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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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洗幹淨了留作紀念?”司秦受不了。就幾件舊衣服,還給扯壞了一大半,就算勉強有完好無損的,也全都沾滿了可疑的痕跡,怎麽好意思拿出去洗?他還要臉呢。
“算了,哼。”蔚寧似乎也想起了什麽,略微有點不好意思,抱着手臂往床上一坐,猛地彈了起來。
“嘿!”蔚寧笑了,原來給裝了床墊。他按了按屁股底下彈性十足的墊子,又撲上去滾了兩圈,總算開心了起來:“哎喲,真不錯哈!這樣舒服多了。”
司秦哭笑不得。他忍這個糟心的地方忍了整整一晚,很難不有所動作。對他來說,錢能解決的問題通通不叫問題,所以什麽沒微波爐、空調的,都不算個事。他當然知道自己不會在這裏常住,哪怕只睡一天,他也絕不委屈自己。而他本來以為蔚寧看到這些會覺得浪費,多少要埋怨他兩句,這樣看來,短時間內蔚寧是沒有跟他回臨港的意思了。那麽他趁下午難得空出的半天時間做這些事,究竟是好是壞?
看蔚寧趴在床上滾得歡,司秦心裏突然開始急了。
* * *
司秦在出租屋住下後,就開始東市、臨港兩頭倒騰。早上乘早班車過去,傍晚再乘車回來吃晚飯。什麽也不說,就這麽趕來趕去,一天不落。更可怕的是他忙成這樣,不僅看不出一點疲勞,還床上床下,夜夜笙歌,視隔音為無物,不得不讓蔚寧感嘆,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當然,作為夜夜笙歌的其中一方,蔚寧也沒臉說別人,畢竟只有司秦一個,那是絕對笙歌不起來的。
兩個人鬧出的動靜可比一個人厲害多了。無奈蔚寧每晚抗議,晚晚抗議無效,根本用不了兩秒,迅速被拉下水共沉淪。好在徐立延顧忌司秦,從來不說什麽,但是合租房裏并不是只有他們三個,所以時間一長,再一次惹來了阿奇的不滿。不過這一次阿奇擔心的不是電費,因為在空調、微波爐、洗衣機等等進門的時候,司秦已經往電費賬戶裏充夠了半年的錢。屈服于金錢的淫威,對隔壁時不時飄來的不和諧BGM,阿奇閉了幾天麥,加上消停得不算太晚,想着一周頂多兩三次吧,忍忍就算了,哪知道兩人不簡單,根本不知道節制,阿奇忍耐再三,終于忍不住去找了蔚寧。
這天阿奇上完夜課,回來一看,司秦不在,隔壁的房門也開着,心想絕好的機會一定不能錯過,趕緊去找蔚寧。他隔着房門跟蔚寧打了兩聲哈哈,就直入主題:“哥們兒,咱們倆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平時受你照顧,我一直記在心裏。只是有件事想跟你打個商量,成不?是這樣的哈,你知道我平時呢也是個夜貓子,熬到十一、二點都不算個事,甭管你們怎麽happy,随意。但我最近期中考,急着複習啊,實在受不了。所以你們晚上看片,能不能稍微小點兒聲?”
蔚寧撓了撓臉皮。不知道這些話阿奇想了多久,明明夜夜宣淫,還替他們遮掩,硬說成看片,确實挺夠意思了。他難為情地看了阿奇一眼,剛想說話,被人粗暴打斷。
司秦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全身上下就圍了條浴巾,看到阿奇扒着門框鬼鬼祟祟地往他們房裏偷看,眉頭一皺,踩着拖鞋大步流星地走到阿奇背後,一巴掌拍到門上,“什麽事?”
蔚寧猛地一吓,慶幸自己閃得夠快,不然就要被拍死在門背後了,又看到司秦那副不是事前就是事後的模樣,肩膀上還有幾道可疑的指甲印,臉皮一下子燒得通紅,趕緊拽着司秦往裏面攆,“沒你的事,快給我進去!”
其實蔚寧之前還不太明白為什麽每個人看到司秦都好像很怕他的樣子,除了徐立延,應該沒有人知道司秦的身份。直到看到他居高臨下地盯着阿奇,蔚寧才覺得,除開他眼睛長天上、臉拽得二五八萬之外,一米九二的個子對于普通人來說确實挺有威懾力的,看得蔚寧只有羨慕的份。
連蔚寧都被吓到,更別說阿奇了。他本來以為司秦不在,才偷空過來找蔚寧,看這樣子,可別是中場休息吧?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阿奇臉都扭曲了,磕磕巴巴地一邊搖頭一邊往自己房間裏退:“當……當我沒說……你們……繼續……晚、晚安……”
雖然阿奇是個标準的直男,身在演藝學院,等于半只腳跨進了圈,他當然知道兩個人是怎麽回事。他沒有歧視的意思,只是實在過不了心裏那個坎。他很想搬走,最後還是沒搬,因為他發現前幾天房東來收租,隔壁那位兇神惡煞的哥們兒順手幫他們把一年的租都給交齊了。什麽兇神惡煞,呸!應該是活菩薩下凡!還管他們幹什麽呢,就算蹦迪蹦到樓榻,他保證眉毛都不會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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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的力量毋庸置疑是強大的,可是蔚寧臉上挂不住啊,所以他開始嚴守陣地,誓死不從,把爬床那晚沒來得及演的戲碼全演了一遍,直到用“去跟徐立延睡”威脅司秦,才終于停止了這段荒淫的生活。
蔚寧不知道司秦是不是故意的,如果真的用這種方法逼他回臨港,那也太幼稚了。可是除了這個,他又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就天天杵在蔚寧跟前礙蔚寧的眼。蔚寧倒是無所謂,他早就習慣了出租屋的生活,對方裝傻,那他也裝傻,他就想看看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究竟能忍到什麽時候。
作為一個成功的投機者,司秦的忍耐力絕對一流,由先前一個半月忍着不聯系蔚寧可見一斑。而蔚寧不僅低估了司秦的忍耐力,還高估了他的脾氣,更加小看了程溯不要臉的程度。
關于這個因果循環是這樣的:蔚寧不回臨港,司秦生氣,司秦生氣當然不能對蔚寧撒氣,那就只能找程溯的麻煩,程溯受了委屈,自然不敢罵司秦,就只好來騷擾蔚寧。
一開始,在司秦差不多抵達臨港的每個中午,程溯總會發來消息,以無比輕快的口吻拉開對話的序幕,然後東拉西扯一通,哄得蔚寧開心了,結尾輕描淡寫地加一句“所以你什麽時候回來?”。時間一久,就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無所不用其極。當然,哭、鬧、上吊的都是表情包。不知道是不是在鈞寶諾那兒積累了經驗,蔚寧每次都以不變應萬變,用一句“等有空的”将程溯一擊K.O。
蔚寧不是不想回臨港。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他已經将能上的公開課全都上過一遍。由于東影的專業課不對旁聽生開放,也不能參加實驗教學和排演等等,對已經有兩世表演經驗的蔚寧來說,其實裨益有限。
蔚寧覺得自己是個實踐派,比起理論知識,他更喜歡在實踐中磨煉自己的演技。所以在看司秦笑話的新鮮勁過去之後,他漸漸有了歸意。不過走之前他還想做一件事,就是幫刁厲和徐立延重修舊好。
在蔚寧的印象裏,刁厲是個非常令人欽佩的老師,不是因為他發表過多少論文,得過多少獎項,在業界的地位和職稱有多高。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不是教授,不是文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師者。
蔚寧有幸看過刁厲的訪談,标題是《人不要活太久,六十歲就夠》。他說,如果必須要給生命定一個期限,那一定要在六十歲之後。因為六十歲之前,他在崗一天,就屬于學校、屬于講臺、屬于學生。退休後的日子才屬于自己,清閑不需要太久,有個幾年足矣。不過後來他又改口了,因為他在退休後決定接受學校的返聘,回到講臺,繼續他的教育事業。直到去世,刁厲都一直在東影任教,一如那篇訪談,真正做到了用自己畢生的精力去傳道授業、教書育人。
刁厲喜歡腳踏實地、一板一眼鑽研演技的學生,多年後被譽為“演技教科書”的徐立延就是這樣的人,盡管他最後哪一所學校都沒考上,在刁厲衆多的學生之中,他是最受刁厲認可的那個。
或許在別人眼中,年輕的徐立延長袖善舞、太會鑽營,但蔚寧知道,徐立延是個很複雜的人。他看起來似乎很會妥協,像個中央空調,左右逢源。而當他遇到刁厲這樣高度、或者真正令他欽佩的人,因為不希望被他們看不起,他尤其嘴拙,再碰到急脾氣的刁厲,簡直就像兩頭公牛角對角頂到了一起。
蔚寧覺得很有意思。他知道,或許幾個月,或許一兩年,他們終歸會盡釋前嫌。但蔚寧不想等,因為他也知道留給這對師生相處的時間不多,只剩下七年了。
刁厲七十歲逝世,走得很突然,但無病無痛,算得上喜喪。徐立延陡聞噩耗,從金楠獎頒獎典禮中途退場,直飛東市,甚至來不及等到獲獎名單宣布,捧回他的第二座影帝獎杯給這位恩師親眼看一看。
刁厲一生清貧,無子無女,從教師宿舍出殡發喪,無一人有怨言,沿途甚至密密麻麻擠滿了來送行的學生,男男女女,或老或少,從天南地北聞訊趕來,哪怕只看一眼,也要送老先生最後一程。徐立延以親子的身份為其入殓、扶柩,沿途幾度痛哭失聲,使得送葬的隊伍不得不暫停。
命運無法改變,死亡更是每個人生命中不可扭轉的既定終曲。蔚寧很清楚,對于刁厲的離開,他無能為力,但這一次,他可以讓這段緣分盡量早一點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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