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

第35章 憶

憶

九幽——禁地中的禁地，地下中的地下。

傳說創世神盤古開天地後，天地靈氣戾氣分流，靈氣越升越高，遂三十三層天處靈氣最為濃郁，煞氣則沉入地底，位極十八層地獄之下，稱九幽。

“怎麽可能！那地方不見日月，終年漆黑，煞氣源源不斷，連個生靈都沒有，怎麽可能有孟婆湯的藥引？”

孟仙兒根本不信。

孟婆湯八味為引，一碗忘川水，兩朵彼岸花，三寸黃泉石，四葉彼岸花葉，五滴石頭淚，六尺白頭銀，七兩神悲淚，八錢魔心血。

這其中最難尋的要屬五滴石頭淚，七兩神悲淚和八錢魔心血。

石頭無心無智，如何流淚？至今孟仙兒只找到玉幽仙君這麽個石頭人兒，可惜啊對方是個不會流淚的，自從她知道玉幽仙君乃是三生石所化，就一直跟在他身邊，想盡各種方法讓他流淚，可惜的是一百年過去都未完成，孟仙兒不得不調整自己的進攻力度和努力方向。

如今一千年過去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辛酸淚，可惜玉幽這個混球就是不流淚，當真是郎心似鐵。

再說這神悲淚，真正的神是不會輕易流淚的，三界神明并不多，孟仙曾經挨個上門，請對方賜淚，要麽是哭不出來，要麽是不夠悲傷，所以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沒有成功。

最後一味魔心血更是毫無頭緒。

查閱三界典籍都不知在哪找。

孟仙兒常常覺得她這孟婆湯可能窮盡這一生都無法熬成了。

本來嘛，陰魂輪回，洗去記憶也不止孟婆湯這一條路，先前所說的過忘川，走黃泉，彼岸花裏睡一覺也就成了，可若是遇到神魂執念特別強的就難以忘卻前世記憶輪回，還有那些不願意輪回又身負功德的陰魂，地獄這邊是不能強制去輪回的，所以才要熬制加強版孟婆湯，到時候不願意輪回又耗盡功德的灌一碗就是了。

玉幽仙君：“我且問你，昨日我去了哪裏。”

孟仙兒鄙視，“我不是魚。”

玉幽仙君挑眉。

孟仙兒猛然回神，大驚：“你是說這消息是那位剛剛臨世的神尊——”

“噓。”玉幽仙君豎起中指，低聲說：“此事莫要宣揚出去。”

孟仙兒笑：“難道那九幽地下真有魔不成？我不信，哪有仙想不開去做這種勾當。”

玉幽仙君神情凝肅，“這其實只是我的猜想。”

這是神尊的第一個任務，去九幽取魔心，至于怎麽取在哪呢取，又要如何去九幽全然沒有提示，還規定三日內必須完成，玉幽并不想辦砸。

“……”

“您能再不靠譜一點嗎？”孟仙兒表情嘲弄。

玉幽仙君：“這涉及神尊的任務，不能告訴你，不過我打算去地獄更深處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孟仙兒白眼一翻，正想問他今天主動來找自己，卻忽然想起一棕事，她道：“你先說說這孩子和你啥關系？”

“我都說了——唔唔？”

墨蘭聽了半天雲裏霧裏，如今終于能搭話，可把小家夥高興壞了，結果玉幽哥哥居然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玉幽仙君冷漠：“他叫墨蘭。”

“墨蘭？是我想的那個墨蘭嗎？”孟仙兒笑，“神尊降世時神光普照，就連這無邊地獄都感受神恩，莫非他是因此化形？”

玉幽仙君高冷點頭。

哈哈哈！孟仙兒大笑三聲，這真是太好不過了，本以為玉幽仙君這輩子是沒有流淚的機會了，不過嘛，現在這個小家夥不是化形了嗎！只要有牽絆，就沒有我孟仙兒拿不到的眼淚！

玉幽仙君冷漠警告：“你少打他主意。”

比鄰而居多年，就算玉幽仙君整日宅在家裏不喜歡串門，也足夠了解對方在想什麽，笑的這麽猥瑣，一看就一肚子壞水，這壞水多半還是為他的淚水。

孟仙兒裝傻一流，“想多了，我只是在想既然他是你那株小墨蘭，那也算我的子侄了，化形了我這個姨娘不得給侄兒準備點禮物？”

玉幽仙君不信：“這麽多年你的寶貝全都給忘川了。”

孟仙兒笑：“那不是因為這麽多年我只有忘川一個侄兒嘛！現在墨蘭來了，那以後我肯定也會雨露均沾，那什麽，這第一件禮物我就別出心裁的送他碗孟婆湯，走着吧咱們？地獄去着？”

“還是算了，你好好說話，要用成語。”玉幽仙君提醒，“今晚很晚了，明日一早我來這裏找你，不要睡着。”

“你、你要白天去？”孟仙兒難以置信，“還有我一直都在說成語，你不知道？”

玉幽仙君：“白天鬼府大都在睡覺，守衛松懈，不易起沖突。”

忘川、玉幽和孟仙兒雖居鬼界，可到底還是仙身，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避其鋒芒的好。哦，對了，現在還多了一個墨蘭小仙君，更是多有不便，總要先把他安頓好。

“行吧。”孟仙兒無疑議。

——————

“我也要去，玉幽哥哥我得保護你。”

三生石中別有洞天，假山流水池塘自不必說，更有高樓層疊，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小墨蘭抱着玉幽仙君的手臂，泫然欲泣。

玉幽仙君給他講道理，“這次我要去的地方連我自己的安全都無法保證，我不能讓你涉險，你乖乖待在家裏等哥哥回來好嗎？”

神情堪稱溫柔，只不過若是孟仙兒和忘川看見此景，只怕會笑掉大牙。

小墨蘭假哭：“那我就更要跟着玉幽哥哥去了，萬一玉幽哥哥出事了我怎麽辦？再說這也是神尊給墨蘭的任務，我要去！”

玉幽仙君很頭大，語氣很強硬的說：“我說不許去就是不許去。”

墨蘭小仙君梗着脖子，“我就要去！”

玉幽仙君深感無力，大約是自家小孩提前步入叛逆期家長的煩惱。

“你跟着去也是拖後腿，還要我分心保護你。”玉幽仙君無情說道，殺人誅心毫不留情。

“……”

墨蘭仙君低頭不語，氣哼哼的攪着手指，“……我很快就會變強的！”

自家小孩争強好勝，玉幽仙君早有所覺，他語氣極盡挑釁之能的說：“那就等你變強了再去。”

“你！”墨蘭小仙君氣極，他雖小，但靈智早開了，又是一個心氣兒高的，自是不容他人輕視，何況是玉幽仙君的看不起？當下便被氣哭了，小腿噠噠噠的跑進內殿不理人了。

玉幽仙君還是走了，未免墨蘭自己偷跑出去還把三生石封閉了。

“話說，你怎麽不帶你那寶貝花了？莫非是化成人形不好随身攜帶？”孟仙兒頂着一頂紅紙傘，看着玉幽仙君把三生石隐入虛空，心道，姐姐我昨晚準備了還幾個計劃呢，人呢？放出來啊？不放出來怎麽搞事。

玉幽仙君收回手，無情的說：“去九幽不是去玩。”

孟仙兒：“……你還真是十年如一日”

“走吧。”

那就走呗，孟仙兒一步一嘆氣，這樣的人能娶着媳婦嗎？那必須不能。還三生石呢，框定天下姻緣，天上地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夫妻，結果呢他自個兒是個不解風情的石頭樁子啊。

可憐哎，那小墨蘭要是化作個女孩還好，畢竟女追男隔層紗，這男追男？聽說過不知道小墨蘭手段怎麽樣，這可關系到石頭淚啊！要不教小墨蘭虐他千百遍看他流淚不流淚！這個可以有，要怎麽把小墨蘭騙過來呢？

“哎！”

孟仙兒長嘆一聲。

“英雄氣短。”玉幽仙君評價道。

沿着忘川河而下，很快就可以入地獄門，青黑色的高大石門遠遠望去猶如一幕青山，虛幻失真。

孟仙兒啐他一口，遙望地獄門，沒好氣的說：“你還有氣嗎？我怎麽從來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生來是個石頭，學會動也不會呼吸。”

強烈的日光讓這些陰靈生物無處遁形，只好窩在棺材裏睡覺，休養生息，這說起來也和人沒什麽兩樣。

穿過地獄門那就到了真正的鬼界，遠遠看去，只能看見一片黑沙碩土，風嘯鬼嚎，陰冷可怖，忘川河一路蜿蜒，無波無浪，一眼看不到盡頭。

“順着忘川過去，可以到達鬼界盡頭，但我記得那邊是鬼界和妖界的分界，一座荒山，再多就沒了，你确定我們要沿着忘川走嗎？”

孟仙兒的紅傘泛起幽光，紅色的光芒渡了她一身，一道紅光結界擋住了外面的陰風。

玉幽仙君護體結界一起，衣衫随風翻飛，即便在地獄中亦顯得仙氣十足。

“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聲音被風吹遠，更像鬼哭狼嚎了。

他們誰都沒有去過忘川河盡頭，即便是忘川仙君也不知道忘川河的盡頭在哪裏，畢竟忘川仙君自成仙之日起在忘川河中活動範圍就只有起源處到地獄門三千裏路途，終生不能越界，也就是說忘川仙君永遠不能入鬼府。

鬼界盡頭，妖界與鬼界交界處，一道無形的界隔住了兩界，高聳入雲的荒山一半荒蕪，一半蔥翠。在鬼界叫作忘塵山，在妖界則叫作殉璃山，忘川從忘塵山腳下灌下，形成一道瀑布，飛流千尺。而對面則是三清河一路奔向鬼界，在兩界交界處流入懸崖，飛流千尺，似乎與忘川歸于同源。最後在千尺之地形成一個漩渦。這是三界所知的忘川河和三清河的盡頭，但在漩渦裏面是什麽，誰也說不清，不是沒有人去過，而是根本進不去。因此有人稱這裏為無極之淵。

“現在怎麽辦？你不會要下去吧？！”孟仙兒年輕時也闖過忘川河，尋過忘川盡頭，最後折戟漩渦，要不是閻王，差點出不來。

玉幽仙君雖沒來過，但也聽人說起過此處非同尋常，他道：“下去看看。”

玉幽仙君道：“我們用捆仙繩系在一起，我下去，你拉着我，如果不對勁就拉我上來。”

“這不成。”孟仙兒道，“下面根本用不來了仙術，捆仙繩也是白搭。”

玉幽仙君：“那你有什麽想法。”

孟仙兒煩躁的揪頭發，她沒辦法！至今她還記得那次下去那種撲面而來的瀕死的窒息感個無力的掙紮。

“我去了。”玉幽仙君縱身一躍，一截白繩自發的纏上孟仙兒的腰。

“喂！玉幽！！”孟仙兒氣的想罵人，崖邊玉幽仙君的身影只剩一個白點兒。

“……你等着！”孟仙兒咬牙切齒，除了拉着捆仙繩還能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