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認識
不認識
“嗷——!!!”
殺豬般的嚎叫響徹整間病房。
寧扉并非捅了一下就算完,而是撐住手杖站起,把全身的重量壓在手杖上,無情地給予二次傷害。
合金制的杖尖戳爛皮肉,壓斷趾骨,牢牢釘住茂和永的腳背。
鑽心的疼痛自下而上,流竄四肢,直沖大腦。
茂和永疼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整個人動彈不得,只徒然地大張着嘴,然而除了最初的慘叫,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一連僵持數秒,茂和永總算反應過來,對着寧扉狠狠一推。
寧扉一個趔趄,被身後的路思南及時扶住。
胸中郁結的怒氣豈是這一下能消,寧扉不打算給茂和永任何喘息的機會,靠着路思南站穩後,一秒不停地舉起手杖——
“下三濫!白眼狼!不要臉的狗東西!敢打思南的主意,當我死了?!”
寧扉一邊罵,一邊追着茂和永打,專挑肘彎、腰側、膝窩等刁鑽的地方捅,連剛受過傷的腳背也沒落下,打得茂和永嗷嗷直叫,腳下一絆,結結實實摔了一跤狗啃泥。
這正合了寧扉的意,手杖一橫,改捅為砸,劈頭蓋臉,記記不落空,要不是保安及時趕來,怕是要就此把人打個半殘。
聽到走廊裏的腳步聲,寧扉當即停了手,稍稍喘了口氣,拄着手杖在沙發上坐下。
路思南及時補上,扭過茂和永的胳膊反剪到身後,膝蓋牢牢頂住脊椎,壓得茂和永別說叫喚,連喘口氣都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身為首富長子,防身和搏擊素來是寧扉的必修課,槍械棍棒等等不說精通,總是趁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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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路思南,自幼與寧扉貼身不離,在這方面下的苦工比寧扉只多不少,收拾一個腦滿腸肥的茂和永綽綽有餘。
保安組長率隊匆匆趕到,掃了一眼現場,一時有些搞不清狀況,遲疑地轉向沙發上一副大佬坐姿的寧扉:“誰按的警鈴?”
“我。”寧扉手杖一擡,指住地上的茂和永,“報警,他闖進來,要襲擊我!”
“襲擊?!”保安組長一驚,立即讓人制住茂和永。
趁路思南松手,茂和永抓到空隙,掙紮着破口大罵起來:“放他娘的屁!是他們……他們打人!哎喲,哎喲,我的腳——!對,報警,我要報警,給我報警!我是寧氏影業經理,我警局有人,誰敢動我,我他娘的弄死他!”
院內安保系統國際頂尖,外人輕易混不進來,住客訪客非富即貴,常人得罪不起。
保安組長看茂和永穿得人模人樣,又說自己是經理,應該有頭有臉,怕卷入私人糾紛不好收場,便使了個眼色,讓人不要輕舉妄動。
他走到寧扉面前,客氣地問:“您不認識這位先生?”
寧扉冷然:“不認識。”
茂和永莫名其妙遭一頓毒打,怒火早就蓋不住,直接沖寧扉罵:“你他娘的放——”
路思南一把薅住茂和永的頭發砸到牆上,沒出口的髒字瞬間變了調,拐成一聲慘叫。
路思南沒管茂和永,轉頭盯住衆保安,語氣中的不悅顯而易見:“你們怎麽回事?1026病房一直以來除我以外拒絕任何人來訪,有不明人士闖入,不趕緊處理,還問我們認不認識?怎麽,想推卸責任?這是你們對待病人、對待VIP客戶的态度?”
“抱歉,我們這就處理!”保安組長嚴肅地朝寧扉鞠了一躬,趕緊讓人把茂和永帶走,臨出門前,又被姍姍來遲的護士們攔住。
不僅護士長,前臺值班的小護士也來了。
寧扉眯眼,唇角微彎。
很好,都到齊了,等的就是她。
“不是,他們認識的!他們三個是一個公司的,寧扉是明星,路思南是他以前的助理,茂總是他們的上司,寧氏影業高層!”值班小護士第一個出聲,一來就把三人的關系捋得清清楚楚,果真沒少吃瓜。
寧扉笑笑,撐住下颌,饒有興致:“我說不認識,你說我認識,怎麽,你替我認識的?”
“茂總還是你經紀人呢,你怎麽可能不認識?先前一起進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有矛盾了,賴到我們療養院頭上,算什麽意思?”小護士歪頭反問,關系戶的身份讓她底氣十足。
一波自爆,坐實了沒預約、沒登記、沒通知病人本人,簡直妙。
既然目的達到,寧扉懶得再和小角色糾纏,直接質問護士長:“貴院就是這樣保護病人隐私的?”
小護士一個咯噔,意識到自己踩進了寧扉的坑裏,趕緊替自己辯護:“我沒說謊,他們真的都是熟人!不信可以上網查,網上都有……”
寧扉轉向小護士,視線停頓兩秒,又面無表情地轉開。
小護士被寧扉的眼神吓到,下意識看向茂和永求救。
茂和永被路思南按着,腦袋都快擠扁,愣是擠不出半個字。
“貴院的作風,今天算是見識了。”寧扉開口。
護士長從進門起一直沒說話,一來清楚寧扉的背景,知道他和茂和永相熟,茂和永也沒撒謊,得罪哪個都不妥;二來忌憚小護士的身份,平時管教不得,這次惹到貴客,想借機給她一個教訓,好讓她以後學學乖。
寧扉猝不及防一波上升,讓護士長迅速明白過來,寧扉的不滿并不針對個人,而是沖着療養院來的,又或者,根本是沖着療養院背後的厲家去的。
“出去!”護士長臉色一沉,不客氣地訓了小護士一句,轉頭對衆保安,“把人帶走!”
護士長都發話了,保安們也不含糊,立即拖茂和永出門,看茂和永罵罵咧咧,怕吵到寧扉這個貴客,還貼心地把茂和永的嘴給堵上了。
病房裏很快安靜下來,只剩護士長一人。
護士長深吸一口氣,彎腰對寧扉深鞠一躬:“今天的事,無論如何都是我方管理不善,一定嚴肅處理,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我代表院方向您表達萬分歉意,寧先生,對不起。”
寧扉聳肩,意思請便。
護士長退出病房,立即趕往院長室。
院長表面痛斥護士長失職,更慌的卻是他本人。
碧山療養院隸屬碧山集團,碧山集團隸屬厲氏旗下。
早在寧扉入院前,厲氏集團副總裁、碧山集團董事長商律就特別交代,1026的病人是VIP中的VIP,保持一貫的服務水準遠遠不夠,必須盡可能滿足對方提出的一切要求,甚至不惜清空一整層樓,只為确保對方能得到最佳的療養環境。
所以,無論今天出現在病房的人是誰、有什麽身份、是不是走正規流程入院,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
別說茂和永,哪怕寧氏影業現任總裁高子睿親至,只要那位說不認識,就不認識,說非法闖入,就非法闖入。
自那位入院,他的感受即是全院工作的唯一準則。
只要那位稍有不順意,就是他們需要解決的麻煩。
不必擔心惹不起誰,這是厲家的療養院,整個南圈沒有厲家惹不起的人。
而1026那位,是厲家不想惹的人。
病房內,路思南笑容洋溢,心情看起來特別好,只有一件事令他稍稍有些犯愁:“少爺,我們真的要報警嗎?雖說病房裏沒監控,确實是我們先動的手……”
“誰說我要報警了……”寧扉失笑,“沒有人要報警,茂和永也不會。”
“我聽說那白眼狼在警局的确有認識的人。”路思南擔憂不減。
“不會的。”寧扉耐心解釋,“我手裏的股份一直是他在盯。影視部年後簽了一批新人,他忙得樂不思蜀,聽到高子睿回國的消息,這才想起我來。他沒辦好事,高子睿那邊已經不好交代,再鬧到警局,難道指望高子睿幫他撐腰?更別說公司開年大戲官宣在即,高子睿早就警告全公司上下不許節外生枝。這白眼狼精明着,搬磚頭砸自己腳的事可不會做,頂多拖着殘軀,在高子睿面前賣賣慘,罵罵我有多難搞,求高子睿再寬限一陣罷了。”
“萬一呢?”路思南揶揄,“您打得可夠狠的……”
“沒事,這是厲家的療養院。如果他真要追究,到時候推到厲家頭上就好。”寧扉一本正經。
“這個,咳咳……好主意。”
路思南看着寧扉,內心百感交集。
很難想象三個月前,他的人生還一片灰暗。
因為他的光不見了,從小到大第一次丢下他,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試圖從各個角度去證明那個人不再是原來的寧扉,無奈沒有一個人肯聽。
他選擇等待,等來一場車禍,也等來寧扉的回歸。
他很高興,也很疑惑,更令他震驚的是,寧扉醒來後,告訴他自己被人奪走身體,鸠占鵲巢搞亂了一切。
盡管匪夷所思,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釋,加上出自寧扉之口,他毫不猶豫地相信了。
也曾有過懷疑,是不是那個穿書者又在演戲騙他,直到今天,他才有了寧扉的的确确已經回來的真實感。
這才是真正的寧扉,強大、沉穩、高傲、驕矜,還有隐藏在俊美皮相下的心計和手段,說好聽點叫腹黑,說難聽點,就是有那麽一絲絲陰險,且睚眦必報。
寧扉轉頭,對上路思南的目光:“笑什麽?這麽好笑?”
“沒有~”路思南掩下笑意,離開病房,替寧扉辦出院手續。
幾分鐘後,院長來訪。
“代我向令媛問好。”寧扉先聲奪人。
院長本打算來賠罪,被寧扉這麽一噎,準備好的措辭通通作廢,只能讪笑:“寧先生客氣了,小丫頭不懂事,望您多多海涵。”
“有何貴幹?”寧扉慢條斯理。
感受到寧扉的不悅,院長識相地轉換話題,改為交代茂和永的傷情,企圖用茂和永的慘來扭轉寧扉的心情。
“怎麽,需要我支付醫藥費?”寧扉擡擡眼皮,完全不買賬。
“不不不,您誤會了。”院長連忙解釋,“那位先生私闖病房,已被我院扣留,由此引起的一切糾紛皆由我院負責,請您放心。以免閑雜人等再次打擾到您,請允許我院派出專車和保镖護送您出院。”
“也好。”寧扉颔首,省得打車了。
院長搓了下手,靠近寧扉:“商總遠在國外,公務繁忙,您看是不是別打擾他了……”
看樣子還想做最後的掙紮。
“商總已經回國。”寧扉直截了當戳穿,“我等商總的電話。”
意思給你一個自己上報的機會,已夠仁至義盡。
眼見求情無望,院長朝寧扉鞠了一躬,退出病房。
不過幾分鐘,手機鈴聲響起,商律來電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