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被鄭西洲當場逮住,姜萱的心都涼了一下。
她、她明明關門了!
這個混混二流子,簡直邪門了,推開門毫無動靜,走路也不出聲,誰知道他站在背後偷看了多久。
姜萱手裏還有拆下來的雙排彈匣,子彈排列整整齊齊,反射出金屬獨有的冰冷弧光。
她一時放也不是,藏也不是,只能僵硬地愣在原地,心裏哇涼哇涼的。
鄭西洲走上前,眉宇間寒意森森,一雙眸子黑沉沉的,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他傾身罩住她,在她身上投落下一片陰影,重複問:“告訴我,你怎麽會拆彈匣的?你到底是什麽身份?”
姜萱吞吞口水:“我……我就是随便碰了一下,我不知道它是怎麽掉下來的。”
“是嗎?”鄭西洲似笑非笑,直接奪過她手裏的槍,動作漫不經心,把子彈一顆一顆地拆下來,直到彈匣空空。
兩人心知肚明,槍膛裏還有一發子彈。
當着她的面,他把套筒往後拉動一小節,露出槍膛裏的一丁點銅彈殼。
姜萱緊張地雙手交握,後背一陣發涼。
槍管拍上她臉頰,溫度冰涼,鄭西洲低頭,近距離看着這張明媚豔麗的臉,聲線低沉危險,“你再和我說一句謊試試?”
姜萱欲哭無淚。
這簡直是飛來橫禍!
本以為在廢品收購站撿漏撿到了寶,結果撿到的不是寶,反而是要命的東西。
見她吓得瑟瑟發抖,鄭西洲莫名有點不忍心,後退一步坐到床上,聲音冷咧。
“老實交代,槍是哪裏來的?”
“是、是從首飾盒裏拆出來的。”姜萱抱住腦袋小聲說。
鄭西洲聞言,瞥了眼黑漆漆的小木盒,看起來似乎挺眼熟。
他拎起小木盒仔細打量,直到看見裏面的夾層,目光微微有異。
不留痕跡地摸了摸彈匣的底部,果然摸到了熟悉的一個“洲”字。
他楞楞地低頭,看着手裏的這把槍,許久都沒說話。
姜萱語無倫次,“我、我想找兩本菜譜,學着做做其他的菜式,可是書店的書賣得太貴了,我就去了一趟廢品收購站,那裏有、有很多書,桌上的那三本菜譜..……”
“就是從廢品收購站裏翻出來的。”
鄭西洲神色恍惚:“首飾盒也是在那裏找到的?”
姜萱重重點頭。
鄭西洲:“好端端的,你拿這個首飾盒幹什麽?”
他臉色終于不再那麽陰沉。
姜萱小聲:“這是紅酸枝的木材,挺、挺值錢的吧?”
“你怎麽知道裏面有夾層?”
“我、我猜的。”
姜萱眼睫發抖,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自己的說法,又被冷冰冰地拷問了半天,吓得眼淚欲掉不掉,聲音漸漸哽咽。
“哭什麽哭?”鄭西洲拍拍床邊,“過來。”
姜萱不敢動。
鄭西洲厲聲:“你來不來?”
姜萱瑟縮地坐到一邊,鄭西洲撈過柔軟的腰肢,把人抱到懷裏,明顯感覺到了她的害怕和讨好。
他笑了笑:“你自己翻出來要命的東西,躲房間裏偷偷摸.槍,拆彈匣又這麽熟練……”
“你讓我怎麽不懷疑你?”
姜萱哽咽:“我、我不是特.務,真的不是。”
她就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大小姐,剛剛考上大學,在大學裏才呆了不到三個月。
陰雨天想回家,打着雨傘走出校門,結果倒黴地穿越到了1958年。
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個身份來歷說不清的黑戶。
鄭西洲臉上面無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她的說辭,眉頭緊皺,擡手粗魯抹掉她眼淚。
他還真沒見過這麽丢人拉後腿的特.務,幹啥啥不行,哭是第一名。
“行了別哭了!”
他把槍放到一邊,輕拍她的背脊,教訓道:“我又沒說要送你去公安局,你怕什麽?行得正坐得端,只要你沒做壞事,用不着擔心別人懷疑你,懂不懂?”
姜萱抽噎着點頭,用力抱住他脖頸,哭得稀裏嘩啦。“你吓死我了,嗚。”
眼淚噴湧而出,悉數蹭到他身上,像是要把一直以來的害怕和不安統統發洩出去。
鄭西洲摸摸她頭發,嘆氣道:“別哭了。”
“這把槍我沒收了,你就當作從來沒見過,明白嗎?”
姜萱咕哝着嗯了一聲。
鄭西洲又低聲問:“會拆彈匣,會使槍嗎?”
“不、不會。”姜萱說。
鄭西洲笑了笑,揪住她耳朵,“真當我看不出來你說謊呢?再問一遍,到底會不會用槍?”
“……會。”
“槍法怎麽樣?”他問。
姜萱沒吭聲,撩起眼皮小心翼翼看着他。
要問槍法,不說十環,八.九環還是可以輕松打中的。
她專門在俱樂部練過呢。
鄭西洲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擡手,用力拍她腦門,“藏得挺厲害,我居然都沒看出來!”
姜萱只能憋屈地捂住腦門,被迫接受了這一記打。
他拆掉所有子彈,包括膛內的一發子彈,再把組裝好的槍重新塞給姜萱。
“你再拆一遍彈匣,讓我看看有多熟練。”
姜萱有意藏拙,抖着手,假裝不太會的生澀模樣,結果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警告聲。
“你應付誰呢?好好弄!”
話音未落,咔嗒一聲,空彈匣利落地拆了下來。
姜萱瞅着他平靜的臉色,眼一閉心一橫,把彈匣又裝回去,熟練地上膛,扣住扳手,對準了正前方的牆壁。
可惜槍裏沒子彈。
只能聽見槍內扳機與彈簧産生相碰的咔嗒聲。
鄭西洲眼神閃爍,笑着摸了摸她腦袋,“看着還挺像樣的。”
姜萱心虛:“你不問我為什麽會用槍嗎?”
“會使槍的人很多,農村的獵戶也會打槍,當過兵的人都會用槍,我也會,憑什麽你不能會?”
鄭西洲眼裏露出笑意,抹掉她臉上的淚痕,膽子這麽小,卻會使槍,是驚喜也是驚吓。
他不追究姜萱是從哪裏學會用槍的,一方面是知道姜萱的單純心性,另一方面,問了也是白問。
他可不像徐長安,聰明反被聰明誤,步步緊追逼問,愣是把人吓得慌不擇路,主動撲進了他懷裏。
好不容易白撿了一個漂漂亮亮的媳婦兒,哪能讓她輕易離開。
想到這裏,鄭西洲又看了眼懷裏的人,一雙眸子微微發紅,顧盼生輝。
以後他要好好盯着姜萱,免得讓上面的那些人發現異常。
他低聲叮囑:“記住了,別在外面露這些本事,安安份份的,少給我惹麻煩。”
“我知道。”姜萱郁悶。
他又沉着臉:“去,今天罰你刷碗,還剩兩個鍋沒刷呢。”
姜萱難以置信:“你再說一遍?”
鄭西洲拍她腦袋,言辭鑿鑿道:“誰讓你翻出這把槍的?正好給你一個教訓!”
“乖,快去洗碗,我把這把槍藏好了,免得讓其他人發現。”
姜萱心裏一萬個後悔,不情不願地被他催着去刷碗。
怪只怪她手賤,當初就不該貪圖便宜撿漏尋寶!
看着她鼓着臉頰不滿地出去,鄭西洲笑了一下,嘴角勾起,明晃晃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他低頭細細摩挲手裏熟悉的勃朗寧手/槍。
彈匣上面的刻痕已經很模糊,但他能認得出來,這是一個潦草的“洲”字。
年少時期意外丢掉的東西,竟然陰差陽錯又回到了他身邊。
不愧是他一眼看中的人,果然和他有緣。
還有那個首飾盒。
常年放在多寶閣的角落,沒想到也找了回來。
想到裏面原有的珠寶玉石,他有點惋惜,但也沒什麽情緒,把上面的髒污灰塵細細地擦幹淨,然後交給了姜萱,語氣慎重。
“這個首飾盒送你了,記得好好保管,不許丢了!”
姜萱只覺莫名其妙。
明明是她辛辛苦苦從廢品收購站翻出來的東西,一斤兩毛錢打包價呢。
刷個碗的功夫回來,就變成他送的了?
真不要臉!
姜萱把首飾盒放到床頭櫃,坐到桌前翻看報紙,懶得再搭理他了。
第二天中午,姜萱提前走了十分鐘,緊趕慢趕地去了一趟礦區。
走進礦區,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男男女女手裏端着白色搪瓷缸,或者不鏽鋼飯盒,一路結伴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姜萱急忙來到財務室,一眼就看見了裏面的蘇圓圓,輕輕敲門喊了一句。
“蘇圓圓同志,你還在忙嗎?”
蘇圓圓驚喜地站起身,跑到她跟前,“你怎麽來了?”
“找你蹭飯!”姜萱厚臉皮,“礦區不是有食堂嗎?走吧,我們一塊吃飯!”
“行!”
蘇圓圓二話不說,去拿抽屜裏的不鏽鋼飯盒。
去食堂的路上,蘇圓圓問她:“你現在恢複的怎麽樣?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事情?”
“……沒有,還是老樣子。”姜萱羞愧說謊。
“那你和鄭西洲談對象好不好?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呀?”語氣促狹。
姜萱沒好氣道:“盡顧着打聽我的事了,你倒是談一個對象啊!”
蘇圓圓大笑:“那不是沒碰到合适的嘛?”
兩人說說鬧鬧,兩個青春靓麗的女孩子并排走在一起,引來了沿途的不少注意。
走進食堂時,姜萱正巧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影,連忙攔住他,“哎,你怎麽也在這裏?”
“嫂子!”
看清了擋路的人,黃毛樂道:“我在礦區的保衛科上班,臨時工,還沒轉正呢。”
姜萱問:“你知道鄭西洲在哪嗎?”
她正發愁該怎麽給鄭西洲說一聲呢。中午不回家做飯,別讓他撲空了。
黃毛道:“這會剛好下班,洲哥要麽還在倉庫,要麽就是回家了。”
姜萱笑了笑,溫聲道:“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說起來,和黃毛見了好幾次面,居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黃三!嫂子,你叫我三兒就行!”
姜萱:……
一旁的蘇圓圓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姜萱沉默了一秒,“三、三兒是吧?”
黃三樂颠颠地應聲。
姜萱拜托他:“你能不能幫我去和鄭西洲說一聲,就說中午我在礦區食堂吃飯,讓他別回家等着了。”
“行,我先去倉庫找找洲哥!”黃三一口答應。
看着他一溜煙跑遠,姜萱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不愧是跟着鄭西洲混的小跟班。
這幅混混二流子的小狗腿模樣,簡直絕了。
姜萱也忍不住笑了笑,對他印象倒是挺好的,扭頭和蘇圓圓進食堂打飯。
在食堂吃飯也要掏錢和糧票,不過價錢會比國營飯店便宜一些,并且必須是礦區的工人才能在這裏買飯。
蘇圓圓領着她去經常吃飯的那個窗口,買了兩個雜面饅頭,一碗紅薯粥,一份西紅柿炒雞蛋,一份炒青菜,花了五角錢,還有一張面額三兩的糧票。
姜萱始終沒弄明白這個糧票的花費是怎麽規定的?
在國營飯店吃飯,一個燒餅要2兩糧票,一碗素湯面4兩糧票。
來到礦區食堂,又是豆餅又是紅薯粥的,還買了兩道菜,結果只要3兩的糧票?
姜萱索性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蘇圓圓笑道:“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麽區分,反正糧票的大概範圍就在那裏,差不了多少!”
姜萱半懂不懂地哦了一聲。
吃飯前,姜萱把飯錢交給她,“這次我掏錢,你出糧票,下次吃飯再換着來。”
蘇圓圓愣了下,拒絕道:“不用啦,我請你吃飯!”
姜萱态度堅決,把飯錢強硬塞給了她。
她确實對蘇圓圓有恩,但是對方已經送了她七尺三的布票,足夠表明感激之情了。
姜萱是打算和蘇圓圓當好朋友的!
朋友之間相處,不能一味地任由一方付出,有來有往才能長久。
把錢塞過去,姜萱笑了笑,拿起飯蓋上的雜面饅頭,“這個饅頭是什麽做的?”
“雜面吧,還有豆面什麽的,”蘇圓圓也不太了解,“總之吃起來還不錯,不紮嘴!”
姜萱嘗試着咬了一口。
幹巴巴的饅頭,別指望有多好吃,依稀能吃到稻殼麥皮,摻的量不多,起碼不拉嗓子,勉強能吃。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姜萱有意無意地說:“聽說今年夏收收成挺好的,糧食産量都翻倍了。”
“這個我知道,”蘇圓圓說,“收音機和大喇叭上天天播放‘衛星田’的事兒,說是畝産一萬斤,甚至還有兩萬斤的……”
說罷,她瞥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我看都是吹牛呢!”
姜萱意外:“你怎麽知道是吹牛?說不定是真的呢?”
“別提了!”
“我們礦區家屬區有一個大學生,學農業的,今年下放到生産隊歷練呢。他親眼看見的,昨天回來和我們都說了!”
原來所謂的“衛星田”,根本就是人為弄成的,把十幾畝的小麥移栽到一畝地裏,密密麻麻的,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號稱糧食産量破紀錄,麥田上面甚至能睡一個小孩。
總之為了跟風,變着花樣吹牛,虛報糧食産量,這才有了全國各地的“衛星田”頻頻爆出。
姜萱聽得眉頭緊皺。
糧食産量報的那麽高,鄉下的農民還要交公糧呢。生産隊交完了公糧,剩下的糧食才能分給農民。
按照當前的浮誇風,只怕把莊稼地裏的所有糧食都交上去,還湊不夠公糧呢。
蘇圓圓想得沒那麽深。
“昨天聽那個大學生說了以後,我媽回家就唉聲嘆氣的,說是要買糧,還把我辛辛苦苦攢的零花錢全都要走了!”
說到最後義憤填膺。
姜萱笑了笑,看來不需要花費心思提醒對方囤糧了。
原來聰明的人也不少,提前得了消息,稍微有點腦子的,也該知道以後的不安穩了。
正說着,姜萱後腦勺又被熟悉的力道拍了一記。
耳邊低沉磁性的嗓音同樣熟悉。
鄭西洲拉來一個凳子,坐到旁邊道:“你又給我偷懶,自己跑食堂吃飯,留着我一個人回家餓肚子呢?”
姜萱:……
姜萱白眼:“來都來了,你在這裏買點飯随便吃吃得了,下午再給你做好吃的!”
狗男人真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