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

第44章 憶

憶

十九位晉升大羅金仙的雷劫依次降下，雷鳴響徹九霄，三界內無不知曉。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也有人不屑。

而蒼茫雲海內則迎來了空前熱鬧。

先是晉升大羅金仙的十九位金仙依次降臨蒼茫雲海感謝神尊，再則就是三十三層天中各洞府仙家前來恭賀。

不過神尊不怎麽喜歡熱鬧，那些人先時不知，還在蒼茫雲海好一通閑逛，被神尊斥責後倒是乖覺了，送了禮就自覺走人。引的桑靈好一番羨慕嫉妒。

“你這收禮收的也太随意了，就不怕承襲他人因果，引來劫難嗎？”桑靈坐在神尊腿上，看着窺天鏡裏新晉侍神老大白澤未曉替神尊收禮收到手軟的場景無不嫉妒的說。

神獸白澤未曉，能知過去，曉未來，為人溫和有禮，思慮周全，做事又有決斷，做侍神們的老大再合适不過了。

神尊面不改色:“喜歡收禮？那你去替未曉？”

桑靈拒絕，他只是喜歡那些東西，又不是喜歡做“收禮”這件事。

神尊語氣板正:“從本質上來說出了年齡比他們大，活的比他們久，我和他們并沒有區別，可以處于平等的地位，這等小事自然也不需要他們送禮，由此可見三界風氣，你以後不要學。”

桑靈驚訝道:“你是說他們和你一樣？”

神尊垂首飲茶，“盤古劈開天地，這才有了我，你才能說話生長，這才有了其他神靈仙家，這才有了三界劃分，而三界之所以存在蓋因三界之中偏見甚重，對不如己之人，對比自己厲害之人，對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不能平等視之。因為這偏見才有這三種類別劃分，也是因此才有人送禮。你不可學此道，需記住，衆生平等，并無高低貴賤之分。這些道理日後你就明白了。”

“好吧。”

桑靈跳下地，轉而坐在神尊對面，雙手撐着下巴望天，“我什麽時候才能晉神啊？現在所有侍神裏我最弱了。”

神尊稀奇道:“你為何要晉神？他們也不是神。”

“現在我是最弱的侍神，當然想做第一個晉神的侍神了，那樣我就是出了神尊之外最厲害的了。”桑靈理所當然的說。

“嗯，慕強是好事，”神尊贊許的點頭，“既然如此，過幾日你便随我下界吧。”

“去凡界？”桑靈驚喜道，“那要先去哪裏？赤水之北、姜水上游、姬水之南、渭水田原、莽荒原野……對了！還有女娲氏族人聚居的苗疆之北，我們要去這些地方嗎？”

神尊點頭，“不錯，你怎知下界勢力分布？也是聽人說的？”

桑靈點頭，笑眼看着神尊，眼神晶亮:“就是上次那個去昆侖求道的人。所以要先去哪裏？”

“姬水之南。”

“好耶！”桑靈歡呼一聲，雙手合十:“那我先去收拾東西。”

說完直接原地消。

神尊搖頭失笑，自顧自的烹茶。

一時半刻，水汽蒸騰，茶香浮動。朦胧水汽中，玉幽仙君飄然而至，白衣蹁跹，姿容潇灑。

“屬下見過神尊。”玉幽仙君在下首行禮。

神尊點頭:“何事？”

玉幽仙君道:“屬下尚有一事不明，敢問神尊，墨墨……墨蘭仙君已經渡過大羅金仙之劫，為何還是妖魂？”

神尊擡手倒了一杯茶，說:“此茶采自玉龍雪山，為下界産物，初入口時鮮香甘冽，細品卻苦澀難言，再品甘甜較之前更盛。左右無事，不若來陪本尊喝一杯，那個問題本尊自會同你解釋。”

玉幽仙君不知他怎麽說道品茶，他心中隐隐有一道聲音，似乎就要沖破阻隔了，但始終隔着一層看不破的霧罩。

玉幽仙君掀袍坐在神尊對面，“多謝神尊賜茶。”

神尊點頭，看他喝了茶，才問:“如何，是不是如同本尊所說？”

玉幽仙君搖頭，“屬下愚鈍，品不出味道。”

神尊點頭，“品不出才對，這茶取自玉龍雪山，而這烹茶的水卻是取自人間七苦之淚，故而才苦不堪言，最後卻又有茶香甘甜。需知世間事從來先苦後甜，難道你以為短短三天你們的劫就破了嗎？玉幽啊，無極之淵一劫你還是不懂。”

玉幽仙君沉默不言，有些東西別人說了自己不一定懂，非得親身經歷才知道其中滋味。

他如此，神尊亦如此。

玉幽仙君:“請神尊明示。”

神尊道:“須知天下機緣各有定數，強求不來，平常心即可。”

這就是要他等了。

玉幽仙君道:“多謝神尊。”

自無極之淵回來後，他就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以前他一心修道，只顧好自己分內的事即可，可是自無極之淵後他卻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墨蘭了。

“未曉見過神尊。”正在這時，白澤未曉封閉蒼茫雲海，進來回禀，“遵神尊吩咐，臣已經将各府仙家所送禮物分名別類，記載在此冊上，請神尊過目。”

神尊擡手，那本禮冊薄便飛進他掌中，無風自動，每一頁都記載清晰，來往禮物一看便知。

“做的不錯。”

神尊喝完杯中茶水，說:“且去着急各侍神，一刻鐘後去雪卧雲臺，本尊有事吩咐。”

玉幽等兩位侍神都起身行禮，道聲“是。”

擡頭，神尊已然不在眼前了。

在兩位大羅金仙面前如此悄無聲息的離開，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難道這就是神的力量嗎？

白澤未曉笑說:“神尊不愧是古往今來三界九洲第一神，如此本領真讓我等望塵莫及啊。”

玉幽仙君贊同道:“确實厲害。”

“走吧，去叫人。話說這幫猴崽子們去哪裏浪去了？”

白澤未曉生于伏羲女娲之後，各神獸兇獸之前，算得上是神獸中年紀最大的，叫他們這些後輩一聲小崽子并不過分。

“大約在不周山游玩罷，神尊不吝，不周山自開天辟地之後就無人能上來，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上來，新鮮勁未過，可不是要四處游玩一番。”

“說的也是。”

“……”

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

雪卧雲臺在不周山最頂層，一川白雪接天柱，雪地生白霧，從外面看如同巨人睡卧在白雲之上，其上如同刀斧劈開雲層，形成一個巨大的平臺，站在上面，天下群山盡攬其中，三十三層天皆被踩在腳下，不畏浮雲遮望眼，風物長宜放眼量。

雪卧雲臺。

二十位侍神除了桑靈全都跪坐在蒲團上，簾幕低垂，風吹飄搖舉，如同一片片白雲瀉川，虛無缥缈，仙氣飄飄。

十二道金羽令懸于半空，桑靈站在神尊身邊，司四海八荒，三界九洲靈木讓他處于無所不知的狀态，而這用昆侖樹皮所制的金羽令更是如此，只是不知神尊為何要制作用于報信的金羽令。

神尊一身黑衣立于衆侍神面前，身形傾長，形容孤獨，好像自天地誕生之初就一直孤獨伫立于天地之間，天下萬物皆在眼中，天下萬物亦皆不在眼中。

“本尊不日将下界巡游，臨行前有事吩咐爾等。”神尊點了點虛空中的金羽令，說:“此乃用昆侖木所制金羽令，若遇非常之狀，無法解決，用此令可召喚本尊分身。”

“鳳皇、龍冬、鬼卿、百薇四位，”他每點一位，就有一枚金羽令飛入那人身體。神尊道:“各回其地，尋洞虛、離合、元始、歸一四位位神君，投入其門，非本尊有召，不得擅離。”

鳳皇、龍冬、鬼卿、百薇四位侍神一一應是。

神尊又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你們四位尋三十三層天離恨天中伏羲、女娲、太元玉女和羲和女神四位尊神，持金羽令而往，他們自會留下你們，亦是非本尊有召不回。”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位侍神一一應聲。

“鲲鵬、甪端、乘黃、腓腓則前往西方佛門之地，為本尊尋找一物，此物進入西吉天地你們自然知曉，切記不可動武。”

鲲鵬、甪端、乘黃、腓腓四位侍神一一應是。

“未曉，此書你拿去。”神尊從虛空中拿出一本書，白澤未曉雙手接過，神尊道:“這本《織火圖》本尊要你在本尊不在這段時間學會，并且帶領貔貅、麒麟、獬豸、玉幽、墨蘭五位侍神織就火衣，本尊回來之際要看到成品，記住玉幽的不滅天火和墨蘭的息壤之土要放入其中。”

白澤未曉:“是。”

神尊颔首示意:“都下去吧。”

領了金羽令的十二位侍神都行禮退下，其餘人等除桑靈和未曉外亦都退出雪卧雲臺。

帶到人群離後，白澤未曉看了一眼桑靈，桑靈不為所動，神尊都沒叫他出去。

白澤未曉見桑靈不動，便對神尊道:“小仙有一事請教神尊，此事事關天機，還請神尊屏退左右。”

神尊頭也不回:“無妨，他不是外人。”

“……”

桑靈鼻孔朝天，對着白澤未曉冷哼一聲。

白澤未曉失笑，憑他幾千年的年紀也不可能和這麽個小豆丁小孩兒計較，自然神尊說他不是外人那自己也就無需顧忌。

白澤未曉:“我白澤一族能知天地，曉未來，因此小仙預感到不久之後三界将有一劫難，至于其中詳情，則不是小仙能預知的，敢問神尊，這火衣可是為不久後的劫難？”

神尊點頭道:“此事本尊自由考量，你不必管，只需做好本尊交代你的事即可。還有本尊不在之日，蒼茫雲海閉門不開，無論誰來。”

白澤未曉:“小仙明白。那桑靈小侍神可是要随神尊一同下界？”

桑靈冷哼一聲，“我不小。”

神尊:“他的事，你不必管，也不是你能詢問的。”

話說到這份上，白澤未曉就明白了，一直以來，他們都未把桑靈侍神放在心上，以為他只是一個運氣好剛巧救了神尊才能入了神尊的眼，稱為侍神，但今日神尊的話明顯不是如此，怪不得他看不到桑靈作為樹的記憶，他曾經上過昆侖，連扶桑什麽時候生了靈智都不知道，這就觸碰到他們白澤一族的不能知道的禁區了。

白澤未曉:“小仙明白了，那小仙就先告退了。”

待他一走，桑靈便道:“白澤一族能窺探天機，未曉表面溫和講理，但實際上慣會踩高捧低，而且還看不起我的出身，你為何要讓他做衆侍神之首？”

“你說的不錯，”神尊看着雪卧雲臺下群山蔥綠，失笑道:“知過去曉未來，這确實是他們一族特殊的天賦，他有些自傲也能理解，我用他是因為他能協調好各方關系。有他在，其他小輩就算有什麽異樣的動機他都能一窺便知，你說他踩高捧低，只要本尊比他厲害，讓他信服，自然能讓他一直為本尊效力。何況，白澤一族知曉過去未來，他也當知道和本尊作對的下場。”

“那我呢？”桑靈問道:“你把我留在身邊，也是因為以後會用到我嗎？又或者用我來權衡什麽勢力？”

“自然不會。”神尊一臉你怎麽會這麽想，他道:“這世上除了本尊，沒有什麽勢力需要你去權衡。留你在身邊當然也是因為你對本尊有用，若是你是廢物一個，本尊要你何用？”

所以，我還要感謝你嗎？桑靈面無表情的想。

“你在想什麽？”神尊問。

“神尊知曉天地萬物聲息，為何不自己想？”桑靈冷哼道，又看着神尊說:“對了，今日孟婆仙子回黃泉去了，她托我向你請罪。”

神尊不悅道:“她怎麽不自己來？你是什麽人都能差遣的嗎？”

“當然是因為神尊你那麽忙了，”桑靈道，“她早就想走了，一直沒找着機會而已。不過話說回來，神尊這好像是你第一次這麽生氣吧？為什麽呀？就因為他差遣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