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

第94章 山海三

山海三

山巒疊嶂，林海蔥翠。仙鶴飛鳴，野澗成江。

桑靈帶着閻靈闕進了瑤臺境，未等閻靈闕看清便見桑靈揮手間一座白玉基琉璃瓦的府院圍繞着中間的擎天大樹落成，玉樹流光，金光缭繞。

閻靈闕:“……”這是要殺人也不該選在這種地方啊！

桑靈:“進去。”

閻靈闕挑眉，“我進去，那您呢？”

桑靈:“去。”

閻靈闕無法，直得走上前，伸手去推那扇白玉龍雕鳳舞的大門，心中卻暗暗提起戒備。

“嘎吱～”大門發出悶響，閻靈闕感覺到一股暖流鋪面而來，房屋明明沒有神智，閻靈闕卻突然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

他擡頭看見那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着“蒼茫雲海”四字，筆力遒勁，靈力厚重，令人恐懼的威壓一閃而過，消弭無形。

記憶，任憑時光消磨，你以為已經忘了，只是不曾遇見舊物。

“我不喜歡。”

“為何不喜？這四字豈非浩然闊大，淩然天地，盡收其中。”

“高處不勝寒。”

心中的人，說過的話，言語表情，竟還歷歷在目。

“大人？大人！”“什麽？”桑靈回神，白澤不知什麽時候跟來了，擋在桑靈和閻靈闕之間，白澤十分不喜歡這個即将成為靈君大人弟子的人，他一來，大人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對靈君大人下了蠱，不然如何解釋大人如此反常？

桑靈捏了捏眉心，煩道:“你怎麽在這？”

白澤感到很委屈:“大人在這兒。”

桑靈看了閻靈闕一眼，對白澤說道：“你搬到其他地方去住，沒有大事不要上瑤臺鏡來。”

白澤都快哭了，“大人要趕我走？”

“對。”桑靈懶得和他多說，只對閻靈闕道：“你先進去，你以後就住在這裏。”

閻靈闕道：“是。”他很好奇，這座由他開啓的仙府與自己有什麽關系，而自己和靈君老祖又有什麽關系，因此他沒有拒絕。。

等人進去了，白澤才繼續要哭不哭的說道：“大人真的要趕我走？”

“你和我本來就沒什麽幹系，談不上趕。以前他不在，我放仍你在身邊沒什麽，可是現在他回來了，你再在我身邊逗留，雖然你貌醜無鹽，但到底……總之就是不太方便，你明白吧？”

我真的很想說不明白，但是大人啊，我跟在您身邊這麽多年居然比不上一個男人嗎？還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而且雖然大人您花容月貌，俊美不凡，但是我真的對您沒有想法哇！大人您對着一個少年動心也就算了，你居然明目張膽把人家當替身？老牛吃嫩草也就算了，咱真的不能這麽禽獸啊！！！白澤內心大受震撼，沉迷當下時興的替身話本不可自拔。

桑靈直接把他丢出瑤臺鏡，叫他以後都不必來了，白澤更傷心了，不僅把別人當成替身，還重色輕友!

白澤離開後，瑤臺鏡就只剩桑靈和閻靈闕兩人。

數萬年的等待，可幸叫他等到了，盡管相逢不識，但在桑靈看來，能等到就足夠了。好像這些年的孤寂在他回來的瞬間就變得不那麽難熬了。

天涯地角有時盡，唯有相思無盡處。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明明知道那個人就在門內，但桑靈還是膽怯了。

怕就怕此時夢幻泡影，一切成空。

“您怎麽不進來？”閻靈闕感覺到一道妖獸的氣息遠離瑤臺鏡，他來之前，對昆侖劍派的人員情況做了詳細的調查，但誰能想到那位預知天下事的此白澤就是彼白澤呢。看見桑靈失魂落魄的站在蒼茫雲海門前，閻靈闕還是沒有忍住叫了他。其實有那麽一瞬間，閻靈闕想問他，你看見我想起了誰？但是他有什麽立場來問呢？

“這就來。”桑靈收拾好情緒，很快端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些年來，他做慣了的。

閻靈闕眼眸暗了暗，不動聲色的問：“這裏是您的仙府？”

桑靈：“不是，以後或許會是。”

“那這裏是哪位仙家大能的仙府？”

“以後你就知道了。”

桑靈不肯直說，閻靈闕也不好再問，他又道：“您為何想收我為徒？我只是個築基期散修，絕對沒有令人一見驚奇的天賦。”

桑靈避重就輕，“你有，只是那些人有眼無珠。”

“所以，您是惜才？”閻靈闕道。

桑靈偏頭瞧着他：“你很想拜我為師？”

“……當然。”

“我不想收你為徒。”桑靈很是不開心，自己怎麽能收他為徒呢，要是真成了他師父以後難道要師徒悖逆，想想就很麻煩，可是不收徒，以後他跑了可怎麽是好？果然，還是直接強『制』愛，然後再逼着他立個道侶锲約，神尊現在這樣應該反抗不了吧。

桑靈越想越興奮，閻靈闕只注意到他笑容越來越詭異。

閻靈闕有點好奇，到底是想到什麽主意讓他這樣開心到顯得猥瑣，“您想做什麽？”

“強制——”桑靈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說到一半，趕忙住口，他盯着閻靈闕看了一會兒才用誘拐小白兔的語氣說道：“你的确天賦絕佳，但我不會收你為徒，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只要是你想學的你想知道的，我一定事無巨細的都告訴你。”

“是嗎。”閻靈闕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他才不會信這種鬼話呢。閻靈闕道：“有這樣的好事，你要我做什麽？”

“你怎麽能這樣想！我已經是天下第一人了，根本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好嗎！”桑靈大為不解，“你要知道，像我這樣臨近飛升的大能呢是不能随意沾染俗世人情的，要不然很容易渡劫失敗的，所以呢我才不能收你為徒。哎，雖然我們沒有師徒緣分，但是咱兩有其他緣分啊，因此你只需要在這裏修煉個數十上百年，等時機到了，你自然就知道我是為你好了。”

只要把人留在這，跑不了，什麽時候結契還不是我說了算。桑靈心裏美滋滋。

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這正和閻靈闕心意。

“可是……”閻靈闕心中高興，但表面還是要猶豫一下。

桑靈：“沒有可是！能得到我的指導，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了的，放心，你我雖沒有師徒之情，但會有師徒之實啊。”

怎麽有點怪怪的？閻靈闕道：“先生如此大恩，靈闕沒齒難忘。我只怕自己辱沒先生威名。”

“那些都不重要，”桑靈道，“我呢是真心喜歡你，想跟你……嗯，交個不一般的朋友，我看凡間話本裏常有義結金蘭的佳話，我們修真之人不拘俗禮，就免了這種儀式吧。我呢癡長你幾歲，不如以後相處你就叫我一聲哥哥吧。”

萬萬沒想到且大受震撼的閻靈闕：“……”

您這是癡長幾歲嗎？要真算你的年齡，往上數十八代祖宗我都不夠啊！而且……哥哥？咱能稍微要點臉嗎。

“怎麽，難道我不能做你哥哥嗎？”桑靈見他面色有異問道，他覺得很合适啊。

“我覺得吧……”

“嗯？”

“——您開心就好。”

“這就對了嘛，乖，叫聲哥哥來聽。”

閻靈闕挑眉，“叫什麽？”

“哥哥啦。”

“嗯。”

“……”

桑靈：“靈闕，你不乖哦。”

閻靈闕聽不懂，“我哪有啊。”

桑靈氣急敗壞，“你叫聲哥哥，剛剛的事就算過去了，要不然我——”

“要不然怎樣？”

我就把你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

桑靈道：“你叫我一聲呗，又不會怎樣。”

閻靈闕仰頭看着桑靈，他現在十分不滿意這副身體的高度了，要不然把他抵在牆角逼着人眼眶紅紅的喊哥哥一定非常有趣。閻靈闕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被桑靈看着就有點心虛。

最終閻靈闕還是妥協了。

“哥哥。”

桑靈一怔，忽然邁不動步了，少年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汩汩流動的泉水，聲色動人。

“哼，算你識相。再叫一聲我就原諒你。”桑靈得寸進尺的要求。

閻靈闕不太想讓他得逞，“你剛剛說過叫一聲一筆勾銷，再叫——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你給我什麽好處？”

桑靈：“看你想要什麽了？”

你。

閻靈闕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字，好像他曾經為此努力了很久，獨自對抗了很久才7得到的珍寶。

閻靈闕把這種奇怪的感覺壓了下去，他問：“要什麽你都給？”

“傾我所有。”

“……”

風很輕，雲很低，桑靈說這話時本是半真半假的玩笑，但話一出口他又難得覺得有點難為情，但似乎又不全是，他迫切的想從閻靈闕這裏得到點什麽，或者給他點什麽，想要被什麽牽絆住，好讓那無處安放的不安有一個歸處。

閻靈闕忽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因為聽到這句話他心裏好像突然就滿了，有什麽東西快要溢出來了，他想——他想吻他。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以至于閻靈闕近乎狼狽的移開落在桑靈身上的視線，惶急的開口道：“那……我以後想到了就告訴你，哥。”

最後那個字落地很輕，若不是桑靈耳朵靈，都不一定聽見。

因為這個字，那種無處安放的不安又消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