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嬸
二嬸
義勇侯郁魏鴻府內并沒有小妾,只有一個繼室和三位兒女。
但是府內人品卻并沒有這麽簡單,因為郁桀省的二叔,也就是郁魏鴻的弟弟一家,并沒有分府別居。
郁妙璇坐在正廳一邊等着公主嫂嫂,一邊打量廳內的陳設。
見廳內布局簡單,并沒有什麽珍貴物件之後,她莫名舒了一口氣。
坐在她對面的豐腴婦人一臉忐忑的問道:“璇兒,咱們就這樣直接過來拜見公主,是不是不太妥當啊。”
她身後站着一對兒女,男孩未及弱冠,女孩剛剛及笄。
郁妙璇在自家堂哥堂姐都站着的情況下,卻依舊心安理得的坐在主位下首左邊第一個位置。
這時下人已經奉上了茶點。
郁妙璇百無聊賴的撥動茶杯蓋,聞言不在意道:“我們來看望大嫂,大嫂應該開心才對,二嬸你好歹是長輩,怎麽怕成這樣”
溫氏面對侄女的輕視,面上卻并沒有任何愠色。雖然郁妙璇這樣說,但是她卻沒有這樣理直氣壯的底氣。
丈夫始終不肯分家,她平日在侯夫人張氏面前本來就沒有什麽底氣,現在卻又被侄女拽着見所謂的侄媳婦。
但是這雖然是正兒八經的侄媳婦,但是人家最重要的身份可是當朝公主。
雖然很多人,哪怕是一些所謂的有識之士,都認為聖人所出的公主是最尊貴的,但是她卻認為,趙奚顏才是最正宗、血脈最純粹的公主……
雖然心中忐忑,但是因為心中有所求,所以在郁妙璇相邀的時候,她只猶豫了一瞬,便同意了。
正在她心裏七上八下的時候,廳門口小太監口中唱道:“朝華公主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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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氏一個激靈,連忙起身屈身行禮。
由于是低着頭,她只能看到一片緋紅色拖地長裙。
“不必多禮,諸位起身吧。”
低婉輕柔卻帶着一絲喑啞的嗓音,這是來自上位者的波瀾不驚。
郁妙璇粗略的行了一禮之後,就擡頭仔細瞧自己這位新過門的嫂嫂。
趙奚顏見下首這位少女不加掩飾的打量自己,眼中甚至透出幾分敵意,就确定了這位就是自己的便宜小姑子。
至于為何有敵意?想必是因為如今的義勇侯至今還沒奏請冊封世子,因此郁桀省就是她親哥哥的競争對手,再加上有自己這層關系,義勇侯就算是請封世子,也得考慮考慮,不能按自己的寵愛辦事。
而另一邊坐着的豐腴婦人,應該就是郁桀省的二嬸。
郁妙璇等了一會也沒見大嫂主動跟自己打招呼,于是她看向上首明豔動人的大嫂,笑着開口道:“大嫂想必是第一次見到妹妹還有二嬸一家呢。”
于是她就将廳中幾人仔細介紹了一番,當然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家裏是她母親當家,趙奚顏身為公主,不能拜見婆母,實際上是趙奚顏的損失。
至于二嬸一家,那也是在府中看她母親臉色過日子的。
示意彩月将準備好的見面禮送上。
趙奚顏看向溫氏身後立着的一對男女,即使郁妙璇這個态度,他們也沒有表現出異樣。
想了想,她看向溫氏:“按理該是本宮拜見二嬸的。”
溫氏聞言立刻起身惶恐道:“殿下此言差矣,殿下是最尊貴的公主殿下,便是如何尊敬都不為過的。”
郁妙璇見二嬸這副樣子,實在是有些氣悶,這人在府中對自己母親可不是這個态度。
她撇了撇嘴,不滿道:“二嬸這是說的什麽話,殿下再尊貴,那也是府中的晚輩。”
立在趙奚顏身後的雲星忍不住皺了皺眉,心想這侯府大小姐真是好沒規矩。
趙奚顏覺得有些新奇,尤其溫氏那句“最尊貴的公主殿下”,當今膝下公主可是不少,而她也只是乾元帝的侄女而已……
按下心中異樣,她含笑繼續随口應付郁妙璇。
郁妙璇本來看到大嫂長得這麽好看就已經很不開心了,再加上這位大嫂好像更喜歡二嬸一家,她頓時也就忘了母親的囑咐,只略寒暄幾句就要口道告辭。
直到衆人離開,趙奚顏還坐在原位思索,直到面前遞過來一杯金樽茶盞,她才擡眼看向拿杯子的這人。
“你這位二嬸,好像是有事所求。”
郁桀省将茶盞放在桌上,旋即坐在趙奚顏身側,沉思了一下,道:“二嬸一向是深入簡出,不像是能有什麽事。”
趙奚顏端起茶盞,“那為何你二叔一家還不分府別住?”
“家中人口不多,祖父去世之後,二叔就以不舍哥哥的緣由留了下來,父親便同意了。”
“不過,”郁桀省想起什麽似的,“二叔二嬸關系似乎不太好,二叔經常離家,很久才回來。”
多的他也不知道,幼時他忙着混跡京城頂流纨绔圈,祖父去世之後,他又跟着鎮國公當兵打仗去了,實在是對家裏很多事情都不太熟悉。
趙奚顏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嫌棄道:“武夫果然就是兩不知,這也不知,那也不知。”
郁桀省虛心接受,請教道:“那殿下為何對二叔一家這麽感興趣?”
“這自然是……”趙奚顏語塞,他能說是因為無聊嗎?
頓了頓,他開口道:“自然是因為他們是你的二叔二嬸啊,你又是我的驸馬,你不清楚的事情,我當然要幫你弄清楚。”
驸馬大人聞言頓時滿眼笑意,溫聲道:“說起來,二嬸的嫡親弟弟,也就是前任吏部尚書,曾經是先帝的得意門生呢。”
見到公主怔然,他繼續道:“這位吏部尚書自從先帝駕崩之後,就自請前去守皇陵三載,如今任青州總督。”
從吏部尚書變為封疆大吏,雖然品級上升,但是卻也遠離了權力中心……
趙奚顏那時還小,并不知道朝堂上的變故,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郁桀省擡手碰了一下眼前人悄然變紅的眼角,知道這人是想到了已故的親人,他緩聲道:“殿下若是呆着府中煩悶,也可找點事情做,只是萬事随心。”
他之所以跟趙奚顏說這些,也是見到那位溫總督至今仍舊遍查當年刺殺先帝的漏網之魚,而他也曾經見過自家二嬸私下裏為未曾見過面的朝華公主祈福。
有些頑固之人的衷心,卻如天上明月,明亮而又堅韌。
趙奚顏點頭,這下也明白了溫氏方才為何是那個态度,原來并不是有所求。
郁妙璇面色不虞的回到了主院。
見張氏正坐在主位上翻看賬簿,膝上還窩着一只白貓,她頓時沒好氣的擡手将白貓撈到自己懷裏,撸了幾把,就将之放逐。
張氏翻看着手中的賬本,問道:“如何,公主可好相處?”
“長得挺好看的,就是……月匈有點小,”郁妙璇說:“反正是比不上福華姐姐。”
說到這裏,郁妙璇眼前一亮,“母親,你說,福華姐姐如果嫁給哥哥的話,咱們這才是親上加親。”
張氏停頓了一下,她不是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但是福華的性子如何,她作為姨母是不在意,但是若是作為婆母的話,就有很多拒絕的理由了。
郁妙璇還在自顧自的說:“大哥都娶了公主,那哥哥也不能處處比他低一頭啊。”
郁桀越未及弱冠,現下正在家中準備來年的科舉考試……
若是郁桀越娶了公主,那麽這義勇侯世子的位置,也有一争之力,更何況,福華可是聖人的女兒。
見母親還在猶豫,郁妙璇直接下猛藥,“若是日後大哥繼承了爵位,母親,這府中還有咱們的立足之地嗎?”
這句話直接戳到了張氏的心坎裏,她閉了閉眼,沉聲道:“夠了。”
這麽多年,她天天做的溫順端莊,成為了外人稱贊的完美的侯夫人,将一個大家庭管理的滴水不漏,可不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
郁桀省啊郁桀省,邊關多年,你怎麽就沒有戰死呢。
不僅沒有戰死,反而榮歸故裏、高權在握的郁桀省此時正一臉郁悶的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講。”
不速之客——江同卻一臉正色道:“大人,泰山上的封禪臺塌了。”
郁桀省神色瞬間凝重,如炬的目光籠罩着江同,“可是第一手消息?”
江同點頭,“不消半個時辰,這個消息就會傳到聖人耳中。”
泰山一向是皇權的象征,在泰山封禪,代表着君權天授,是真龍天子。
而乾元帝登基時建立的封禪臺竟然塌了,無論是天力還是人為,這事必定會引起乾元帝的震怒。
郁桀省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江同點頭,他一向是聽吩咐辦事,對郁桀省此刻的淡定神色并沒有任何疑問。
趙奚顏從屏風處出來,挑眉看向郁桀省,“神龍衛得到了消息竟然第一時間通知你,看來指揮使大人大權在握啊。”
郁桀省失笑道:“不過是陛下給的權利罷了,”他看向趙奚顏,“殿下怎麽看?”
趙奚顏擡手示意走到門口的彩月退下,然後不甚在意道:“還能有什麽原因,這肯定是某個皇子急了呗。”
封禪臺坍塌,而且是在泰山之上,等滿朝皆知、百姓皆聞之後,乾元帝必定得下罪己诏,祈求上天的原諒。
但是以什麽罪呢?
因為先帝在位時将政治開明、海晏河清,而乾元帝繼位之後也算是兢兢業業。
所以,只能以‘未立國本,以至于朝堂不安’這個罪名了。
郁桀省虛心請教,“那,殿下覺得,會是哪位皇子殿下呢?”
“當然……”趙奚顏頓了頓,沒好氣道:“這我怎麽知道,陛下那麽多皇子,當然是哪個都有可能。”
見郁桀省作勢還要說些什麽,趙奚顏忍不住道:“這其中應該沒有你的手筆吧。”這實在不是個聰明的點子。
郁桀省不知道趙奚顏到底是從哪裏覺得,武官就只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他忍不住道:“殿下多慮了。”
他看向趙奚顏,一向銳利的雙眸卻盛滿了溫情,“在下只是區區剛剛上位的驸馬都尉而已,當然是什麽都不知道。”
他起身朝公主拱手道:“往後,還請殿下不吝賜教。”
這人……
趙奚顏頓時覺得四處充滿了怪異的,這人,怎麽突然就這麽正經起來。
而且……
他狀似不經意打量面前這人。
細看這人,倒是挺英俊的嘛,一點都不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