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白灼丁漠漠15
第57章 白灼丁漠漠15
這個早就被掃進記憶的犄角旮旯, 仍是誰翻找都尋不到蹤跡,只能在厚重灰塵下被淹沒的名字。
驟然聽到這兩個字,丁漠漠像在雲端一腳踩空, 半個身子蕩在空中, 只剩一根無力的小指攀着雲朵搖搖欲墜, 下一秒就要掉下萬丈深淵,但還在死死支撐。
只電石火花的一瞬間, 丁漠漠大腦仿佛穿梭回到難以啓齒的過去。
如老相片回放, 年幼無知時沖動犯的錯, 一幕幕在腦海湧現。
那些曾經的甜蜜與實驗, 在此刻變成尖銳的刀子,直刺入她的理智。
一時間,将表演融入生活, 無時無刻帶着完美假面的丁漠漠表情扭曲,眼底是本能的驚慌。
為什麽?陳埕會在這裏, 老太太把她帶到包間, 包間裏正好是陳埕, 那個花言巧語說要跟她一生一世,但受不了生活壓力逃離她的男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見慣了風浪,曾經的醜事還沒有曝在光天化日之下,事情還不知道到哪一步了, 丁漠漠強迫自己鎮定,她極快速掃了一眼裏面正跟許老幺谄媚奉承的男人。
青年時還算剛毅英俊的臉布滿風霜, 曾經吸引她的灑脫不羁,只剩下多年失意的卑微。
這個不足五十的男人, 年輕時的意氣風發,只剩下多年奔波流露的潦草, 一眼就能看出在他是怎麽在底層掙紮生存。
丁漠漠目眦欲裂,早在陳埕抛棄他們母子後,她就恨死了他。
她舍棄了過去,原以為跟陳埕此生不會再見,她也把這個人生污點埋進角落,現在毫無心理準備見到陳埕,她無法接受,也覺得大禍臨頭。
心髒似是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狠狠拽了一下,丁漠漠很快恢複理智,狠狠瞪了眼前方審視自己的繼子,手指不自主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手心的嫩肉中。
陳今研,他知道了,知道她過去的不光彩。
既然已經掌握她的把柄,為什麽不在丈夫面前捅出來?而是安排一場他跟陳埕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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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有鐵證吧?
丁漠漠心中冷笑,眼眸內的煞氣波濤洶湧。
那麽老太太呢?将她帶出來的老太婆,費盡心思讓她撞上陳埕,也是知道她的過去了吧?
這對一直防着她的祖孫在打什麽主意!
丁漠漠腦中快速分析所有的可能,慢慢的,最初的驚慌過去。
陳今研跟老太婆肯定知道的不多,至少沒有鐵證,現在是來詐她的可能更多。
不管這對祖孫用什麽手段,也別想折斷她的傲骨。
陳今研機不可察挑了挑眉,欣賞着他這個給高傲的後母一瞬的表情失控。
真的,是戳中致命點了。
但丁漠漠很快恢複了高高在上的神情,陳今研眉頭輕蹙,他這個繼母心理素質真是強悍。
陳今研抿唇淺笑,他身後的許家老幺順勢走出包間,笑眯眯跟長輩們打招呼,“陳奶奶丁阿姨,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們,我最近正想收點不一樣畫風的畫,約了今研跟畫家見面,有興趣一起進來看看嗎?”
許老幺在他們圈裏愛玩愛鬧卻也算不上纨绔的孩子,從小就會跟人打交道。
丁漠漠見過他幾次,更多的是跟許家太太接觸,她摸不準這個許家老幺知道了多少她的事。
正想着,丁漠漠身後的老太太平穩的聲音傳來,“小許你跟小研有正事,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語氣自然地跟碰巧遇到認識的人打招呼但不願意多浪費時間社交一般。
丁漠漠一怔,心髒不可抑制砰砰直跳起來。
如果老太婆跟陳今研知道她跟陳埕的過去,想要詐她,那麽至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輕易離開。
但看老太太和陳今研兩人的态度,跟平常并無多大異樣。
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丁漠漠揚起一抹大方的笑容,卻沒有接話,她在等着老太太和陳今研反應,暗中觀察他們細微表情和說話深意,也不想引起包間內陳埕的注意。
陳今研:“奶奶和媽媽還有別的事情,就不要專門陪我了。”
沒有留她們。
“有空多回家,你在公司你爸能常常看到你,奶奶可不能找到公司去見你,回國了也不多陪陪奶奶。”老太太慈愛地叮囑大孫子。
聞言,丁漠漠緊握的拳頭逐漸洩力。
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她默不作聲,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太太跟平時沒什麽區別,跟大孫子囑咐幾句,就正常的準備離開。
陳今研也沒有開口留人的樣子。
丁漠漠如夢似幻,只覺得深處奇幻空間,手心早已浸出細密的汗珠,黏糊的讓人厭煩。
她,竟然真的,順利脫身了。
她的秘密并沒有被人發現嗎?遇到陳埕只是巧合?
丁漠漠迫不急的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她要找個安靜的地方,靜靜理清事情原委。
正想着,丁漠漠下意識往包間裏看了一眼,卻見裏面的陳埕一臉怪異看着自己,眼神複雜至極,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忍耐着。
丁漠漠眸中閃過一絲刺骨的寒意。
“媽。”耳邊驟然響起呼喚。
一朵渲染的煙花在腦中迸發,轟得她頭暈目眩,像是被攝取的靈魂回歸□□,丁漠漠向繼子看去,只見繼子微蹙着眉頭看着自己。
失态了——
丁漠漠心再次掀起波瀾,剛才她看陳埕的目光,肯定被陳今研看到了。
而陳今研只要微微擡眸,就能看到神情不自然的陳埕。
一霎那,丁漠漠感到大事不妙,恨不得讓陳埕,這個證明自己曾經的污點,會讓她名譽盡失的男人永遠消失,就跟過去二十年一樣。
“媽,過幾天我要陪着徐總出差,跟您報備一下。”陳今研面無異色道。
思緒像一團紛雜的亂麻,丁漠漠只能撿着線團的一頭,本能順着繩子摸索。
繼子的話,挑不出毛病,丁漠漠勉強笑了一下,“好。”
難熬的三分鐘,跟繼子匆匆見面不過三分鐘,她仿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
跟在老太太身後離開時,丁漠漠沉着臉,緊緊抿着唇,不讓自己太過失态。
她心急驚慌的同時,不忘觀察老太太的微表情,企圖看出一些破綻。
這個世界對她不曾公平,她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步步經營而來。
一旦過去曝光,愛面子的丈夫會毫不猶豫跟她離婚,她将失去首富太太的光環,而捧高踩低的娛樂圈也不會再看着她所謂過去的榮耀處處捧着她。
更致命的是,她國民度有多高,一旦出現醜聞事情便會鬧得越大,而未成年未婚生子,還抛棄幼子這件事,狠狠觸及了國人的底線,她賴以為豪的民衆基礎,會瘋狂反撲。
她會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就連從前在街邊不小心遇到她就會興奮尖叫的路人,都會狠狠唾罵她,她驕傲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落到那種地步。
想到這,丁漠漠心底泛起刺骨的寒意。
她就像萬丈高空中走鋼絲的小醜,稍有不慎,機會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心事重重回到莊園,丁漠漠立刻回了房間将門反鎖,沒有了外人的注視,丁漠漠恨恨地将手機摔了出去。
思來想去,她不相信世上有那麽巧的事情,陳今研肯定是從哪裏得到了消息,才故意找了陳埕試探他。
可這個秘密究竟誰會知道?
腦中快速閃過一條清瘦的身影。
丁漠漠狠厲的眼神慢慢變得陰冷。
是那個孩子嗎?
迄今為止,她對不起的只有那個孩子。
他是來報複的,從一開始處心積慮參加節目就是為了報複她這個母親吧?
丁漠漠臉上閃過一絲掙紮,做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即便她狠心抛棄那個孩子二十二年,她還是希望孩子在看不到的角落,平穩幸福的生活着。
深深吸入一口氣,缺氧的大腦總算得到緩解,丁漠漠走到床邊拉開床頭櫃,裏面放着兩只新款手機,拿出裏面的工作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過去。
“陳複止,幫我查查他在什麽地方,我要見他。”
不能留着威脅放任不管。
電話那邊對丁漠漠畢恭畢敬。
這是跟了丁漠漠多年的助理,從前跟她行程,在她退出演藝圈後,依舊跟着她,幫她引導網絡輿論。
出于對心腹的籠絡,丁漠漠不僅把她挂在丈夫公司名下,還格外支付薪水,幫她處理一些瑣事,一些她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也是這個心腹處理。
助理接收到丁漠漠的交代,連聲應好,跟在丁漠漠身邊二十年,她早就借着丁漠漠的人脈有了強大的人脈圈子。
“對了漠姐。”助理猶豫着要不要開口,丁漠漠近期購買的小洋房主人搬家後聯系過她,給她寄了兩封信件。
他們搬進去的時候,前方房主的私人物品騰空了。
但後來大清掃,在書房櫃子邊角紙盒內找到幾本書籍,裏面夾着兩封被退回的信件。
信上收件地址是丁漠漠曾經的演藝公司,沒有拆封就被退回,信件一直保持着沒有打開的狀态。
助理不太了解丁漠漠跟陳複止的關系,只是敏銳感覺到丁漠漠對陳複止有些不同。
他們之間複雜又隐晦的關系,她不便深究,因此信件在小夫妻寄給她處理後,助理有些猶豫該不該直接丢掉。
丁漠漠眉頭一皺:“什麽事。”
聽到老板不耐煩的聲音,助理還是覺得有必要提一嘴信的事情,“您買的那幢房子找到兩封信,看地址是您以前曾經合作的公司,應該郵給您的。”
丁漠漠聞言,立即拉下臉,助理說的那兩封信自然是陳複止的傑作。
“要送過來嗎?”
“扔掉!”丁漠漠厭惡道,她從心裏抗拒陳複止,他寫的信,只會讓她從生理感到厭煩。
助理沒想到老板會如此反感陳複止,她私覺直接扔掉信件不妥,又沒必要對着老板幹,慢吞吞道,“好,知道了。”
過段時間再跟老板提這件事,信她暫時先收着。
——
陳今研含笑目送丁漠漠和奶娘離開,臉上笑意加深。
“已經走了,回去吧!”許家老幺調笑了一聲,給陳今研遞了個眼色。
陳今研淡然收回目光,面色平靜回了包間,許老幺迅速關上門,屋內重新恢複寂靜。
陳埕臉色還沒恢複,毫無預兆見到丁漠漠太出乎意料。
當年他抛下孩子離開,知道孩子媽也不管孩子了,曾經聯系過孩子的外祖父母,得知他們願意養孩子,心裏竊喜就沒再管了。
接下來的幾年他打過工,也一直流浪,無法在一個城市長呆,不想居于人下看人眼色過所謂的安穩生活,又認為自己會畫畫,跟那些打工幹苦力的不是一路人。
後來索性連什麽叫正常生活都模糊了,反正口袋裏永遠沒有幾個鋼镚,有錢沒錢都過得去。
但這不代表陳埕不知道孩子媽的下落,著名影星和被他抛棄的小姑娘一個模樣他怎麽會認不出?
在路邊看兩眼餐館裏播放的電影,總能看到幾部經典影視劇裏孩子媽的臉。
陳埕也知道一些她的近況,比如改了名字,又結婚生了孩子,老公還是個大富豪。
他過的不好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找孩子媽接濟一下,但轉念一想,之前孩子媽歇斯底裏的樣子,估計恨透他了,後來又嫁給有錢人,他找上去估計讨不了好,也沒再起過這個心思。
現在見到孩子媽,從前總是抱怨生活,整天埋怨的記憶褪去,相比從前的稚嫩哀愁,她現在神采自信。
老來發跡,以為自己也算小有名氣的陳埕發覺自己竟然跟曾經好過的小姑娘,已經完全不在一個世界了。
他目光複雜看向約他買畫的年輕人。
買它畫的富少姓許,給他前橋搭線的中間人說這位少爺很有能量不缺錢,而他的朋友也是一副有錢人家少爺的姿态,還喊着丁漠漠媽媽。
這是丁漠漠後來嫁的老公孩子吧?
怎麽就這麽巧遇上了。
陳埕心裏驚駭,他從回B市開始,就沒想過去打擾丁漠漠。
陳埕一副震驚過度的樣子并未散去,陳今研跟好友對視一眼,許家老幺便調笑着開口,“陳大畫家,您這是身體不舒服?臉色那麽難看。”
“抱——抱歉,是有點不舒服。”
“既然不舒服,那約畫的事情就暫時擱置,下次有機會再聊。”
陳埕愣了一下,心裏有些不情願,他好好收拾過自己來赴約,為的就是這位有錢的富少可以出高價擡擡他的畫,讓他漲漲身價。
這要一個擱置,還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了。
“也不是,我還行。”陳埕急忙改口。
許老幺眼中閃過一抹譏諷,不緊不慢開口,“畫的事情不着急,跟你做個生意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