,譚怡悄悄勾起了唇角,随後從楚洛懷中推開在床邊坐好,一雙精亮的眼睛盯着楚洛,滿眼清澈。
楚洛有些不舍得放下手臂,雙目微紅的看了過來,認真道:“也好,你身上的傷得好好調理修養,這裏各種條件都不好,吃的睡得都不及上京舒服。”
譚怡看着楚洛認真的表情,有些失落,他竟然都不留自己……
楚洛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緒,忽然又道:“雖然我很想讓你留下陪我,可來日方長,你身子最要緊。”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看着楚洛深邃眼眸中露出的認真和疼惜,譚怡感覺有無數頭小鹿在身體裏奔跑跳躍,感覺耳根一熱,怕被發現譚怡倏地轉移話題道:“我的糖醋排骨呢?你不是去給我找吃的了麽,快拿來,我餓的不要不要的了。”
說罷,就開始穿鞋。
楚洛嗤笑,寵溺的嘆息,忽然彎腰握住譚怡的手,溫柔道:“別動,我來。”
譚怡一愣,內心又是一片海浪奔襲……
楚洛拿去地上的長靴,輕柔的握住譚怡腳腕,一點點将她的腳放了進去。感受着五指溫熱的溫度從小腿腕傳遍全身,譚怡已然怔的不知所措了。
雖然她瞧不上王爺這個稱謂與所擁有的權利,卻還是被楚洛的行為震驚了,他好歹也是個王爺,生來就被伺候,自己穿鞋這事未必日日都會發生,可今日,楚洛卻毫不介意的給她穿鞋?!想一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再看楚洛一眼,他是怎麽了?
楚洛起身淨手,末了牽着她的手走到桌邊坐下。
他将食盒一層層打開,卻出裏面色澤誘人,賣相精致的兩樣小菜,一碗清粥,還有她心心念念的糖醋排骨,肚子瞬間不争氣的叫了起來。
楚洛将筷子遞了過來:“看你這如狼似虎的模樣,快些吃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譚怡接過筷子,便開始大快朵頤。
一碗粥下肚,又吃了一半的小菜和排骨,譚怡頓時覺得胃裏溫暖又舒服。她取出手巾擦完嘴巴,起身回到床上悠閑的躺好。
就在這時,帳外有人聲道:“王爺,屬下有要事禀報。”
“進來。”
楚洛一邊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邊道。
那人走進營帳,瞧見床上躺着個人,趕忙低頭跪下,略有遲疑。
楚洛遂道:“無妨。”
那人便禀報道:“京城傳來消息,太子于中街遇刺,譚大人挺身擋劍,一劍穿肩而過,至今昏迷未醒……”
“砰”一聲,楚洛手中的瓷碗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他雙手捏拳,圓潤的指甲幾欲擠進肉裏。
下屬被吓了一跳,瑟瑟發抖。
楚洛極度克制的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人極快離開,營帳之中就只剩下她兩人。
這時,空氣格外的安靜,能聽見兩人不同速度的呼吸。
譚怡暗暗咬唇,看了不遠處那背影一眼,心裏悶悶的,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索性翻了個身,不動聲色的面朝着床內躺好。
假裝什麽都沒有聽見。
忽然,強大的氣息從身後湧來,帶着灼熱的怒火與濃烈的疼惜,她瞬間被從身後抱住,那俱溫熱而顫抖的身體緊緊貼着她。
“答應我,不可以再這麽傷害自己。”
楚洛聲音沙啞,還有些鼻音。
譚怡悄然吐了口氣,不敢動。
“答應我,不管日後如何,都不可以再傷害自己。”楚洛吸鼻子的同時,挪動了下手臂,将她抱得跟緊。
心尖猛地一顫,這家夥不會在哭吧?
“答應我,心臺。”
他再次追問,譚怡咬唇,點頭答應了下來。其實想要出京辦法很多,不一定非要用自損的方式,只是當時心中急切,加之如果為了救太子而受傷,獲得的益處是最多的。
對她而言,最劃算。
楚洛忽然又道:“你放心,日後我必護你周全,絕不會再讓你受傷。”
心尖一動,平靜的心湖泛出層層漣漪,譚怡反手握住楚洛的大掌,十指緊扣的閉住雙眼。
因楚洛重病不省人事的消息傳入上京,不多時就被其餘三國知曉,于是最先發動攻擊的是‘楚洛’帶隊的楚軍,随後是東岳和南湘的部隊。
可就算三面圍攻,楚洛早有計劃,在副将左晏珘的幫助下,很快就戰勝歸來,北羌國土面積幾乎在本月內就多了一倍,附近的邊陲小國都成了北羌的領土,就連東岳和南湘都願意以北羌為首,唯獨西楚僵持不下。
于是,皇帝召‘千辰睿’班師回朝。
賜了新府邸,拜了征西大将軍,父子之間的關系,也有了些微緩和。
千辰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的舉薦竟成了‘千辰睿’步入朝堂的助力。
一時間憤怒難抑,逮住大病初愈入朝第一日的譚怡理論:“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譚怡愣神剎那,千辰靖的短刀已經在眼前閃過,遂道:“自古以來,就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既然有人幫殿下出了這份裏,殿下坐收漁利即可,何必執着于打的人是誰不是?況且殿下是儲君,更有朝臣支持,還怕他一個小小王爺麽?”
千辰靖皺眉思考,最後甩袖而去。
回府後,譚怡疲憊的癱坐在大堂木椅上,回想着近日種種,心情并不怎麽好。
“譚大人這是怎麽了,如今正得聖寵,還哭喪個臉作甚?”這時,從房上跳下來一人,黑巾裹頭,一雙眼滿是戲谑。
譚怡眯眼看着來人:“連公子不愧是江湖高手,飛檐走壁穿牆入戶的功夫實在了得。”
“多謝誇獎,不過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在大人面前,那就是班門弄斧。”連軒抱着肩膀悠悠閑閑的往裏走。
譚怡冷嗤一聲,當即知道他楚洛已經一切都告訴這家夥,遂冷冷道:“你不陪你家王爺,跑我府上來做什麽,難不成還惦記沒砍我的那一刀?”
“嘿嘿,大人真會說笑,我哪敢砍大人啊。只是感覺我家王爺今日心情不好,想着向大人來讨教讨教哄人開心的辦法。”
譚怡一愣,遂道:“那你倒是找錯人了。我素來只會氣死人,可不會哄人。”
“噗嗤……”聞言,連軒笑噴,末了忽然正經道:“你和流雲吵架了?”
譚怡皺眉。
連軒遂道:“看來是真的了。不是我說你們,你們這才好了多久,就鬧別捏,甜蜜期都沒過吧。人家一般的小兩口開始可都老好的,甜蜜的跟什麽似的,你再看看你們,好不容易說開身份在一起了沒兩天就這副模樣。依我說,不管啥事,心裏不痛快了就直接打一架,打完了,瞬間就舒服了。可不能生悶氣,氣的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的,對身體不好。你說是不是?”
“你說夠了沒?”譚怡擡眼,平靜的看着像個老媽子般廢話的連軒,不耐煩道。
連軒一愣,并未因她的制止而閉嘴,反倒越發篤定道:“額,沒說完,我就實話實說吧,今兒我來,就是當和事老的。”
譚怡輕笑,下逐客令道:“我們之間沒有需要調停的。你可以走了。”
聞言,連軒忽然近,瞪着眼睛好奇的問:“你當真不難受?”
譚怡已然有些不悅,卻還是變相的回答了連軒:“我該難受什麽?”
連軒疑惑,問道:“你真不難受?”
“……”
“好吧好吧,我就開門見山了,流雲現在情況很不好,愁眉不展,不吃不喝的,他身上的餘毒尚未清幹淨,如果再這樣下去,身體肯定會垮的。不管你是真心誠意與流雲好,還是別有用心,我言盡于此,你看着辦吧。”連軒忽然認真起來,鄭重其事的說道。
譚怡心尖猛地一顫,卻并沒有回應。
連軒氣的長嘆一聲,腳下借力,縱身出了府。
真是奇怪了,那晚楚洛明明親口告訴他,譚心臺就是譚怡,北羌的尚書就是玄莊的赤墨。不僅如此,他們還在一起了。
可眼下,這人的表現感覺和楚流雲也沒那麽熟嘛,究竟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