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歡喜暖浮生

第49章

第49章

靜谧的夜空下，張嚣和喬顧淮并肩而行，長長的街道，華燈初上。

老街道上昏黃的燈光将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明明是很寬的街道，但兩個人的肩膀總是似有若無的碰撞在一起，彼此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飯後漫步，一直走到老房子的樓下。

張嚣：“你今晚得回家住了吧？”

“嗯”，喬顧淮擡頭看了眼樓上的屋子，透過窗戶裏的燈光能夠看到三樓陽臺上擺放的君子蘭，“明天我過來和你一起上學”。

張嚣聽他這麽說，急忙拒絕，“別，你家到這也得二十分鐘呢，我自己打車去學校”。

喬顧淮雖然皺了皺眉，但沒再說什麽，輕點了下頭。

“那……我上去了？”

“嗯”。

張嚣看了喬顧淮一眼，往樓道走了兩步，再回頭看喬顧淮依舊還站在原地。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轉身看着喬顧淮開口問道：“是不是不太喜歡高卓啊？”

喬顧淮微怔，看着張嚣的眼神有些茫然，愣了兩秒才回答：“我沒不喜歡他”，話語間似乎想解釋，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張嚣看着他一臉糾結，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間就覺得這樣不知所措的喬顧淮挺可愛的。

他立在樓道口，也不着急上去了，只是看着有些無措的喬顧淮。不過只有片刻，喬顧淮就又恢複了平日裏冷冷清清的樣子。

“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沒有不喜歡。”

“噢”，難得能看到喬顧淮這樣的一面，雖然時間很短但張嚣還是很高興能見到喬顧淮的另一面，“那我上去了”。

“嗯”，喬顧淮點頭。

“明天見～”！張嚣背對着喬顧淮揮了揮手。

“明天見”。

夏夜蟬鳴，微風陣陣。

老舊的樓道裏不時傳來少年的腳步聲。

周一早自習上張嚣就被叫到了班主任辦公室，嚴聘婷笑着把之前貼在玻璃牆上的語文卷子遞給他，“這會安心了吧？這次表現不錯，進步很大”。

張嚣手拿着卷子，看着上面的幾個字覺得有點刺眼。

嚴聘婷以為他會很開心卻沒想到是這麽個一臉麻木的表情。

“這是怎麽了？之前不還追着我問排名想拿回卷子”。

“啊、有點激動”，張嚣把卷子一折，揣進兜裏情緒卻是藏不住的低落。

“考了全班23名，其實你文科成績還是可以的，下學期馬上要分班了，想學文還是學理？”

這個事之前喬顧淮也問過他，對張嚣來說沒有什麽可猶豫的。文科只要用點心多背背，就能補回來，但理科是一環接着一環的，這節課沒聽下節課可能就完全跟不上了。

嚴聘婷對張嚣這種不表态顯然也有些吃驚，“怎麽，有別的想法？”

“沒、我就還沒想呢”，張嚣嘴上說着心裏想的卻是不知道喬顧淮學文還是學理。

“那回去好好想想，我給你的建議是學文對你更有利”。

剛從辦公室裏出來，早自習的下課鈴聲就響了。

張嚣走到二樓時就看到喬顧淮正站在樓梯拐角處的窗邊，背靠着牆。

走廊裏的窗戶半開着，不時的有風吹進來，少年的發絲不時被吹起。

走廊裏時而響起嬉笑聲，哪怕是半倚着牆這麽随意的姿勢，喬顧淮依舊很端正，微垂着頭，視線落在手裏的魔方上。

張嚣直接從第二個樓梯臺階處，大步邁下來走到他身邊，拍着他的肩膀問：“怎麽站這玩？”

聽到熟悉的聲音，喬顧淮擡起頭正對上張嚣的眼睛，“等你”。喬顧淮停下手裏的動作，改用一手拿着魔方，“高卓說你一早上被叫到辦公室了，成績出了？”

“啊”，張嚣從兜裏掏出一張被他攥的有點皺的試卷，另一只手去拿喬顧淮手裏的魔方，“拿回來了，這段時間謝了，放學我請你吃飯。”

喬顧淮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半個胳膊，眼裏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悸動，片刻後點點頭。

“快上課了”，喬顧淮看着張嚣很是認真的擺弄魔方，有一個格他已經左右轉動了兩次，總是差一點。

“噢”，張嚣嘴上答應着，手上的動作卻還在繼續，一直到把每一面的顏色都完全弄一致，才滿意的把魔方還給他。

“淮二，分班你學文學理？”

“嗯？”他突然換這個話題喬顧淮一愣。

“早自習我們班主任建議我學文，你學什麽？”

喬顧淮想了想，才開口答： “我也建議你學文，我……到時再說吧。”

張嚣沒有聽到喬顧淮的答案，有點失落。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個什麽樣的答案，喬顧淮學文學理其實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本來兩個人也不在同一個班。

可是以後呢？說不定可以一起考同一所大學，可以去同一座城市……

張嚣不知道自己腦子裏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冒出的這種念頭的，考同一所大學，是從什麽時候他已經和這個人走的如此之近？

那種一直纏繞在他腦子裏，理不清的頭緒又不知不覺的冒出來。

張嚣有點煩躁的輕嘆了口氣，“那我回去上課了”。

直到看不見人喬顧淮才轉身往教室走，心情跟着張嚣剛才的那聲輕微的嘆息有些低落。

假期後的第一天過得很快，七節正課都被各科的老師拿來講卷子

，就連最後一節晚自習也沒能幸免。

講臺前數學老師在黑板上洋洋灑灑的寫着最後一道大題的解題思路，底下不時的有同學低頭偷吃兩口零食。

“嗖”的一聲，張嚣還沒來得急看清什麽東西，就見一袋小零食包已經落到桌子上。

張嚣在老師聽到聲音之前，快速的把東西塞進書桌裏，餘光看着高卓，見對方正低着頭，肩膀一聳一聳的抖動。

“什麽？”宋舒往後輕輕靠了下，後背碰了下張嚣的書桌頭也不回的低聲問。

張嚣手伸進書桌裏，低頭看了眼，“瓜子”說完趁老師不注意一個擡手扔到他懷裏，“你倆吃吧，我放學要吃好吃的去”。

早晨和喬顧淮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吃什麽他都想好了，就上次去吃的那家砂鍋店，再點杯冰奶茶。

估計是因為心裏有事，便覺得最後這節課過的格外漫長。

張嚣正無聊的把數學卷子上的0都用筆塗實，就聽到講臺前數學老師叫自己的名字。

“到”，張嚣有點茫然的站起來，還陷入在老師講講卷子怎麽突然點名的迷惑中。

數學老師看他一臉呆萌的樣子不禁笑着說道：“ 你們班主任在門口叫你呢、聽我講課入神了”？

對于張嚣最近的表現，各科的老師都看在眼裏本來就長着一張人見人愛的臉，成績又進步這麽快，現在各科老師總會在課堂上誇誇他以示鼓勵。

張嚣尴尬的扯扯掉在額前的一縷碎發，往門口一看果然見班主任正側身站在外面，似乎在和誰說話。

剛走出門口，看到走廊站着的人張嚣有一些吃驚，開口叫了聲“李叔”問道：“你怎麽來了？”

李田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看着沒什麽事便放了心，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正好來這附近辦事，就順道來看看你……”

他話說了一半又看了看一旁的嚴聘婷，“你爸也來了，就在外面呢”。

張嚣顯然沒想到張國安也會來學校，微微一愣畢竟這麽多年張國安連家長會都不曾參加過。

雖然心裏不情願，但礙于嚴娉婷就在旁邊兒，張嚣還是沉默的跟着李田出了教學樓。

到了操場，張嚣就看到不遠處林蔭道樹下停着的車。

“過去吧”，李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有話和你說”。

張嚣站了半天才極不情願的往車子方向走過去。

看着坐在車後的張國安，張嚣直接坐到了前排副駕駛，車箱內氣氛變得有些凝固。

張嚣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自我保護的姿态，眼睛目視着前方，絲毫沒有想開口說話的意思。

“怎麽以後也不打算回家了？”過了半晌張國安沉緩的聲音才從後排傳到張嚣耳朵裏。

張嚣把視線轉向窗外，雖然沒開口，單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心裏有多抗拒呆在這個狹窄的空間內，“我沒有家。”

張國安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你媽說讓你方假去趟她那，你們不是也快放暑假了，呆一段時間等開學再回來。”

張嚣依舊一臉沉默沒有回應，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原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最尊敬的人，卻硬生生的給他上了如此殘忍的一課。

父與子本該是最親近的，可是張嚣似乎從小到大都不曾體會過。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他沉默的和這個原本他該敬愛的人對峙着。

不知道是不是張國安也覺得倆人之間的氣氛太過于壓抑，在他一直不吭聲後也沒有對他這副态度再說什麽，便讓他下了車。

張嚣從車裏下來那一刻狠狠吸了口新鮮空氣，仿佛瀕臨溺水的人終于上了岸。

李叔再上車前往他兜裏塞了一張銀行卡和鑰匙。

“這是江邊的房子，你爸說你可以去那邊住，”一邊說着一邊阻止張嚣把卡從兜裏掏出來。

對于那天他們父子倆吵架的原因他是不知道的，只當是青春期的孩子叛逆鬧脾氣，不時的說着張國安的辛苦。

眼看着就要放學，張嚣也不願意被人看到這種場景，沉默着不再掙紮。

一直看着李叔把車從校園的小路開出去，張嚣緊繃的脊背才松懈下來，他無力的在花壇邊蹲了一會，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