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因為可以占寶物大致位置與兇吉氣運的緣故,道生弟子在任何秘境中都是最受歡迎的隊友。
在船上時,沈纾星已經按照慣例占了兩卦,一卦是占無盡海中有無天命棋,若有,大致在何處,一卦是占這一趟先去哪裏收獲最大。
可惜有些東西是占不出下落的,譬如溯年鏡。
只能一個秘境一個禁地挨着找遍。
沈纾星不厭其煩地做着這件事情,充滿耐心與期待。
他和他的父親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母親究竟在什麽地方,是生是死,為什麽當年不留一句話就去了雲城,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聶飛還在想着萬聿禮有兩個崇天術的事情,懷疑道:“這世上到底還有幾個崇天術是無主的?都說無盡海裏有無主的崇天術,但它也開啓過幾次了,從沒聽說過有誰從裏面帶出來了啊。”
祝霜覺得聶飛有時候真的傻得可愛:“除了不朽境以上,哪個大傻子擁有了崇天術之後會大肆宣揚?不會是你吧?”
秦君昭卻有一絲憧憬:“我只好奇預知在什麽地方,若是已經被人擁有,那人是誰。”
能不能替我看一看我的結局。
五明重瞳只能看到人的氣運,以此來推斷這個人一生要經歷些怎樣的坎坷苦痛或歡喜美滿。預知卻能清楚地看到一個人的結局。
秦君昭知道自己活不長,死亡或許會降臨在三十歲,四十歲,幸運一些他希望是在六十歲之後,最好別是在某些讓他和身邊至親至愛覺得最幸福圓滿的時候。
他想看看自己死去時是什麽模樣,如果很慘很痛苦,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那就得提前一天把祝霜支開。
該說不說,還真是羨慕東毓那個小郡主,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死期。
秦君昭思緒百轉千回間,聶飛已經興沖沖地接過了話:“要是知道誰身上有預知,我得去請他替我看看,我這輩子到頭是什麽境界,到底能不能破無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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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你想成為無上者?”秦君昭拍了拍聶飛的肩膀,倒是沒看出來他有這麽遠大的志向。
聶飛奇了怪了,并不知道他們這一堆人裏,只有他自己修行的目的單一且純粹:“誰修行不是為了成為無上者?”
秦君昭心說還真不是,比起成為無上者,他更想知道能治好自己一身病痛的辦法,今後無病無災,像正常人一樣,和祝霜一起長命百歲。
祝霜就是來雲城為他找這個辦法的,同時還要變強,能保護祝家,守好蒼烈。
至于沈纾星,秦君昭擡眸看着步履沉穩走在最前的那個人,輕輕搖頭。
他想要的太多太雜太難。
老天通常不會眷顧一個貪心的人。
劍宗弟子的警覺性恐怖得令人發指。
沈纾星突然停步,轉身撞見秦君昭眼裏的幾分欲言又止,奇怪地挑了下眉。
秦君昭闊步追上他,手伸進他懷裏摸了摸。
沈纾星在原地僵了一瞬,戡靈和他同時炸毛。
秦君昭在沈纾星用劍柄把他的手推開之前,已經摸出了他的珍靈盒,打開認真扒拉,解釋的聲音溫和帶笑,客氣極了:“我突然覺着用紙符砸人是個很好的戰術。”
聶飛腦海裏重現剛才混戰中的畫面,把灑紙符的溫緒雲替換成自己,似乎還挺好玩。
他舉着手追上來:“我也要!也給我分點!”
沈纾星淡聲說:“我身上沒有紙符。不需要。”
秦君昭和聶飛默契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裏看出了算了算了讓他裝的寬容。
秦君昭慣于斟酌分析,所以容易想太多,反應了好一會,他突然從這句話裏猜出了另一層含義,額穴突突一抽。
不需要。
要麽是不會有靈力枯竭不夠用的擔憂。
崇天術-輪回。
要麽就是讓被摧毀的複原,被暫停凍結的複蘇,被消耗的複還。
崇天術-重啓。
好家夥。
秦君昭選擇不說破,只輕輕笑了笑。
看來世上無主的崇天術的确沒幾個了。
落月湖附近已經來了一隊人,不小心觸發了湖裏遺落的山海令,引出了四只有耀世境力量的風貍。
風貍十分難纏,即便被神兵開膛破肚,被奇能異術割喉剜心,屍體只要被風一吹,立刻就能複活。
而它張口嘶吼卷起的風暴,揮動爪子掀起的風刃,卻能将躲避不及的人瞬間絞割成碎片。
屢次被風貍的攻擊打斷布陣的季安怒上心頭,冷眼看着江妄:“如果不會掩護隊友,我教你。”
“自己布陣速度太慢,還怪別人?”江妄笑聲輕蔑,雙手開始結陣,陣紋同時鋪展在幾只風貍攻擊的軌跡之下,“你早說不行啊,咱倆換換,我來布陣。”
季安面無表情,沒有要掩護江妄的意思,後撤避開迎面席卷而來的風暴的同時,兩指一并指向半空中飛撲過來的一只風貍,一道殺咒将它的身體貫穿。
風貍啪嗒一聲落在地上,眨眼的功夫又活了過來,發狂一般揮動着兩只前爪,密密麻麻的風刃飛刺而出。
迷蹤陣能将風貍困住,但如果四只同時困在一個陣中,它們合力打出的風刃能将陣法摧毀,因此要為每一只分別結陣。而每次結陣,其他的風貍又會出招幹擾,必須得有一個人配合掩護。
風貍的攻擊撲面而來,江妄不得不收手,見季安一副撂挑子不幹的模樣,當即就變了臉,又想到他這一路上對自己愛搭不理,擡手就朝着季安的咽喉點出殺咒,笑意散漫:“覺得沒勁是吧?那我送你回去。”
季安扭頭看過來,雙眼微眯,指尖靈力迸發,江妄的腳下已有陣紋連接成形。
“季安你發什麽瘋?當整個雲城第一個零分出局的隊伍不丢人?”林月河躲避着緊追不舍的風貍,扭頭不悅地瞪了季安一眼,無數水珠從湖中飛出,從他二人頭頂劈頭蓋臉澆下,将殺咒和陣法毀去。
季安垂了下眸,沒說什麽,瞬形出現在江妄身前,擡手抛出靈符擋下眼前殺氣沖天的風刃。
舒淮看得無語,心裏後悔了一萬遍,早知道就去找歲雪她們組隊了。
“他們擱這唱戲呢?”聶飛站在對岸,看得輕啧一聲,由衷感嘆道,“果然,世上像我這種反應敏捷配合默契寬容大度的隊友的确可遇不可求。”
祝霜禮貌性微微一笑。
沈纾星和秦君昭專心盯着落月湖底一處的微光。
“是活物?你瞧,還在動。”秦君昭揚了揚下巴。
它的動作很輕,如果不仔細盯久些着看,幾乎察覺不到。
沈纾星并指點出束縛咒,咒術穿過湖水,準确落在那團光芒之上。
水下安安靜靜,沒有靈力爆發,意味着沒有另一道力量在抵禦或反抗,但那一簇微光的細微動靜仍在。
秦君昭看得神色一斂,心中浮現出一個猜想,覺得不可思議:“它能吞噬咒術?”
沈纾星認為不妨再猜得大膽一點:“也有可能是吞噬靈力。走,下去看看。”
“還是把避水丹服下。”秦君昭向來謹慎,已經拿出避水丹,分給了幾個同伴。
他們四人都會潛水,在普通的水域裏使用術法也不成問題,但秦君昭擔心水下萬一有異變,譬如驟生漩渦風暴,服下避水丹可以最大避免在水流沖擊中受到的傷害。
幾人嚼碎丹藥咽下,相繼跳入水中。
祝霜看了眼對岸還在和風貍糾纏的江妄一行人,斟酌之後仍伸手拉住了秦君昭的胳膊,面色擔憂:“你在岸上找個地方等着我們,別下水。”
秦君昭右手輕輕握住拽着他的那只手,溫和地安慰她:“這水是普通的水,避水丹能阻止寒氣入體,不會對我有影響。江妄他們控制住風貍之後就會過來,我已經被他們看見了,躲不開。”
“走吧。”秦君昭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笑着拉着她下了水。
細長的水草在水中舒展招搖,不時纏繞住腳踝,或從臉龐拂過,冰涼的觸感讓人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纾星明顯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戡靈毫無預兆爆發出猛烈的劍氣,四面八方紛紛掉落下被削斷的草葉。
游在最前面的聶飛被身後的動靜下了一跳,以為有什麽危險出現了,指尖已有靈力亮起,回頭只看到一個在飄落的水草中面無表情按住腰間佩劍的沈纾星,和同樣剛剛緩過神來的祝霜和秦君昭。
“抱歉。”沈纾星眉眼柔和下來,繼續往更深處的那一點橘金色的微光游去。
聶飛以前沒見過沈纾星對外物的觸碰有這麽大的反應,不信邪地游過去拉了拉他的手:“纾星沒事吧?我總覺得你最近不管什麽情緒都表現得很明顯。”
任何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表達自己某些強烈的情緒,譬如喜歡,讨厭,憎恨,憤怒,煩躁,但沈纾星不可以。
他的開心難過都表現得并不強烈,就和他通常時候的做事風格一樣理智有分寸,用眼睛看不清楚它們的真假與深淺。
“劍道修無情,就別這樣。”祝霜十分關切,也追了過來,接着聶飛的話開門見山道,“纾星,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麽麻煩?卡境界也是因為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