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樂言不怕
第3章 樂言不怕
樂言家廚房的位置是對面那戶的浴室。
在這之前,他每天晚上十點到十一點這個時間段都能聽到有人在洗澡。
樂言把菜籃裏的菜分類放進冰箱,之後捧着一杯牛奶,一口沒喝,貼牆仔細聽動靜。
他猜奕炀會先洗澡再出門。
果不其然,嘩啦啦地放水聲傳來。
“在洗頭。”樂言聽見泡泡混合着水拍在地板上的悶響,以及手抓頭發的細微唰唰聲。
再怎麽隔音的牆,也逃不過兔子靈敏的耳朵!
為了獲得更多信息,樂言耳朵嚴絲合縫,貼得更緊了。
這樣的舉止或許在人類看來有點奇怪,甚至猥瑣,可這是他自己的家,何況也沒有第二個人類看到。
這樣想着,樂言暗自開心,分析道:“水聲變小了,現在在用沐浴露,快洗完了吧…這麽快嗎?”
樂言聽得一心一意,奕炀忽然咳嗽一聲,聲音大,還有回響。
樂言終歸是做賊心虛,吓得兩只雪白的兔耳朵猛地撐開頭發,整整齊齊地豎起來,白色絨毛都是炸開的狀态
“啊!”
樂言原地踱步,急得不得了,放下牛奶杯,壓下耳朵牢牢捂着,勸道:“回去,快回去…”
耳朵沒反應,松了手還是會彈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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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言沒辦法,揉着耳朵自己哄自己,“樂言別怕,在自己家沒什麽可怕的。”
這樣的舉止同樣奇怪,但作為人類的樂言暫時還沒找到解決辦法,處于比較割裂的狀态。
一驚一乍的是他的耳朵,和他本人沒有一點關系。耳朵決定冒出來的時候,從來不和他商量。尾巴還算聽話,一次都沒有自作主張地出來過……
兩三分鐘時間,樂言愣是給自己的兔耳朵哄回去了。不過正是敏感的時候,保險起見,他翻出一頂純黑的漁夫帽戴在頭上,繼續貼着牆聽。
奕炀要回警局了。樂言特別想知道他們上山的具體時間,如果是明天,那麽他今晚就得連夜爬銀戈山……
他趴得脖子都酸了,對面水聲終于停下。樂言撿起兩樣水果去門口,守着貓眼繼續等人出來。
大概過了十分鐘,對面的門打開。
奕警官頭發半幹,換了一身清爽的淡藍色休閑裝,手提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出來。樂言打開門,反手關上,靠着門,滿臉寫着‘真巧’。
奕炀真真實實一愣,問他:“要出門?”
樂言準備說謊,臉一下子刷紅,都這樣了,他還是要說!
“吃飽了,下去……散步。”
“外面還在下雨,你想散步至少得拿把傘。”
“那我等雨停了再去散步,”樂言順手把水果遞給他,一個蘋果和一根香蕉,“奕警官,這個給你,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
奕炀不要他的水果,“不用謝,反正是順路。”他說的是大實話,如果不順路,他真的不會把人送回來。
樂言把水果一左一右揣在外套兜裏,他知道奕炀現在有點忙,所以不敢扯別的廢話,眼神更不敢閃躲,直接問:“你今晚就要上山嗎?我看你收拾了東西,需要我幫你拎下去嗎?”
語氣,表情和舉止都正常,樂言,幹得漂亮!
他沒忍住,擡手拍一拍自己的胸口,對上奕警官不解的目光後,拍變成了抓,“有點癢……”
“明早才上山,現在去隊裏集合。”奕炀說:“這麽點東西不用你幫,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別去散步了,晚上關好門窗,咱們小區這兩天有幾家遭了賊。”
“哦。”樂言把人送到電梯口,禮貌道:“奕炀,你路上注意安全。”
奕炀一愣,點頭對他笑了,進了電梯揮手讓他快回去。
直到電梯下到了一樓,樂言迅速返回屋裏。也像奕炀一樣,翻箱倒櫃找到一個大旅行包,裝了不少幹糧和水進去。
試了一下根本背不動,又全都倒出來,換了一個小背包。出發前特意保存了銀戈山的地圖在手機裏,以備不時之需。
如果現在就出發,在當時掉下來的地方沿着找上去,說不定能把信找到,到時即便搜救團隊來了,樂言也不怕身上的秘密被戳穿。
—
地處邊荒,與世隔絕的銀戈山半身藏在晨霧中,連日暴雨在飛鳥的長鳴聲中停歇。
山頂灌木被洗刷得新綠,塵屑往泥濘的土裏滲透。山頂中央往下塌陷的巨大深坑還在往外冒着黑煙。
臨近深坑的矮樹遭了殃,星星點點附着了實驗藥劑的殘留,在葉脈生出一個個拇指大小的鼓包。腫瘤一般叮在枝幹上頂風搖曳,皲裂後往外流青黑色的汁液。
青蟲展翅沾到嫩葉上附着的藥劑,立刻蜷縮成一團,肉眼可見的速度焦黑。不多時,飛鳥捕食青蟲。
下一秒,雙雙喪命。
屍首砸往地面,不出半分鐘腐敗潰爛,與大片的黑色黏稠融為一體。
四處無不充斥死亡般的寂靜。
朝霞浮出半個頭,一寸一寸翻越昏暗的樹叢,沿着樹梢罅隙,照亮凹陷下去的巨坑。
偶爾有細碎的岩石墜下陡坡,空洞的悶響接連不斷。
一只沾滿泥濘的手忽地從斜坡底下伸出來,五指一蜷,順利抓住一根下垂的爬藤根莖。
樂言穿了件白T,蹬着松軟的黑土奮力往上攀。磨蹭半夜,天亮後的一個小時,終于爬到了地下實驗室的廢墟坑。
一路上來并沒有看到他要找的東西。現在的他猶如在泥水中打了一滾出來,可憐又狼狽。
樂言身形瘦小,淋了一夜雨,皮膚病白。他背對實驗室炸毀的泥坑,蹲在暴雨鑿出的水坑前,認真搓洗手上的黃泥土。
搓得認真仔細。手背,手心,手指,指縫,最後是指甲的縫隙。
這裏很難洗,指甲短的話根本摳不幹淨塞在最裏邊的泥。
樂言扭頭逡巡,挪步撿了一段枯枝,折斷最細的一截,一點一點地剔。
這期間,又一只飛鳥誤食被實驗試劑毒害的軟蟲,只見它翅膀撲騰,從空中墜下。
樹葉騷動,嘩嘩聲不斷。樂言都聽到了,只是現在,他需要一件事一件事地完成。雲層退散,太陽即将掠過樹梢的時候,樂言把他的手和臉都清理得幹幹淨淨了。
他起身避開飛鳥溫熱的屍首,飽飽地吸一口混雜塑料焦熏以及動植物腐爛後,腥臭的空氣。
空氣。
他記得這是老師說的生命第一要素,人類的保護神。這種說法在樂言從一只兔子放大成一個人類後仍舊不能完全理解。
他環顧四周,純淨的黑眸亮亮的,想起半月前剛從廢墟裏爬出來,特別像這個沒見過世面的笨蛋。
對所看到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光花在呼氣吸氣這件事上的時間就有半小時之久。當時他想具體空氣在體內流動的感覺。
半晌才得出結論,有一種淌在自由的汪洋裏肆意飄飛的快意。
樂言圍着廢物坑看了一圈,心裏默默感慨,如果沒被污染,這裏的空氣其實比人類生活的城市要新鮮很多。
他其實還想摸一摸形狀多樣的樹葉,上面有他熟悉的味道殘存,但附着的髒污使他望而卻步。
手不能再弄髒了,很難才洗幹淨的……
于是,樂言只是微微弓腰,看着裹在污濁中的翠色。
這一片有一只死去的螞蟻,這一片有兩只。這一片是翻身的瓢蟲,這一片是折翼的飛蛾...
都死了。
樂言恍惚意識到,他當時能順利地爬出廢墟坑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
距離炸毀的實驗室太近,放眼望去,噴濺的實驗廢物無處不在,帶有腐蝕性的液體,将所及之處灼得焦黃。
這些都是有毒的,之所以樂言沒事,因他體內流淌的有一部分正是這些五顏六色的液體。
理論上,樂言是人類,又比人類更堅韌。
前一天奕警官說有關銀戈山事故的新聞,樂言特意用手機查了。報道說,建在地下五百米深的這個實驗室是用來研究癌細胞生長的。
騙人。
分明是研究兔子!
太陽升至頭頂,腐臭味四溢,怕搜救團上來,樂言不能繼續待在這裏了。
光暈中,準備離開的樂言回首俯瞰這個巨坑,已經分辨不清升降臺的具體位置了。
黃泥蓋了厚厚一層,靠右手邊似有似無彎曲的鐵管,那應該是升降臺的扶手。
樂言看了許久,第一次擁有類似人類的情緒——難過。
銀戈山的頂點,地下五百米深的實驗室裏,埋着一位他很舍不得的老師——沈卿。闫閃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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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言拍拍胸脯:堅強的兔子從來都是自己哄自己!
作者還有還說:七夕快樂喲。聽從意見,和隔壁岔開更新,這樣每天都有更新可以看嘻嘻嘻,所以兔子明天還有哦。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