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争端
争端
蘇府今夜十分熱鬧，衆人齊聚一堂，圍坐在蘇老太爺和蘇老夫人身旁。
蘇老夫人道：“咱們一家人，許久沒有在一起用飯了，今日恰好文揚回來，玉音的婚事也談得差不多了，便招呼大家聚一聚。”
蘇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他想起蘇老太爺收走他的鑰匙，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羅氏雖然心裏狠極了蘇家二老，但表面上，無論如何也要僞裝出一幅賢良淑德的樣子來：“母親說得是，一家子團聚最要緊了。”
蘇文揚适時開口，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祖父和祖母的身體可好？”
蘇老夫人笑道：“一切如常，你放心。”
羅氏忙道：“文揚這孩子，每次給我寫信，都要問二老的身子，實在是關心極了。”
蘇老太爺看了蘇文揚一眼，道：“廣安縣的生意不是還沒有起色麽？怎麽還有時間寫信？”
蘇文揚面色微僵，忙道：“孫兒怕母親惦念，所以便抽了些閑暇時間，給母親寫信。”
羅氏一聽，心知自己又連累了兒子，忙道：“父親別怪文揚，都是我主動寫給他的！他這孩子孝順，收到了信件，自然要回的……”
蘇老太爺冷聲道：“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家業為重，心思不該被後院之事占用。”
羅氏還想再辨，但蘇文揚卻從善如流，道：“祖父教訓得是，孫兒記下了。”
蘇老太爺這才“嗯”了一聲。
蘇老夫人對羅氏道：“你若有功夫，就盯一盯你們羅家，別總惹是生非，至于文揚，你就不必操心了。”
羅氏手指緊了緊，卻也只能生生咽下這口氣……這兩個老不死的，真是太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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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玉音與蘇文揚，算是一起長大的，但兩人的待遇截然不同。
十年前，蘇玉音因為喪母，被接到了東院由蘇老夫人親自教養，而蘇老夫人也擔心，羅氏會将蘇文揚教壞，于是，也将他接到了東院。
蘇家二老心疼蘇玉音年幼喪母，對她百般寵愛；
而對蘇文揚的要求卻十分嚴格，蘇老太爺甚至從來沒給過他什麽好臉色。
其實，蘇老太爺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
蘇家二老年輕之時，忙于家族營生，疏忽了對兒子蘇槐的管教，導致蘇槐性子軟弱，沒有擔當，且才能平庸。
蘇老太爺心中明白，蘇槐擔不起蘇家重任，便将更多的期望放到了孫輩身上，為此，便對蘇文揚從嚴要求，一刻也不肯放松。
而蘇老夫人也不希望羅氏影響到蘇文揚，所以聽見羅氏給蘇文揚寫信後，心裏也有些不悅。
蘇玉音懶懶打了個哈欠，道：“祖父，再不開飯，我都要睡着了。”
蘇老太爺瞅了一眼懶貓似的孫女，終于沒再繃着臉了，道：“開飯吧！”
氣氛這才緩和了些。
蘇玉音善于忽略不喜歡的人，便一直與蘇老太爺和蘇老夫人聊天，二老這才慢慢有了笑意。
蘇槐坐在一旁，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面色不大好；
羅氏幾次想插話，但聊天的三人看都不看她一眼；
蘇玉嬌坐在一旁，她最怕蘇老太爺和蘇老夫人，這時候只顧着埋頭吃飯；
而桌面一角，還坐着一位瘦弱的少年——他是蘇槐最小的兒子，蘇文博。
蘇文博的母親是蘇槐的通房丫頭，跟了蘇槐多年，為了生下蘇文博，難産而死。
蘇文博曾經由嫡母林氏照料，待林氏死後，他便被記到了羅氏名下，性子有些悶，坐在桌上，仿佛一個透明人。
蘇文博的旁邊，便是蘇文揚。
他坐得筆直，雖然不參與二老與蘇玉音的聊天，卻不動聲色地為他們布菜，看起來恭敬體貼，又禮數周全。
蘇玉音依舊我行我素，她吃了一塊紅燒雞，覺得好吃，便夾了一塊給蘇老夫人，笑道：“祖母嘗嘗。”
蘇老夫人一聽，笑了起來：“好，小玉音真孝順！”
蘇老太爺見了，有些不高興：“那祖父的呢？”
蘇玉音嬌笑道：“祖父不是牙口不好麽？我幫祖父盛湯吧！”
蘇老太爺這才一掃臉上的陰霾：“好，好！”
蘇老太爺喝着湯，發現周圍一片沉悶，忍不住道：“怎麽都不吃？”
衆人連忙擠出笑意，開始大快朵頤。
就在這時，廖叔匆匆來報。
“家主，城南官驿來人了。”
蘇老太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問：“是不是顧大人考慮好了？他怎麽說？”
廖叔遲疑了片刻，道：“顧大人派人送了一箱銀子過來……是還給大公子的，他說多謝大公子的好意，但婚約之事，他自會考慮。”
話音未落，蘇文揚面色微變。
蘇老太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文揚，這是怎麽回事？”
蘇文揚斂了斂神，道：“祖父，我聽聞羅二無禮，得罪了顧大人，所以今日特意登門致歉了。”
蘇老太爺：“那顧大人說的婚約一事，是怎麽回事？”
蘇文揚淡笑了下，道：“孫兒聽說玉音正與顧大人議親，便提前恭賀了一番，豈料，顧大人說自己還未想好……”
蘇老太爺問：“他難道不願意？”
蘇文揚垂下眼睑，道：“孫兒不知。”
蘇老太爺頓時面色一沉，他的孫女好得天上有，地下無，這顧青昀還在猶豫些什麽？
蘇玉音将蘇老太爺的神色盡收眼底，又打量了蘇文揚一瞬，她放下筷子，道：“蘇文揚，你莫不是去說了我的壞話吧？”
蘇文揚面色一頓，連忙道：“玉音，你誤會了，我怎麽可能去說你的壞話？你是我妹妹，我祝福你還來不及。”
蘇玉音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你騙人。”
蘇文揚心頭微震……難不成她知道了什麽？
蘇玉音徐徐道：“我們蘇家乃江南的名門望族，祖父又是江南商會裏舉足輕重的人物，顧大人要在孟州修橋興商，與蘇家聯姻是最好的選擇，他猶豫至今，八成是你從中作梗。”
蘇文揚不慌不忙，道：“玉音，說話要講證據。”
蘇玉嬌也忍不住道：“是啊，說不定顧大人就是單純地不想娶你呢？哈哈哈……”
蘇玉音一本正經道：“我貌美又多金，誰會不想娶我？”
蘇文揚差點兒氣笑了，蘇玉嬌嘴角一抽：“你哪兒來的自信啊？”
蘇玉音轉頭，看向蘇老夫人，眨了眨眼：“祖母，我說得不對麽？”
蘇老夫人一見她這副嬌憨的樣子，寵溺道：“對對對！小玉音最招人喜歡了，別聽他們胡說八道！”
蘇文揚：“……”
蘇玉嬌：“……”
算了，他們早就習慣了。
蘇玉音沖老夫人甜甜一笑，嬌聲道：“祖母說什麽都對！但是，顧大人這麽久沒有回應，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我想去問問他。”
此言一出，衆人微微一驚。
蘇文揚一時愣住，他立即勸道：“玉音，你好歹是個姑娘家，去問男子這種事，萬一傳了出去……”
蘇玉音一挑眉，“只要你們不傳，就沒人會知道。”
這意思很明白，如果被傳了出去，就是他們的鍋。
蘇文揚雖然沒有明說蘇玉音的壞話，但蘇玉音萬一真的從顧青昀那裏，套出了自己的原話，又到祖父祖母面前添油加醋，那可就麻煩了。
他不想讓蘇玉音去，于是遞了個眼神給羅氏。
羅氏适時開口：“玉音啊，畢竟天色已晚，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夜會男子實在對名聲有損，你可別忘了，你後面還有玉嬌呢，咱們蘇家不能壞了名聲……”
蘇玉音笑了：“名聲有什麽要緊，羅姨娘當年主動勾引我父親，如今不是也過得挺滋潤的麽？”
羅氏面色一僵。
當年，她便是趁着林氏有孕，夜會蘇槐，與他厮混到一起的。
如今蘇玉音舊事重提，倒是讓蘇槐和羅氏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蘇槐怒道：“有你這樣說自己父親的嗎？”
蘇玉音連忙往蘇老夫人身邊縮了縮：“祖母，爹好兇啊。”
蘇老夫人想起當年之事，心裏也很不好受，自然要遷怒于蘇槐和羅氏，斥責道：“吼什麽？自己做錯了事，還聽不得別人說？”
蘇老夫人一出聲，蘇槐和羅氏都老實了，蘇玉嬌雖然心裏不平，卻也不敢再辯駁。
蘇文揚氣悶，但當着蘇家二老的面，卻也不好發作……畢竟，他如今的一切，都是蘇老太爺給的。
蘇老太爺看了蘇玉音一眼，道：“玉音，你當真要去？”
蘇玉音點了點頭，道：“祖父，顧大人需要蘇家，我們蘇家……也需要他。”
蘇玉音沒有點破自己的想法，但蘇老太爺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蘇玉音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雖然任性了些，但從來不會無端胡來。
她要去，一定有她的理由。
蘇老太爺沉聲道：“那好，你先去同他說說……若是他不肯，休說造橋，一塊磚都別想拿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