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白笙剛帶恒家村的三個孩子上山,便聽說司樾要找他。
他匆匆趕去了停雲峰,聽見紗羊的聲音,“白笙,這裏——!”
紗羊在杏樹下對白笙招手,白笙見了,喚一聲“紗羊師姐”,快步走了過去。
紗羊把白笙叫到了司樾所在的樹下,雖然司樾兩眼一閉什麽都不管了,但任務的主要實施者是她,凡事還是要在她面前商議的。
白笙走到樹下,對着上面的司樾作了一揖,“師叔,弟子來晚了。”
“白笙,”紗羊飛到他面前,不好意思道,“其實是我叫你來的。”
白笙側過身來,對着紗羊微微低頭,并不改态度,“師姐有何吩咐。”
紗羊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白笙,我問你,今日你去恒家村帶回了幾個孩子?”
白笙一頓,瞥了眼上方。
司樾師叔來到裴玉門的二十年間從不過問門內事物,更別提招生這樣的小事。
小小一個村子,怎麽會引起師叔師姐的注意?
他心下疑惑,面上恭敬答了,“一共三人。雙靈根一名,三靈根兩名。”
紗羊眼睛一亮,追着問:“那個雙靈根是不是沒有名字?”
她這般指名道姓,令白笙愈加驚訝。
見白笙起了疑,紗羊連忙補充道,“實不相瞞,你師叔算了一卦,昨晚搖光星亮,定是修真界出了不得了的人才。”
Advertisement
“搖光是北鬥中最東邊的星,我們想,裴玉門契地最東北處是恒家村,所以一定就在恒家村的那三個孩子當中。”
樹上傳來一聲低低的喘笑,“搖光星……”
紗羊砰的紅了臉。
她也知道自己是睜着眼說瞎話,但她總不能照實說——要是恒乞兒真能引發什麽星象,恐怕廉貞、貪狼、巨門、七殺、破軍都得動了。
“竟是如此。”白笙倒是給面,他道,“那孩子确實很不尋常……師叔是打算見見他嗎?”
“沒錯!”紗羊連連點頭,“不止見他,你師叔還要收他為徒呢。”
“收徒?”白笙頓時震驚了,“這孩子确實資質尚可,但也只是雙靈根而已,師叔竟要親自教導嗎?”
“對啊,”司樾睜了只眼,居高臨下地睨向紗羊,“區區雙靈根,竟要本尊親自教導嗎?”
紗羊瞠了她一眼,小世界的人不知道,她們還能不知道嗎,幾靈根有什麽所謂,這女人就是在故意氣她。
“什麽本尊——”她叉腰道,“現在哪還有人會用這麽俗的自稱。”
“什麽,”司樾摸了摸鼻子,“竟然已經不盛行了嗎,我小時候還想着長大要用用的,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遲疑害羞……”
“所以現在也別害羞,快去把那個瑤光星收了吧!別再錯過了!”
司樾側躺過來,斜支着頭望向下方二人,“就算我願意收他,人家憑什麽就要做我的徒弟?他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仙人可是那邊那個家夥,說不定現在心裏已經管人家叫娘親了。”
“師叔,”白笙插嘴道,“我叫白笙。”
“我知道你。”司樾擺手,“老傅頭的徒弟,小白麽。”
白笙語塞。
自打司樾來到裴玉門,她的衣食住行全都是白笙一手包辦。
可整整二十年了,這位神秘的師叔依舊記不得他的全名,着實令人挫敗。
不過師叔除了他和他師父——裴玉門門主的姓氏以外,再沒記得過任何人的名字,這麽一想,白笙心裏便平衡了許多。
“還不是因為你不肯去恒家村才會讓白笙成為他的娘親!”
說到這件事,紗羊更加生氣了,“我當初怎麽勸你你都不肯去,現在好了,再怎麽彌補也最多只能搶到父親的位置了!”
“那豈不是有沒有都一樣。”
“就是說啊!都怪你不主動!”
司樾又躺平了回去,“既然再怎麽努力也只能成為可有可無的東西,不如索性算了。”
“就算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有總比沒有好!”紗羊飛上了樹,抓着司樾的頭發往下扯,“快走,快去見他!否則連父親的位置都要沒了!”
“有什麽必要麽,”司樾抓了抓屁股,“誰家孩子不是娘親一手帶大的?這年頭不去打擾娘倆生活、每個月準時寄錢回家的男人已經是難得可貴的父親了。我的目标就是成為這樣的父親。”
“說什麽不要臉的大話呢你!”紗羊的眉毛擡得比司樾還高,“別說每個月準時寄錢了,你這二十年可都是靠做娘的每個月上山送吃送喝過活的!”
司樾冷笑,“都二十年不聞不問了,你以為靠着一次兩次的聊天,孩子就會認可父親嗎?別自以為是了,這種見面只會鬧得孩子尴尬而已。”
“司樾——”紗羊拔高了聲音,湊到司樾耳邊咬牙道,“你忘了司君來之前的話了嗎?要是任務推行不下去,就立刻把你關回靈臺!你要是再不配合,我現在就去告訴文昭司君!”
司樾眉梢一挑,縱身躍下了樹。
她搭上了白笙的肩,“那孩子是一顆無比璀璨的瑤光星,我發自內心的求賢若渴。帶我去見他,讓我成為他的師父,彌補過去二十年錯過的遺憾。”
紗羊點頭,滿意了。
這番面無表情的肺腑之言令白笙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回應,停頓片刻後,他為難道,“師叔……縱然那孩子合您的眼緣,可這事不合規矩。”
“什麽規矩?”
白笙道,“新來的弟子要在裴莘院學習一年,一年以後參加新人比試,再根據成績擇師拜學。”
“這規矩不能改改麽?”
白笙苦笑,“晚輩哪有這個權力。”
“是麽,”司樾手腕一翻,抓了個金元寶出來,“現在有了麽?”
白笙盯着她手裏的金元寶,“師叔……您這是做什麽。”
“做人。”
白笙嘆了口氣,“師叔,我不是這樣的人,況且……仙家子弟買賣時用的都是靈葉,不用黃白俗物,這東西我也用不上。”
“什麽——”司樾驚愕地看向紗羊,“這裏居然不用金子?”
紗羊點頭,“黃金白銀這種東西,有點道行的修行者都能變幻出來,一點兒也不值錢,只有凡人才會使用。但靈葉裏的靈氣是貨真價實做不得假的,所以修真者之間交易都用靈葉。”
“嘁……區區一個小世界,還設定得那麽嚴謹。”司樾五指收攏,那閃閃發亮的金元寶便在她手中變回了一張樹葉。
紗羊颔首,指了指司樾手中的樹葉,“防的就是你這種人。”
“那靈葉是什麽東西?”司樾摸了摸衣服,“不用金子的話,我在這裏豈不是身無分文。”
“二十年了,你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白笙也是一愣,随即答道,“抱歉師叔,您當時來得突然,宗裏便未敢妄定您的月俸。”
“若不嫌棄,”他從儲物器裏取出了個錦袋,雙手遞交給給司樾,“我這裏有一千靈葉,您先用,一會兒我就讓內務那邊結算您的月俸。”
“不用啦,”紗羊擺手,“這家夥來了以後一個任務也沒做,對門派毫無貢獻,沒必要給她發錢。”
白笙那一番委婉的措辭被紗羊戳得稀爛,司樾接過錦袋,在手中抛了抛,睨了眼紗羊。
紗羊理直氣壯地回視她,“怎麽,我說錯了嗎?”
“所以那小子要一年後才能拜師?”司樾沒有理她,問向了白笙,“我很急,不能通融通融麽?”
“這…”白笙道,“要不然我去幫您問問師父?不過我從未聽說過直接拜師的先例,這麽做的話,恐怕會引起其他弟子的不滿。”
司樾颔首,從錦袋裏抓出一把靈葉塞給白笙。
白笙:“……師叔,您這是做什麽。”
“做人。”
“…這是我剛剛才給您的。”
“真是太好了,因為做了好事,金錢失而複得了。”
司樾大力拍着白笙的肩,感嘆道,“诶呀,所以說好人有好報啊。”
白笙将靈葉推了回去,“師叔放心,我會盡力說服師父的。不過,您若真的想收他為徒,又何妨等上一年呢?”
司樾搖頭,“一年後,他就七歲了。”
白笙不解,“七歲怎麽了?”
“七歲的人類雄性和春天的毛蟲一樣,蠕動蠕動的,比試的時候所有仙子都在場,那小子肯定會選皮囊最漂亮的那個。”
白笙被震得身軀一顫,“師叔,才七歲而已!”
司樾嗤笑道,“你們不是有句古話麽,男女七歲不同席,就是因為蠕動…”
“求您別說了。”白笙扶額,“那孩子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若您對他親近一些,他一定會拜您為師的。”
說完,他連忙對司樾躬身,“師父還在等我,月俸和拜師的事晚輩都記着,就先告辭了。”
司樾望着他飛蹿而走,将靈葉收回袋子裏,“走得還真急,看來老傅頭對待弟子還挺嚴格的。”
紗羊嘟囔道,“人家只是不想和你說話而已……”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她飛到司樾的肩膀上,“接下來怎麽辦,要走門主的後門嗎?還是老老實實地等一年?”
司樾回眸。
紫黑色的眼眸瞭望了遠處,天色漸晚,裴玉門的幾座山峰縱然覆了積雪,依舊還是瘦骨嶙峋。
知恩圖報麽……
司樾将錦袋揣進兜裏,往屋內走去,“管他的,等錢來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