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離
離
黝黑男咽了口吐沫,頭皮開始發麻。不自覺地左手下移護住了下面,右手的匕首哆哆嗦嗦地一會兒指向景峰一會兒指向西月。
他的腦子已經亂了。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就是絕不當太監!
西月扶着洪武慢慢坐下來,心疼地照料着。此時她顧不上對面那個忐忑的小混混。
景峰微微一笑道:“看你夠蠢,就饒了你吧。趕緊滾。”
黝黑男一聽這話,撒腿就跑,幾秒鐘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魚獸已經幹完了活兒從芭蕉樹那邊回來了,當它看到兩具死屍一樣的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時,不禁沖景峰豎起大拇指。
“不是我幹的,是西月。”景峰向西月努努嘴,卻看見洪武正枕在西月的臂彎裏,就像當初到那法內城時他躺在西月的懷裏一樣。
景峰艱難地将目光移向別處。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此刻,他覺得在西月和洪武之間,自己竟像個尴尬地存在。雖然他已下定決心不打擾西月的生活,但心底的那份眷戀卻始終揮之不去。
“你們就不想誇誇我嗎?”貓死拽拽地在一旁說,景峰這才注意到,這只銀鼠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細細的尾巴上還卷着長長的魚燈蠟燭。
這半晌貓死可以說是盡心盡力地在尋找這根蠟燭,終于在幾乎燒光的竹樓下找到了,而那根世間無二的蠟燭差點兒就要被餘火燒着了。貓死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搶了回來,它很為自己的英勇而自豪。本想西月景峰他們也應該對它的功勞美美地誇獎一番,卻發現一個在撫慰半死不活的洪武,一個則呆呆地像個傻子。根本不拿它的九死一生當回事。
“哦。你辛苦了。”景峰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算是對貓死的回應。
貓死嘆了口氣。要來的誇獎總是顯得那麽虛僞。
此時,冷抱着素兒走了過來。顯然,在他精心地處置下,素兒已無大礙。
冷輕輕放下素兒,雙手抱拳深施一禮用磁性的聲音感激地對貓死說:“謝了!”
“小事情啦。”貓死這才笑容滿面。還是冷知道輕重。
Advertisement
冷将蠟燭放回魚燈重新點燃,魚燈的光暈在茫茫的夜色中又亮了起來。
“五分鐘後就可以回去了。”冷長舒一口氣向大家報時。
西月将洪武小心地放在地上,走到景峰和冷的面前。
她擡手攏了攏秀發說:“洪武傷得很重,我。。。我恐怕不能和你們回去了。”
她說得很慢,聲音很輕,像是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讓自己哭。
冷默默地點點頭。
景峰依然将眼神看向別處。他已經預感到了這一幕。西月是不會走的,因為她是個重情的人。
西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景峰,我有話對你說。”
冷知趣地走到素兒身邊,蹲下去握着她的手,兩人含情脈脈地注視着對方。此刻,他們是幸福的。
“嗯。”景峰低沉着嗓音應了一聲,靜靜地等待着。
“我會記得你。。。永遠。”西月開口了,聲音在顫抖。聽得景峰想哭。
他想起了初見時被西月打腫的臉,西月抱歉而羞澀的一笑;他想起了兩人在競技場逃命時握在一起的手,十指扣得是那樣的緊;想起了沖破樹幹跌落在那法內城時,西月調侃的眼神;還想起了滿天煙花中西月那激動滿足的笑容。。。
一路走來,艱險無比;一路走來,似乎走過了很長的距離。此刻,要分別了,卻發現不舍已寫滿了記憶。
“還有三分鐘。”冷說。
貓死急得抓耳撓腮,這個景峰難道就不會說點兒柔情蜜意的話帶走西月?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嘛。
景峰無言。
說什麽呢?說什麽都不會讓西月放棄此刻傷重的洪武。如果放棄了,那就不是西月。他很了解。也正是因為這份了解,才讓他心裏很痛。
當一個人熟悉另一個人就像熟悉自己一樣時,分別就意味着撕裂自己一半的心。
景峰癡癡地看着西月,溫情地說:“你再咬我一口吧。”
西月愣了一下,眼淚止不住奪眶而出。
她輕輕拉起景峰的手放在唇邊,一串串的淚水滑落,卻怎麽都張不開口。
洪武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子,怔怔地看着。他明白,西月的心已經飛走了。但他不能也不會讓步,因為他是強者。強者不會舍棄任何屬于自己的東西!
“還有兩分鐘。”
貓死實在忍不住了,脫口而出“咱們都留下!”
它惡狠狠地看了洪武一眼。你個挨千刀的!就不知道禮讓是美德嗎?眼見着這一幕生離死別卻無動于衷,一看你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咱們偏要和你鬥到底!
西月平複了一下情緒搖搖頭。景峰有自己的使命,他要對得起那些為他拼命為他死去的生靈。否則那就不是景峰,不值得任何人去愛;而洪武則不屬于咎時空,不屬于那份随時都會送命的冒險經歷。他還有他的事業有他的家庭。作為從小長大的玩伴,作為她一直景仰依靠的哥哥,此時已是傷重難支,她不可能留下他獨自離去。那樣,是一種殘忍。
西月緩緩地放下景峰的手。讓離別的時刻悄然來臨吧,黯然中分手就是他們的宿命。
突然,景峰一把摟住了西月!将她緊緊地擁入懷中。
西月急促地喘息着,她被景峰摟得是那樣的緊,幾乎窒息得喘不過氣來。
她做夢都沒想到景峰會這樣。那一瞬,她感覺整個人都融化了,融化在景峰的懷抱裏。
“還有一分鐘。”冷的聲音響起。
“西月。。。”洪武微弱的聲音傳來,打碎了西月心中聚集起來的美好和陽光。
洪武哭了。他要用眼淚來争取西月。因為男兒有淚不輕彈。
從小到大西月都沒見過洪武哭。他總是堅強和硬漢的代名詞,似乎沒有任何事能讓洪武傷心到流淚。但今天是怎麽了?
魚燈的光暈蕩漾開來,是冰冷的顏色,宛如此刻濃重心碎的夜。
西月閉上雙眼,猛地将景峰推開。一行淚順着眼角悄然滑落。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在撕裂中嘆息。
“你個卑鄙的東西!偏在這時候叫西月!她本可以。。。”貓死怒斥洪武,但話沒說完一圈光暈飄散開來,景峰、冷、素兒和貓死都不見了。就連那只半空中的魚獸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空曠的地上只剩下洪武和西月。
西月擡頭望向夜空,含淚的視線裏星光閃爍,遙不可及。她今生都不可能再見到景峰了,那就是一場夢,一場銘刻在心底的夢。
煙花,易冷。
*
重巒疊嶂,桃林掩映。河水在靜靜地流淌。
景峰他們終于回到了魚山渡口。
天已經大亮了,陽光刺眼,宛如做了一場夢。只是夢醒的時候,西月卻不在了。
冷默默地拍了拍景峰的肩膀。
“守燈的,為什麽魚燈的光暈沒把西月強行帶來啊?”貓死有些納悶。
“魚燈知道要帶誰走。”冷回道:“你以為魚燈不知道發生的一切?雖然它不說話,但它比誰都明白。不符合條件想走的也帶不走,符合條件不想走的也不勉強。”
貓死沒話說了。這就是盞神燈,稀罕物。要不然還專門派個大活人來守着它幹什麽?
“這裏只剩下沒進入素兒最難忘的事了。”貓死不鹹不淡地說,它很想讓景峰從傷感中解脫出來,所以岔開了話題。
素兒擡眼看着冷,一絲恐懼悲傷的神情掠過臉龐。
冷将手放在素兒的額頭,閉上眼睛。他在感應,如同身臨其境地進入素兒的腦海,捕捉着最令她難忘的一件事。
許久,冷放下了手。他都看到了,看到了爾巴對素兒所做的一切,看到了素兒絕望的眼神和無助的哭泣。看到了爾巴抽在素兒臉上的那一鞭!
冷俯下身,指尖在素兒的傷疤上輕撫,溫柔地說:“別怕,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後沒有人敢再欺負你!你永遠都是我最美的新娘。”
素兒的眼睛濕潤了,她捂着嘴痛哭起來。這些年的屈辱和痛苦總算等來了這一句暖心的話。
冷把素兒攬在懷裏,疼愛地撫摸着她的秀發。
“怎麽不讓我們進入素兒的世界?”貓死奇怪地問。
景峰拍了一下貓死的頭,示意它安靜。
冷傲然地說:“我已經去探測過了,她完全有資格見聖者。只是她的世界少兒不宜,你就不用去了。”
貓死差點兒沒被冷的話嗆死。少兒不宜?說誰呢?
素兒擡起頭來,臉上還挂着淚珠。她輕聲問冷:“可不可以把我的機會讓給景峰?其實最應該見聖者的是他。”
冷一臉的無奈,景峰把機會讓給了西月,結果很有希望的一對情侶被生生地分開;現在素兒又要把機會讓給景峰,誰知道又會出什麽狀況?怎麽竟出難題給他啊。
“好像某人很寵素兒哦。老婆的話要聽,不然要跪搓衣板的。是吧?守燈的?”貓死笑眯眯地看着冷。它一方面想幫景峰達成心願,另一方面它也很想看着冷被素兒拿捏的服服帖帖地。一個守燈的還沒人能管得了你了?
冷白了貓死一眼,其實他又何嘗不想讓景峰見到聖者呢?
他走到魚燈跟前,小心翼翼地和魚燈商量着。
“老大,你看景峰也怪可憐的,剛剛丢了西月,咱們送他個禮物讓他開開心好不?再說一路捉妖打怪你也看見了,他還是挺不錯的一個少年。就成全了他吧?”
景峰聽得幾乎要吐血而亡了。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捉妖打怪?還少年!不過他轉念一想,這盞魚燈怕是至少得有幾萬年高齡了吧?這麽說來,冷稱呼他是少年還真不是在消遣他。
魚燈沒有反應。像一盞廟會上擺着的玩具燈。
時間慢慢流逝,衆人屏住呼吸都在等待。
*
桃林外面。
穿着墨綠色鬥篷的面具人帶領着賴恩和浩浩蕩蕩的邪靈軍隊來到了古渡河邊。
“這就是古渡的渡口,傳說聖者就在這裏居住。你要找的那幾個人都在裏面。我不能再往前走了,萬一被發現可就不妙了。”面具人指着桃林深處蜿蜒的小路說。
賴恩點點頭。如果不是面具人做向導,他們就是把這裏翻個遍也找不到渡口,更別說抓到景峰了。
“你放心,我會遵守我的承諾。”賴恩手拿黑松權杖淡淡地說。
面具人右手貼胸深施一禮,“我相信那法戰神的諾言不會像沙粒一樣被風吹走。”
邪靈軍隊讓開了一條路,面具人大步走遠了。
這人是誰呢?砍它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聽我號令!”賴恩高舉權杖威嚴地說:“前軍沿着小路呈戰鬥隊形進攻,後軍散開做預備隊警戒;左軍從河邊、右軍從桃林外兩路包抄,務必将裏面的人全部拿下!”
邪靈們齊整整地應了一聲開始行動。
河邊泥濘的土路上踩下了數不清的靴印,路邊的蘆葦都被經過的邪靈們折了個精光;桃林裏盛開的桃花一樹樹地被扯下來扔在地上。
似乎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和它們有仇,邪靈所過之處甚至沒有一片完好的樹葉。
“強盜!”砍它咒罵着站在原地沒動。
作為元時空的鬥獸,它不屑與這幫混蛋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