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應闌深吸一口氣,打斷謝非渡:“你真的很缺這筆錢?”
謝非渡反問:“誰不想片子更好呢?”
“行吧。”應闌點頭,沒有猶豫,起身離開了房間。
“闌姐……”蔚寧剛想開口,被鈞寶諾按住胳膊,默默對他搖了搖頭,讓他不要管。
應闌的離開,沒有給謝非渡帶來任何的影響,反而好像讓他找回了主場。他把司秦的要求大致說了一下,跟着又說了一通場面話,最後給葛圍使了個眼色:“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麽大圍你回去想一下,劇本該怎麽改。”
謝非渡總結陳詞,衆人作鳥獸散。徐立延留了一下,走前拍拍蔚寧的肩膀,遞給蔚寧一根煙。
蔚寧愣愣地看着手裏這根未來三金影帝禦賜的萬寶路,正思考着該不該回去裱起來,被從背後撲上來的鈞寶諾沖得一個趔趄。
鈞寶諾指着蔚寧手裏的煙鬼叫:“哇塞,這是出了鬼了呀!”
“煙鬼給別人遞煙,可不是出了鬼?”看蔚寧不明白,鈞寶諾繼續解釋,“可能後悔之前怼你了吧,給你道歉示好呢。”
蔚寧脫口:“那也算怼?”
鈞寶諾點頭,萬分确定:“對他來說是了,這個老好人。”
“是嘛……”蔚寧把煙藏進袖子裏,推推鈞寶諾:“你幹嘛,不在屋裏呆着,要送我回民宿嗎?”
“聊聊嘛。”鈞寶諾摟住蔚寧的脖子,有點不好意思,“對不住了兄弟,今天這事讓你當了出頭鳥了。你要早跟我說缺錢是這種缺法,我就能早點阻止你了。”
蔚寧皺眉:“怎麽說?”
鈞寶諾撓着臉給蔚寧解釋:“你說的那幾場,什麽遺憾的,可以更完美的,都是應導拍的。當時他們就吵得厲害,一個說這樣拍,一個說那樣拍。我們都覺得還是應導說的比較好,就站了應導呗。而且,那本來就是應導那組的戲,關謝非渡屁事。沒想到謝非渡記到了現在,小雞肚腸,還說什麽經費不足要重拍的,應導可不得氣到升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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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寧無語。
“哥哥錯了,沒幫到你,還害你吃了大虧,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鈞寶諾蔫頭耷腦的,看來是真的覺得抱歉。
蔚寧撓了撓鼻尖,小心翼翼地問:“謝導和闌姐他們倆……有矛盾嗎?他們不是夫妻嗎?”
鈞寶諾“嗨”了一聲:“夫妻又怎麽了,矛盾多了去了。不,應該說,他們能結婚,才是最大的矛盾。”
蔚寧當然知道謝非渡和應闌離婚了,只是不太清楚其中的情形,更加不記得他們離婚的具體年份,聽鈞寶諾這樣說,看來兩人的間隙開始得竟然比他想的還要早。
看蔚寧一臉驚訝,鈞寶諾安慰:“沒事兒,結了還能離嘛。大圍想當接盤俠很久了,我希望這次他能成功!”
蔚寧小聲:“諾哥,你這樣說大圍哥,不太好吧?”
“怎麽,還不讓人說實話啦?我就是覺得大圍比較好嘛。他們倆搭檔,簡直無敵呀!謝非渡那是無時無刻不在踩應導的尾巴。他們,啧啧,根本不搭。”鈞寶諾不屑,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問:“我有個問題哈,為什麽謝非渡叫你小老板?你不是司總的助理嗎?還是說,你也是個富二代啊?你是司總的朋友,是吧?落難了,所以才來給他當助理?哎呀,我就覺得你長得好看,不像一般人……”
聽鈞寶諾在耳邊喋喋不休,蔚寧突然覺得很累。他嘆了口氣,從鈞寶諾的口袋裏掏出打火機,拿出徐立延先前遞給他的煙點着,熟練地吸了一口,說:“因為司秦是我男人啊。”
煙油入口,獨特的味道讓蔚寧忍不住挑了挑眉。他沒有去管逐漸石化的鈞寶諾,而是取下煙,左右翻看了一下,然後含着過濾嘴,輕輕一咬,一股強烈的薄荷味直沖腦門。啧,爆珠,夠勁兒,是個行家呀。
鈞寶諾被定在半路,甚至沒有來得及踏出寄住的竹樓,于是蔚寧一個人回到了民宿。他打開房門,意外地發現應闌竟然在房間裏。
“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嗎?”蔚寧往後退了一步,剛想把門關上,就聽司秦說:“沒有,你進來吧。”
“那麽司總,我先回去了。”應闌對司秦點了下頭,起身告辭,走前對蔚寧笑了一下。
“闌姐走好……”蔚寧愣愣地說。
“有事要談。”司秦解釋。
“不然呢?”蔚寧無語,想到哪裏去了。不過比起司秦跟應闌談話的內容,他對于今天新得到的訊息更加感興趣,于是跑到司秦身邊坐下,問:“謝非渡說加戲是騙我的,對嗎?他利用我,問你要錢,是嗎?”
“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的。”司秦彈了下蔚寧的腦門,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蔚寧老實交代:“我今天叫了鈞寶諾、應闌、葛圍、徐立延、溫也璃還有柳大東,跟他們商量加戲的事,但我發現他們根本不知道謝非渡要加戲,也不知道電影缺錢。還有謝非渡跟我說的那些他覺得遺憾的、想加錢重拍的地方,是應闌那組的戲。雖然當時我覺得他的想法不錯,可是後來想想,沒有看到成片,也不好比較吧。我覺得,比起什麽遺憾,他可能更想借着這個機會,改掉應闌的戲。”
司秦笑出了聲。盡管已經聽應闌說過一遍,他還是覺得很好笑。
被謝非渡擺了一道,蔚寧來不及生氣,回來還要被司秦無情地嘲笑,他急了,狠狠捶了司秦一下,又忍不住湊過去跟他咬耳朵,說了一通組裏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關系,包括應闌和謝非渡。在發現司秦聽完眉毛都沒抖一抖之後,蔚寧突然反應過來,大叫:“你都知道了?你又不跟我說?!”
司秦挑眉,剛想說話,被蔚寧打斷。
直覺不會是什麽好話,蔚寧捂住司秦的嘴:“行,不用說了,你怎麽着都行。”
我怎麽知道你會傻乎乎地去跟劇組的其他人攤牌。司秦在心裏想,又懶得解釋,只拉下蔚寧的手,說:“是程溯比較厲害。”
“行吧。”蔚寧無意計較,就習慣性地鬧他一下罷了,就無所謂地擺擺手,而後話鋒一轉,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你讨厭謝非渡?”
“不讨厭,也不喜歡。”司秦想了想,搖頭。看蔚寧不懂,又說:“他太理想化了。我不喜歡理想化的人,我喜歡能将想法變成實際利潤的人。”
寥寥幾句,已經足夠蔚寧明白司秦的意思,因為這正是謝非渡和應闌的矛盾所在,也是萬古不變的藝術和市場的矛盾所在。
謝非渡就像一個純粹的藝術化身,手握重錘,誓要打到所有阻撓他實現完美藝術的人。而市場,總會因為需要遷就大衆層面的欣賞水平,對過于純粹的藝術作品有所虧欠。
蔚寧能理解謝非渡的追求,但對謝非渡憤世嫉俗的态度,則無法茍同。謝非渡看不起商業片,也絕不折腰。他覺得只要有理想,即使沒有面包,飲水也可以果腹。
而應闌,一個能牢牢把握住觀衆情緒點的導演,未來的商業片鬼才,這種特質,在她初涉影視圈的現在就已經初現端倪。她知道大家愛看什麽,想看什麽,并能具象化地表現出來。她是票房神話,是影視圈內所有投資商力捧的第一人,偏偏這種才華,被謝非渡稱為“媚俗”。
謝非渡看不起應闌。
你不能說謝非渡有錯,甚至他還十分偉大,因為不管多艱難,他都在堅持着自己的路,也确實在十五年後功成名就。而應闌呢,跟司秦一樣,一個典型的投機者。她很聰明,也有足夠的才華。雖然金錢至上、娛樂至死的标簽從她成名起就如附骨之疽般跟随着她,甚至為人诟病了幾十年,比起謝非渡,蔚寧卻更欣賞應闌。應闌從一開始就頭腦清楚,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麽。她拍喜劇,拍鬧劇,大把撒錢,大把賺錢,拍所有常人不敢拍。她用極其浮誇的方式小心包裝着作品的核心,利用喜劇的外殼,讓群衆的目光聚焦到喜劇背後的社會問題上。在票房狂歡的背後,是她敲醒普羅大衆的最後一點真心。試問這樣的作品,真的就比曲高和寡的文藝片低劣嗎?更何況,還賺了錢。
“你欣賞應闌。”蔚寧下了結論。
“是的。”司秦承認,“我很早就看過她拍的一些短片。她自己也寫劇本。她很有想法,很有才華。如果後續還将跟他們合作,我一定會選應闌。”
“這就是你一直留在這裏的理由?”蔚寧似乎有點明白過來了。當他為了能和未來的影帝影後們産生一點交情而汲汲營營時,司秦早已瞄準他們之中的核心。他透過一部《雲雀》,看到了滿座的影帝、影後和大導,甚至還有不久之後五億的天價票房,而司秦看到的,遠比他更長遠。
但是司秦否認了。
“不。”司秦看着蔚寧,無比認真地說:“我覺得他們之中,有很優秀的人,你可以在他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你以後,也會成為像他們一樣優秀的人。”
司秦拍拍蔚寧的腦袋,又憐愛地摸了一下:“所以,努力吧。”
蔚寧愣了。感動之餘,突然覺得機會來了。
“我肯定是很優秀的,現在是,将來也會是。不過,那跟你有什麽關系?”蔚寧翻了個白眼。
司秦:“……”
于是,摸老虎屁股的後果就是,蔚寧明天真的需要請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