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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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寧覺得自己要吐了,赤着腳跑下床,沖進衛生間對着水池幹嘔,吐了半天,什麽也吐不出來。
“怎麽了?”門外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或許是睡前才經過一場奮戰,沒有得到完整的休息,又早早被吵醒,因而略微帶着一點沙啞。
蔚寧擡頭,終于看清了四周,還有司秦那張混合着疑惑和擔憂的臉。
熟悉的酒店布景一如往常,規整,卻不沾人息。
原來是做夢。
火辣辣的痛感似乎還殘留在腦海裏。大概因為夢到的是過去親身經歷的事,太過真實,才讓他一時分不清現實和夢境。蔚寧按着胸口,一路摸到小腹,最後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确認不是真疼,随口道:“懷了吧。”
司秦眉毛皺得死緊,似乎在消化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抱着手臂在客廳兜了一圈,突然跑回衛生間,瞪着眼睛問蔚寧:“你說真的?”
“你存心要笑死我……”蔚寧憋着笑,擡手拍拍司秦的臉頰,勸他不要做夢了,“沒睡醒就再去睡一會兒,別鬧了哈,乖。”
就逗他一下,以為他真傻?看,這不是高興了麽。司秦扯扯嘴角,原以為蔚寧有心情開玩笑,應該沒什麽大事,然而看蔚寧臉色鐵青,又開始擔心,“不舒服嗎?吃壞了?”
“沒事。”蔚寧搖頭,“可能咽炎吧,早上起來有點反胃。”
司秦不信,摸了摸蔚寧的脖子,發現他頸窩裏全是冷汗,領口、胸膛都濕透了,剛要開口,猛地被蔚寧甩開手臂,蠻橫地推搡到一邊。
蔚寧喘着粗氣,一巴掌拍到鏡子上。鏡子裏的人左臉白皙光潔、完好如新,右臉卻紅褐相間、凹凸不平,好似有蚯蚓在爬。蔚寧吓得渾身一抖,拼命去擦玻璃上的水汽,疤痕仍舊沒有消失。他不敢相信,一把扯開睡衣,剝下來狠狠扔到地上,側過身,手臂伸到背後,胡亂地摸着肩胛、腰側等處,眼睛卻一眨不眨,只顧盯着鏡中倒映出的影像。
“怎麽了?”耳畔傳來司秦的聲音,蔚寧一悚,瞬間清醒。
渙散的視線終于在熟悉的臉上聚焦,蔚寧摟住司秦,感受着對方強而有力的心跳,終于平靜下來,然而仍舊心有餘悸,确認了無數遍手掌下的肉體是真實的、有溫度的,才大着膽子擡起頭,飛快朝鏡子裏瞥了一眼,什麽也沒有。
“我……都是汗,我想洗個澡。”蔚寧松了一口氣,等看到地上的衣服,才覺尴尬,随便找了個借口,希望能敷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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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就洗嘛,脾氣這麽大。司秦拍拍蔚寧,以為他發完脾氣難為情,無奈地笑了一聲,把人抱到淋浴間,打開花灑,讓蔚寧趕緊洗,別着涼了,順手撿起地上的髒衣服扔進衣簍,出去幫蔚寧翻換洗衣物。
蔚寧随意沖了沖,關上花灑,從淋浴間裏出來,見司秦還靠在門口,奇怪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還早呢,才五點多。”
司秦沒有說話,揪了一下蔚寧的後頸,命令他乖乖站直,好替他擦身體。
“剛做了個噩夢,夢見我成陸泰初助理了,哈哈。”蔚寧舉着手臂幹笑。
“瞎說什麽!”司秦罵了一句,蹲下去幫蔚寧套上褲子,嘴裏喃喃:“真不知道你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就……有一點怕啊……”蔚寧小聲,突然發現比起回到暗無天日的過去,繼續被陸泰初折磨,他似乎更怕那一身可怖的傷疤莫名其妙回到自己身上,而司秦就站在他身邊,冷冷地看着他。
“有什麽好怕的?那是做夢,都是假的。”司秦很不理解,似乎忘了剛重生回來被噩夢魇得三個月睡不好覺的人究竟是誰。
“這樣,我教你。”看蔚寧咬着嘴唇不說話,似乎真的被魇怕了,司秦叉着腰,一邊推蔚寧進房間,一邊說:“下次再做噩夢,你就跟自己說,是做夢,是假的,不用怕,閉着眼睛等二十秒,然後……”
“然後你會來救我嗎?”蔚寧回頭,滿臉期待。
“然後你就醒了。”司秦語氣涼涼。
“滾啊!”蔚寧蹬掉拖鞋,生氣地撲進枕頭裏。
司秦憋着笑,俯下身撸了一把蔚寧的腦袋,“你醒了,就見到我了,傻瓜。”
兩人一起吃早餐。
司秦看蔚寧臉色實在不好,有點擔心,摸摸蔚寧的額頭,沒有發燒,還是不太放心,“等會兒送你去片場。”
“不是要回臨港嗎?”
“來得及。”
“哦。”蔚寧若有所思。
司秦打算在離開前回臨港一趟,處理一下公司積攢的事務,蔚寧是知道的。市區離小香縣有點距離,這麽一來一回,絕對趕不上車,所以蔚寧最後還是勸司秦留在香市直接乘車回臨港,一個人趕回了片場。
化妝間。
方景來的有點晚,睡眼惺忪地轉了一圈,撞見黑眼圈濃重、一臉菜色的蔚寧,突然一吓:“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可怕?生病了?”
“還是之前的感冒。”蔚寧搖頭,嗅了一下鼻子,“可能是昨天睡得晚,加重了一點。”
“嘿嘿,我懂。”方景賊笑,摸了一下蔚寧的額頭,溫度還算正常,于是揮了揮手裏的遮瑕膏,“沒事,遮一遮,妙手回春。”
蔚寧笑笑,沒有說話。
化完妝,見房間裏就他一個人,方景奇怪:“田甜去門店挑衣服了我知道……可是葭葭呢?剛才在車裏就沒見到她,今天沒來嗎?”
“我讓她幫我去香市辦點事。”蔚寧觀察着方景,發現方景疑惑地皺了一下眉,立即補充:“我之前在東市不是還拍了兩部劇嘛,有一部出了成片,準備在香市電視臺播,我讓葭葭過去幫我談一下招商和尾款什麽的。”
“哦……”方景撩了一下頭發,不是他負責的內容向來不在意,于是随口回道:“那還有點巧耶。”
蔚寧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以為順利過關,沒想到方景繞到他背後,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板着臉質問:“剛才鬼鬼祟祟躲在角落裏跟保镖叽叽咕咕的人是你吧?說吧,又在謀劃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從實招來!”
“秘密。”蔚寧微微一笑。
“哦——我知道了。”方景自作聰明,“過幾天聖誕節了,你是不是想背着我們搞什麽驚喜啊?”
“嗯,是的。”眼見答案自動送上門,蔚寧立即不客氣地順着方景給出的思路往下說:“這是大家在一起過的第一個聖誕節,當然不能随便。我想提前準備一下,沒想到被你發現了。說出來就不好玩了,你記得要保密哦!我有點累,剛才跟導演請了假,上午拍完就走。我看這裏也沒什麽事了,不如你跟我一起放假,自由活動吧。”
方景眼睛一亮,“現在嗎?那我可以去香市找葭葭嗎?”
“當然可以。”蔚寧求之不得,看了下時間,“你現在過去還來得及請她吃午餐,回頭我把電視臺的地址發給你。只是保密的事情你千萬要記得哈,可別在葭葭面前說漏了嘴。”
“老板真棒!人家愛死你啦!”方景撅起嘴狠狠“麽”了一下,給蔚寧隔空遞了個飛吻,一溜煙兒跑了。
開拍前,蔚寧坐在躺椅上給陸泰初發消息。
—中午,餐廳,老地方,有事找你。
—來不來随意。
陸泰初遠遠地瞄了蔚寧一眼。蔚寧冷冷地盯着陸泰初,毫不避諱地直面陸泰初困惑又略帶不甘的眼神,直到導演喊他進場才起身離開。
歐風園區內有一家影視城自營的西式餐廳,離片場很近,劇組收工後通常選擇在此就餐。蔚寧知道陸泰初下午沒戲,肯定拍完就走了,不會跟劇組一起吃飯。蔚寧約在餐廳,并不是想和陸泰初一起吃飯,而是示意陸泰初收工後稍微留一留,方便談話。約在人多的地方則是考慮到陸泰初對他心存敵意,以防對方以為自己要對他做什麽不好的事,怕得不敢來,所以才選了餐廳這樣比較顯眼的地點。
跟蔚寧想的一樣,陸泰初一開始很猶豫。對上蔚寧,陸泰初嘴上說不怕,其實心裏早就露怯。無奈殺青在即,聽關桀說影視城也快完工了,陸泰初急了,正躊躇着是不是應該認命放棄司秦的時候,蔚寧居然又找上了他。
會面地點在餐廳,考慮到是公開場合,陸泰初稍稍安心。最終,好奇與最後一搏的僥幸心理戰勝了惶恐,陸泰初決定親自出馬,看一看蔚寧究竟想搞什麽鬼把戲。因為忌憚關桀的再三警告,陸泰初收工後随便找了個借口支開關桀,仔細喬裝了一番,确認沒人認得出他,才獨身赴約。
陸泰初來到餐廳,找到蔚寧,見蔚寧跟他一樣全副武裝,生怕被人認出來似的,直覺不太對勁。
蔚寧摘下墨鏡,把醫用口罩稍稍往下拉了一點,擡頭對陸泰初說:“我生病了。”
蔚寧眼圈青黑,眼中血絲遍布,嘴唇幹裂,面色煞白,一臉疲相,偏偏唇色紅得滴血,似乎在發燒,連聲音也嘶啞得仿佛被砂紙磨過。
難怪要遮着臉,怪吓人的。陸泰初知道蔚寧感冒了好幾天,上午狀态也不好,看來是真病,不是假裝,于是很快打消了疑慮,拉開椅子坐到蔚寧對面,抱着手臂詢問:“找我幹嘛?”
“我喉嚨很痛,講不出話。”蔚寧說完,難受地咽了下口水,然後拉上口罩,翻開手邊的本子,握着筆在紙上敲了敲,“接下來你說,我寫,請你将就一下。”
“寫啊。”等了一會兒,陸泰初不耐煩地催促。
蔚寧緊緊擰着眉毛,像是很不情願,磨蹭了一會兒,終于在紙上寫道:我生病了,所以請你幫我一個忙,陪司秦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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