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習慣
習慣
義勇侯夫人看着正準備出門辦公的義勇侯,忍不住道:“侯爺,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義勇侯拿起官帽,回頭望向自己夫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并無遺漏啊。”
張氏見自己丈夫好像完全忘記了似的,忍不住提醒道:“今日可是阿省新婚第二日……”
義勇侯恍然,又見自家夫人一副盛裝打扮的樣子,擺手道:“夫人不必擔心,方才公主殿下就派人傳話,咱們日後不必去給殿下請安。”
張氏頓住,看着郁魏鴻跨門離去,緩緩坐下,胸口起伏幾下,忍不住憤然道:“這叫什麽事!”
新嫁媳不來給公婆敬茶,反而還要她去請安。
這時,張氏的貼心侍女走進正室,“夫人,小姐來給您請安了。”
張氏聽聞連忙叫女兒進來,臉色轉怒為哀。
“娘~”
郁妙璇輕快的越過門檻,滿面笑意的喚着娘親,卻見到了自家娘親的愁容。
她面色一變,連忙上前抱着張氏的胳膊,急聲問:“娘你怎麽了?可是誰欺負你?快跟璇兒說,女兒給您出氣。”
張氏欣慰道:“這府裏誰還能給我委屈受啊,娘這是……”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随即像是釋然一笑:“娘就是舍不得你大哥。”
“大哥?”
郁妙璇跟郁桀省平日裏并不親近,但是為了安慰張氏,道:“大哥只是成親而已,您還是他的母親啊,想見自然可以見。”
Advertisement
張氏看着面前年僅十四、嫩的跟朵花一樣的女兒,不經意道:“現在已經卯時三刻了吧。”
她語氣遺憾,“今日是你大哥新婚第二天,按例,他該攜新婦過來敬茶的。”
知母莫若女,郁妙璇雖然年紀小,但是也明白了張氏遺憾的原因,她搖晃着張氏的手臂,發髻上的步搖随着動作晃動,“哎呀,誰讓大哥娶了個公主呢。”
“不過……”,郁妙璇語氣帶着絲遺憾:“可惜了,嫁過來的是朝華公主,而不是福華姐姐。”
福華公主是她表姐,有時候張氏會帶着她進宮見她姨母淑妃,因此兩人關系很好。
福華因為趙奚顏而被皇後懲罰的事情,郁妙璇不知道,張氏卻是知道的,她現在雖然還沒見到趙奚顏,但是心裏已經是十分不滿意了。
張氏拍着女兒的手,緩聲道:“作為妹妹,你該去拜見一下你的公主嫂嫂。”
郁妙璇聞言蹙眉,“不嘛,她都不來拜見您,您偏要我拜見她幹嘛呀。”
年滿十四,還末及笄,平日裏又是千嬌萬寵的養着,哪怕是話裏有所沖突,想必公主殿下也不會跟她一般見識。
張氏收起面上的慈愛之色,柔聲說:“聽話。”
郁妙璇見母親這個樣子,知道母親是想自己去見識見識這個公主嫂嫂的深淺,只好同意了。
.
朝晖院裏,四處都挂着紅綢、貼着囍字,婢女們都在安靜做着自己的事。
雲星看了一眼房門緊閉的主屋,悄聲對身旁正端着洗漱用品的彩月道:“彩月姐姐,咱們今日要回公主府嗎?”
彩月想着昨日殿下特地囑咐她,告知府內,日後不需請安。
“我看殿下的意思,應該是三日後,進宮回來之後,咱們再回公主府。”
雲星疑問:“為何?”
“大概……”彩月思忖着,“殿下想要見識見識義勇侯府?”
…
趙奚顏第三次悄然伸手掀開大紅色的帷帳,擡眼看向不遠處的紅木椅榻。
踏上卧睡着一人,許是這人太過高大,以至于占滿整個椅榻卻仍舊顯得擁擠。
昨日紅燭搖曳不覺得什麽,但日光透過窗隙打進來,趙奚顏才後知後覺的心虛起來。
但此時他實在是裝睡不下去了,頓了頓,他索性直接将一側的帷帳挂起,撐手坐起身,看向那踏上窩着的人。
“郁小侯爺?”
無人應聲,但是趙奚顏知道這人肯定是醒了,畢竟是習武之人,又是在戰場上多年,自己這點動靜不至于叫不醒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
擡手将垂在眼前的一縷發絲順到耳後,趙奚顏又試探道:“小侯爺?郁指揮使?驸馬?”
喚到最後不免帶着些惱羞成怒。
郁桀省知道再逗下去恐怕會物極必反,于是便閉着眼睛回道:“陛下給在下批了三日的假期,殿下不必擔心我上朝遲到。”
越溪:“……我倒不是擔心這個,”頓了頓,他看向那仍舊紋絲不動的人,狀似不解道:“你們從軍男子,不是應該都早起練功麽。”
郁桀省睜眼,不甚在意道:“怠慢兩日也無妨。”
“哦,”越溪點頭,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殿下這是要起了?”
趙奚顏頓了頓,點頭,含糊道:“雖然你我已然成親,但到底還沒有那麽熟悉……”
平時在公主府也沒什麽,他都習慣了,但是現在要他在一個大男人面前梳妝打扮,做女子情态,他實在是有點不适應。
郁桀省并不知道趙奚顏心中所想,但是也只當是公主新婚羞澀,于是善解人意道:“殿下先等等,我這就起身幫你喚人服侍。”
話畢,他便直接起身,往屏風後的櫃子裏拿衣服,身上只着一席雪白單衣,卻更顯肩寬腰窄。
趙奚顏右手無意識的勾着散落的發尾畫圈,眼神不經意瞥向這人。
肩寬腰窄、蜂腰猿臂,站在那裏就隐隐給人壓迫感。
難怪福華喜歡他。
郁桀省快速收拾好自己,打算出門喚人,轉身一看,就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正直直的看向自己。
這人剛睡醒的樣子,雖然是披頭散發,未施粉黛,但是整張臉幹淨雪白,眉不染而黑,一雙鳳眸自含水汽,其中像是還含着困意。
郁桀省被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的心軟,輕笑一聲,溫聲道:“若是沒睡好,可再睡一會,這府裏沒人拘的了你。”
說完他就推門出去了。
趙奚顏回神,有些心虛的将視線收回來,他是不會承認,剛剛他有一點點嫉妒這人的身材的。
真是的,大家都是男人,怎麽這人身材就完美的無可挑剔。
難怪離京五年,仍舊在京城貴女心儀排行榜榜上有名。
可是那又怎麽樣?還不是成為了有婦之夫,被排行榜除名?
趙奚顏漫無邊際的想着,嘴角卻溢出了笑意。
雲星端着洗漱用品推門而入,就見到自家殿下表情愉悅,于是便也開心起來,“殿下昨夜睡的可好?”
趙奚顏一邊淨手一邊回想,肯定道:“挺好的。”
“那,”雲星看了一眼門外,小聲道:“小侯爺沒有發現吧。”
趙奚顏挑眉,“發現什麽?”
“自然是……”殿下實際上并不是真正的美嬌娘啊,但是雲星見自家殿下神色輕松,就知道自己是多慮了,于是便也放下心來。
……
趙奚顏看着鏡中的人,一襲長發全部被雲星的巧手盤起,頭飾都是以端莊大氣為主。
擡手扶了一下腦後,趙奚顏玩味的笑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後頸處沒有半披着頭發。
雲星卻是對趙奚顏這個行為有些司空見慣了,因為每次她給殿下梳了個新發髻的時候,殿下都會自我欣賞。
“殿下可還滿意?”
趙奚顏自鏡中橫了雲星一眼,“什麽時候這麽謙虛了?”
雲星嘿嘿一笑,自顧自幫着回答:“雲星的手藝,殿下自然是十分滿意的。”
擡手将白玉桃花簪釵上,趙奚顏起身,“走吧,用早膳去。”
人生大事,吃喝二字,聽聞義勇侯府的廚子很是不錯,他早就想見識一番了。
嗯……這也是他想要多留幾日的原因。
但當坐在朝晖院偏廳用早膳的時候,趙奚看看着身側一身青色廣袖長衫的男人,才對這樁婚事有了實感。
日後,恐怕要習慣與這人同桌而食了。
雖然是食不言,但是趙奚顏的目光還是太過于有存在感,郁桀省不得不看向這人,“這膳食可是不合殿下口味?”
趙奚顏下意識搖頭,說實話,鮮蝦粥鮮而不腥,炸春卷脆而不膩,其他的小菜也都十分可口,他已經決定這幾天叫雲星跟着府中的大廚學習了。
“那殿下為何這樣一副‘為難’的神情?”
說着無意聽着有心,趙奚顏這才發現,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自己會不耐煩在這人面前掩飾自己,會将原本的情緒表現出來……
擡眼看了一眼這人,又飛快收回視線,像是被燙到一般,趙奚顏悶聲道:“就是不習慣而已,之前一直是我一個人用膳。”
朝華公主自9歲以來,就是一個人,雖然有當今帝後的憐愛,但到底只是隔了一層的親戚。
郁桀省了然,掩下眼中的心疼,溫聲道:“那殿下還是要早日習慣才好。”
語氣雖然帶着溫柔,但眼中卻含着霸道。
用完早膳,趙奚顏本來以為郁桀省會出門辦公,但是沒想到這人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身側,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于是趙奚顏善意提醒:“我在這裏适應良好,驸馬可自去處理公務。”
嗯,十分的善解人意,真是一個大方得體、人美心善的好妻子。
郁桀省搖頭,一臉正色道:“新婚第二日,我最大的公務就是陪着殿下,殿下若是無聊,為夫便帶你出去逛逛?”
趙奚顏正欲講話,彩月便掀簾而入,恭敬行禮之後,道:“殿下,府中大小姐帶着各位親眷,說是來拜見公主。”
“我不是叫他們不用來嗎?”
彩月頓了頓,才道:“大小姐說,侯爺夫人不用行禮乃是情理之中,但是其他人還是要拜見。”
趙奚顏無語,看向正一臉悠閑的坐在窗邊躺椅上看書的郁桀省,“你這妹妹怎麽這麽懂規矩?”
公主殿下的旨意都可以直接無視,實在是太有規矩了。
“你這妹妹跟你關系好嗎?”
郁桀省低頭看書,并不擡頭,只是淡淡道:“小娘的女兒,今年十四,不怎麽熟。”
哦,是了,趙奚顏想起現在的義勇侯夫人是郁桀省繼母,而這位張氏又育有一兒一女,聽聞義勇侯對他的二兒子可謂是疼愛有加,還遍請天下名士為其指點學問。
郁桀省沙場禦敵的時候,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卻在家中受盡寵愛。
啧,還真是個小可憐。
思及此,趙奚顏大方道:“那就見見這便宜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