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還禮
還禮
官驿之中，炭火燒得哔啵作響。
張乾正蹲在碳爐旁邊，用火鉗将碳爐裏面的金絲炭，一塊一塊地夾出來。
盧嚴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疑惑地問：“你在做什麽？”
張乾嘆了口氣，道：“蘇小姐送來的金絲炭，只有一日的用量了，我想着，若省着點用，說不定能撐兩日。”
盧嚴道：“燒完了再買就是了，可以從我上次擡車得的銀子裏出。”
張乾呵呵笑了聲，道：“你那筆銀子已經填補這個月的俸祿了。”
盧嚴眼皮抽了抽，道：“那你買。”
張乾義正言辭地拒絕：“我的銀子要留着修衙門屋頂。”
盧嚴：“……”
兩人不約而同轉過頭，看向顧青昀。
若是顧大人能娶了蘇小姐，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了。
但顧青昀自蘇府回來，便沒有再提過那事，仿佛忘記了一般。
張乾向盧嚴使了個眼色，道：“大人還沒想好，要不要娶蘇小姐麽？”
盧嚴正色道：“畢竟是婚姻大事，豈能糊裏糊塗就答應？”
張乾皺起了眉：“哪裏糊裏糊塗了？這都明碼标價了，清楚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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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嚴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道：“這是大人的婚約，你管那麽多幹什麽？”
張乾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我想管？下個月發俸祿不要銀子？回去修屋頂不要銀子？修橋不要銀子？你可別忘了，我們來孟縣，可是有要務在身的，若是辦不成，永遠也別想回京城了！”
盧嚴：“話雖如此，可也不能讓顧大人搭上一輩子啊！”
張乾道：“顧大人若答應這樁婚事，不但能得二十萬兩銀子，從此帶孟縣百姓走上康莊大道，還能娶到如花美眷，為他打理後宅，開枝散葉，我就不明白了，這等好事，大人為何遲遲不下決斷？”
盧嚴下意識想反駁張乾，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他說得沒錯。
盧嚴沉默了一會兒，也蹲下身來，幫着張乾把金絲炭夾出來……能拖一日，是一日罷。
顧青昀坐得不遠，他一直埋頭研讀公文，并沒有理會他們。
就在這時，驿站小厮來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顧大人，外面有位姓蘇的公子，說想見一見您。”
顧青昀擡起頭來，有些疑惑：“蘇公子？”
小厮點頭，道：“來人是這麽說的。”
張乾回憶了一瞬，道：“似乎是蘇小姐的庶兄。”
顧青昀沉吟片刻，開口：“請蘇公子進來。”
須臾之後，小厮便領着蘇文揚，來到了書房門口。
蘇文揚才一進門，便沖顧青昀深深一揖：“草民見過顧大人。”
顧青昀下意識打量他一眼，蘇文揚看起來文質彬彬，這身衣袍，低調又華貴，襯得他原本寡淡的面容，也多了幾分神采。
“蘇公子客氣了，請。”
顧青昀收了公文，在蘇文揚對面坐下。
蘇文揚笑道：“我一回府，便聽說顧大人正與祖父商議婚約之事，心下高興，便自作主張地來了，還望顧大人不要見怪。”
顧青昀不冷不熱道：“無妨。”
這蘇文揚和林凇然，雖然都是豪門公子，但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
而林凇然灑脫率性，待人眼神十分誠懇。
蘇文揚雖然看起來眉眼帶笑，實際上卻笑不及眼底，總讓人有種試探之感。
蘇文揚見顧青昀不說話，便笑了笑，道：“今日我過來，一是為了羅二刺傷顧大人一事道歉，我畢竟是他的表兄，弟弟不懂事，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要為他善後。”
說罷，他對門外一揚手，兩個小厮便擡了個木箱進來。
蘇文揚道：“這裏是兩千兩銀子，算是給顧大人的藥費，還請顧大人笑納。”
顧青昀悠悠道：“本官說過，不會再追究，蘇公子不必多此一舉。”
蘇文揚淡淡一笑：“顧大人收不收，是您的事，若是不盡一份心意，在下實在寝食難安。除了此事之外，今日過來，也是為了恭賀顧大人和玉音。”
顧青昀道：“婚約一事，為之尚早，蘇公子這麽說，只怕有損蘇小姐名節。”
蘇文揚一臉訝異，道：“難道，你們的婚約還沒有定下來嗎？是顧大人，對這樁婚事不滿意？”
顧青昀指尖頓了頓，答道：“不是……在下身無長物，實在配不上蘇小姐。”
蘇文揚忙道：“顧大人過謙了！祖父為了玉音的婚事，這兩年也找了不少人相看，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其中有幾人都到談婚論嫁了，最終……也不了了之。”
蘇文揚說着，不住地觀察着顧青昀的臉色，道：“顧大人，您可是被祖父選中，玉音又點了頭的第一人，可不要辜負了他們的期望啊。”
話音一落，顧青昀擡起頭，看了蘇文揚一眼。
蘇文揚見他似乎聽了進去，又道：“我妹妹玉音，雖然被祖父祖母寵壞了，有些任性，但心地是好的，還請顧大人日後多多包涵！”
說罷，蘇文揚還站起身來，沖顧青昀作了一揖。
顧青昀審視他一瞬，露出和善的笑：“多謝蘇公子提醒。”
蘇文揚面上也多了一絲笑意，道：“大人事忙，在下就不打擾了。”
顧青昀颔首，蘇文揚便離開了官驿。
張乾走了過來，俯下身，伸手将箱子打開。
滿滿一箱銀子，發出了誘人的光，讓人眼前一亮。
顧青昀道：“不許動這銀子，晚些時候，送還蘇府。”
張乾愣了愣，道：“大人，您既然不收，方才為什麽不讓蘇公子帶回去呢？”
顧青昀沉吟片刻，道：“來者不善。”
盧嚴瞧着張乾，見他滿臉茫然，便解釋道：“你也不想想，議親關頭，有哪個姑娘的哥哥，會上門來透露妹妹之前議親數次不順？這不是給人添堵麽？”
盧嚴這麽一提醒，張乾也明白過來，他喃喃道：“對呀！他還說什麽蘇小姐任性……聽起來雖然是自謙的話，但如果咱們大人本來就搖擺不定，這不是提醒大人，應該打退堂鼓麽？”
盧嚴道：“所以，這蘇公子表面看着人畜無害，實則用心不純，可你偏偏又說不出他有什麽不好來。這蘇家各房啊，只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平靜。”
張乾最讨厭口蜜腹劍之人，道：“大人，這事怎麽辦？”
顧青昀囑咐道：“待到晚膳時分，你将銀子送去蘇府。記住，只能交給管家廖叔，請他轉告蘇家衆人，蘇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婚約之事，我自會考慮。”
張乾會意，咧嘴一笑：“大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