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灼丁漠漠24
第66章 白灼丁漠漠24
先來的是陳埕, 他興沖沖帶來一位氣度非凡的專家。
孟昨非對這位專家有印象,他算是一位傳奇人物,挂職S省知名醫院, 每周就接兩個上午的診, 光是挂號費就上千, 更多的時間在教學生。
這樣享受特殊津貼,有社會地位的專家, 有錢也難請, 陳埕能請來這位經驗豐富的專家, 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在背後使勁。
專家一到H市醫院, 院領導親自接待,得知他是被請來負責陳複止病後,院方特地開了一次針對病人後續治療的會議。
孟昨非冷眼旁觀, 出于私心,他接受陳埕帶來的醫療資源, 卻沒打算把陳埕的消息告訴陳複止。
除此之外, 孟昨非拔掉了病房的網線, 請來電信員工檢修,沒讓電信員工修好,防止陳複止看到網上的糟心事。
陳埕攀扯丁漠漠只是一場狗咬狗的鬧劇,他們鬧成什麽樣孟昨非不關心, 但對陳複止來說,是重新揭開結痂的傷口。
陳複止身體有病, 心理同樣不算健康,孟昨非忘不掉他沒有一點求生欲的眼神。
研讨會結束, 專家不能常駐B市,想要确定病人狀态後, 将人接回自己所在的醫院親自負責。
陳埕聽到專家的話很開心,迫不及待想見兒子,可孟昨非根本不給他見面的機會。
孟昨非信任專家判斷,但讓陳埕見陳複止,這不可能,同樣也不會讓陳複止轉院,即便要走也該去一個清淨可以養病的醫院。
他是半個醫生,對陳複止的病有清晰的了解。
同樣他也只是一個普通法醫,借着家庭關系,尚且能在H市保護陳複止,但去了遙遠的S市,他想要照顧陳複止怕鞭長莫及。
最主要是他不相信陳埕的為人作風。
還有就是丁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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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複止一直是由他照顧,加上他家裏跟院長有些交情,丁漠漠聯系院長,轉達想要把陳複止轉走後,院長将事情告訴了他。
孟昨非眼底泛着刺骨的冷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沒有忘記丁漠漠帶給他的傷害,更不會忘記陳複止談及母親時眼底深處的絕望和痛苦。
沒有一個孩子是不渴望父母的疼愛,相比早沒有音訊消失的徹底的生父,已經記事的複止肯定還有母親的印象。
更何況,丁漠漠離家後不是消失了,她無時無刻出現在複止的世界,打開電視可以看到她代言的奢侈品廣告,上網能看到她鋪天蓋地的幸福家庭營銷,甚至早些年複止的生活圈也有丁漠漠的痕跡,誰不認識這位國民度極高的女星,恐怕連同學看電影也會讨論起裏面的女主角丁漠漠。
可複止只能裝作不認識,不記得母親。
在得知自己生病後,複止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參加的綜藝。
一個沒有求生欲望的病人,早就對世俗沒有留戀,他參加節目或許只是想再見一見記憶深處的母親。
他在求救,在本能的汲取一點來自親人的溫暖。
只要那個時候,丁漠漠反饋給他一絲絲溫暖,複止也不至于完全放棄自己。
那是他最後的自我拯救本能。
但丁漠漠卻以驕傲的姿态,無情得掐滅了這最後一點微光。
孟昨非臉色冷肅,從心底升起一股厭煩感。
他平生第一次撒謊,讓院長轉告丁漠漠,陳複止的身體狀況不允許長途奔波,心理狀況更加糟糕,他必須遠離讓他心神不快的東西,否則後果難以承受。
丁漠漠和陳埕,在他眼裏不過是披着人皮的惡魔,出于教養和原則,他克制着沒有落井下石做出過分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不厭惡丁漠漠。
這些天孟昨非計算着日子,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也沒忘記留意網上的動靜,他跟信陽通過氣,也讓網警注意可疑的具有煽動性的言論。
他對網絡輿論并不了解,但沈俏俏是吃流量這碗飯的,一眼就看出丁漠漠事件背後有推手。
在丁漠漠被爆料後,她的真假黑料層出不窮。
有許多博流量的小明星出來捶她耍大牌欺負新人,有膽子大的營銷號開始造謠她的黑料。
現在挂在熱搜第一條的是:姜清閨蜜澄清吸毒真相。
點進去是一個自稱姜清閨蜜的賬號發的小作文,解釋幾年前在夜店蹦迪真相,姜清只是千千萬萬愛玩的小女生一個,并沒有吸毒,甩出證據合理懷疑造謠姜清吸毒的就是丁漠漠,因為丁漠漠人脈廣泛,導致姜清負面新聞一出,立刻就被封殺,根本沒有發聲的渠道,即便在粉絲群澄清,除諵沨了極少數的粉絲根本沒人相信。
姜清閨蜜還聲稱,她被丁漠漠造謠封殺,是因為無意間知道丁漠漠未婚生子的消息,她還保留了證據。
相比陳埕爆料,全民對丁漠漠一邊倒的聲讨,姜清閨蜜的小作文惹來的更多是群嘲。
丁漠漠這棵大樹倒了,無數想要翻不出浪花的寄生蟲開始想方設法踩着她上位。
一個沒有實名認證新號發的小作文,實在沒有可信度。
況且所謂的證據也不過是推測。
無數人嘲笑她想紅想瘋了,也有人diss姜清是不是還白日做夢想着複出。
不過網友怎麽群嗨,吸毒兩個字,引起了網警的注意,也讓孟昨非注意到了姜清這個人。
他讓人聯系了姜清,證實了那個小作文是姜清自己動手寫的,所謂的閨蜜也不過是杜撰。
姜清要的是熱度,是複出。
孟昨非對此沒有興趣,出乎意料的,姜清手中證據卻是真的,是一段模糊的音頻,真真切切記錄了丁漠漠跟陳複止的對話。
“你打算放出這些錄音?”
從姜清的行為作風,孟昨非看出,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生,光是被雪藏這麽久,手裏掌握丁漠漠的證據還能隐忍不發就不簡單。
姜清這段時間過的十分不好,不僅被公司雪藏,連身邊的親人都以她為恥。
她只能拼命調節自己的心理,想盡一切辦法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以前我是沒機會,現在丁漠漠遭報應了,我不該會自己讨回公道嗎?”
孟昨非早有所料,內心沒有波動,“你曝光錄音內容想過會對陳複止造成什麽影響嗎?”
他們在網上接觸,孟昨非将文字發給姜清後,姜清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回複,“他是受害人,不會有人謾罵他,相反還會有很多人同情他,可我不一樣,我背負着罵名,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不能商演沒有收入,我不借着這個機會鬧大動靜澄清自己,我這輩子都毀了。陳複止是個很好的人,我也心疼他,但對不起,我首先要考慮我自己的利益。”
孟昨非看着這段文字,忍不住輕笑起來。
人心複雜,誰能保證受害人就會被同情,完美受害人還會有人讓他自我檢讨。
複止的遭遇就像是一個魔咒,好像只要他好心對待過的人,都會為了自己更重要的利益,毫不猶豫背刺他。
多說無益,孟昨非冷靜出價,買下了那段錄音。
別人不能保護,不想保護的人,他來保護。
同時,孟昨非刻意引導評論,在他的努力下,關于丁漠漠孩子的言論紛紛被壓。
潛移默化間,許多正常的路人也意識到自己的言論會傷害到原本就不幸的孩子,有意避開關于丁漠漠孩子的讨論。
原以為可以平靜幾天,沒想到孟昨非又在頂樓特殊病房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他掃了一眼斜依牆壁的英俊男人,目不斜視往病房走去。
孟昨非在看季童的時候,季童也在看他。
看到孟昨非的态度,季童緩緩揚起一個笑臉,在孟昨非走進開門進屋前,出聲叫住了他。
“孟法醫。”
孟昨非腳步微頓,目光落到季童身上,冷漠仿佛不在看一個活人。
季童輕輕勾起一個淺笑,他的外表具有欺騙性,這一笑清爽陽光,“可以讓我見一見複止哥嗎?”
他攤了攤手:“好像不被你允許,我不能踏入病房。”
這話裏有話,孟昨非冷淡收回目光,“他不方便見客。”
季童笑眼加深,眼底深處卻越加冰冷,“我知道複止哥不想看到我,但我确實有些話想跟他說,告訴他,我已經變了。”
他看着孟昨非,目光如鈎,“不過孟法醫幫我轉達也可以,我朋友收養希希的手續已經辦好,我也為她聯系了最好的康複醫院。”
“雖然是出于讨好的心思讓朋友收養希希,但我朋友會好好對待希希,我也會贊助到希希成年,讓複止哥放心。”
孟昨非冷冷看着季童,眼中不含半點溫度,“說完了就請你離開。”
被下了逐客令,季童笑容依舊不變,他沒有糾纏,眷戀看一眼緊閉的病房門,“麻煩孟法醫了,謝謝您對複止哥的貼心照顧,這段時間我都不會離開H市,我相信我很快就會再見到他,只是希望——”
季童笑容一斂,語氣暗含警告,“孟法醫恪守好做朋友的本分。”
孟昨非眉宇擰起,季童的話實在讓他不明所以。
他看不順眼季童,完全是因為季童曾經傷害過陳複止,況且後來Y省遇到,他的行為又透着種種怪異。
季童這人古怪,在傷害複止的同時,又想接近他,孟昨非實在摸不出季童的目的。
但孟昨非從他的讨好陳複止的舉動,看出季童是想要跟陳複止修複關系。
不管他出于什麽目的,季童不見到陳複止不會輕易罷休。
想到徘徊醫院不肯離去的陳埕丁漠漠兩人,孟昨非眸光微黯,緩緩開口,“約個時間見一面吧!就定在明天醫院邊上的咖啡館。”
季童露出意外的神色。
孟昨非輕輕抿了一下唇角,語氣稍冷,“不過他身體狀況不好,我會先找人跟你交代具體情況。”
季童喜出望外,完全沒想到複止身邊的這個法醫朋友會讓他跟複止見面。
這個法醫給他的感覺是保護者的姿态,他看不出這個法醫對複止是不是有不同尋常的情誼,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對複止的關照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季童直覺這個法醫同意他見陳複止并不簡單,但他不會放過見到名正言順見到心上人的機會,“謝謝了,孟法醫。”
孟昨非微微颔首,目送着季童離開樓道,才掏出手機撥通院長電話,“顧叔叔,陳埕和丁漠漠還在聯系你嗎?麻煩您聯系他們一下,明天上午醫院旁咖啡館,我有事情跟他們說。不是轉院的事情,謝謝,又要麻煩您了。”
——
陳埕和丁漠漠這兩天一直出于焦頭爛額的狀态。
丁漠漠還好早有心理準備,不去看網上的評論,所有瑣事都有助理打理,她這幾天都在酒店,聞風而動的狗仔也找不到,只有一些有影響力的奢侈品品牌通過助理問她網上傳言是真是假,希望她趕緊澄清,否則會影響品牌形象,避免解除合作關系的下場。
丁漠漠不痛不癢讓助理處理好解約的事情,就聯系丈夫,讓他約束好陳今研。
而陳埕相比之下就慌張許多,他沒有被公衆關注的經驗,自從直播時被罵後,他就對網上評論心驚膽戰的,打死不主動上網。
但現實中難免有人認出他,對他指指點點,鬧得陳埕都不敢出門。
但他還惦記着兒子的病情,還得往醫院跑,導致現在網上好多關于他的視頻在流傳。
陳埕感覺生活一刻都不能平靜。
不過好在醫院聯系他了,說兒子願意見他了,約他在醫院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陳埕大笑:“他總算知道了我給他請名醫的事情,我以前再怎麽忽視他,我也是他爸,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也不該繼續鬧脾氣了,我還有那麽多錢,還不都是留給他的!”
丁漠漠在接到院長電話時,卻沒有陳埕那樣沒有城府的開心,她很想看一看兒子,但也能感覺到兒子不會輕易見她,約她單獨見面也不現實。
但錯過這次,她可能在沒有見兒子的機會。
她不敢放過任何可能。
兩人都做好準備,第二天仔細喬裝去了指定的咖啡館。
在咖啡館包間,遇到了另外兩人。
三個面面相觑,丁漠漠跟季童都是通透的聰明人,一看到另外兩人,立馬知道了事情跟他們想的不一樣。
但不等他們搞清楚狀況,一位打扮知性的中年女性推門而入。
她面容慈和,氣質溫雅,目光清澈帶着堅定,在進入包間後掃視了一圈,在三人驚疑的目光下,揚起标準的職業微笑,“我是陳複止的心理醫生,是孟先生讓我過來給你們介紹陳先生的身體狀況。說實話,在座的各位應當都了解了陳先生所患疾病的危害,不然各位也不會坐在這裏等我,我來這裏是想實事求是講明白陳先生的心理問題。”
心理醫生冷冷看過三個面色各異的人,毫在他們心中扔下一枚足以覆滅世界的炸/彈,“陳先生沒有絲毫求生欲望,他幾個月前已經查出絕症,但并沒有接受治療的打算,他想要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接受死亡。”
“我相信在座各位,作為一個正常人都有生物最基本的求生本能。但陳先生沒有,我試圖打開陳先生的內心世界,但是他像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刺猬,不願意露出自己傷口。你們都是他在世上最親的血緣親人,是他的朋友,你們應該知道他曾經的遭遇吧?為了盡最大程度幫助陳先生,麻煩你們跟我親口講述一下陳先生的過往可以嗎?”
這話一出,丁漠漠、陳埕、季童瞬間臉色難看至極。
他們無法接受陳複止沒有求生欲望這個事實。
他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查出絕症,卻想獨自死去。
他們找醫生,找醫院,想盡辦法救他,但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活着。
而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麽,眼前的醫生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們,要他們親口說出來。
這無異于沖着他們門面扇巴掌,撕開他們難以啓齒的陰暗,然後血淋淋攤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