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紅燒石慕岩1
第25章 紅燒石慕岩1
丁漠漠牽動唇部神經, 強迫自己保持面部平靜。
但一個荒謬的,極不可思議的念頭湧現腦海。
她眼睛不受控制盯着對面年輕男人的臉,似要在他身上找到一些證據。
證明她的猜測愚不可及。
“媽媽!”一聲痛呼平地炸裂, 丁漠漠猛地驚醒, 眼睛比意識更快射向聲音處。
等看到是小兒子稚嫩的臉皺在一起, 白嫩的小手正使勁從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收力的手掌往外抽。
丁漠漠總算回魂,她後知後覺松開手。
手得了自由, 陳今墨立刻甩了一下手, 本來豐潤的小白手現在被捏的發白。
“痛死了, 媽媽幹嘛那麽用力。”陳今墨毫不避諱向媽媽抱怨。
丁漠漠心思沒在小兒子身上, 她随口說了聲抱歉,眼睛卻沒從陳複止臉上移開。
越看,丁漠漠越覺得荒謬。
世界上哪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她那個大兒子叫陳豫行,可不是什麽陳複止, 而且那個孩子小時候長相沒看出有多驚豔, 正常長大的話, 哪有那麽好看。
丁漠漠安撫自己,同時極快瞥了眼陳今墨。
陳今墨長的就不太出衆,那個孩子,應當跟陳今墨一樣, 長相随爸爸。
心裏有了底氣,丁漠漠越發坐的板正, 但眼神掩藏不住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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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陳複止要說什麽,剛剛她心慌了, 就算飛快的掩飾下來,但高清鏡頭下, 自己這張臉難看是一定的。
她在看陳複止的同時,陳複止也是在她的。
所以,她才第一時間,覺得陳複止這話是對她說的。
除了丁漠漠和季童,場上其他嘉賓都在等着聽後續,見從陳複止遲遲沒有下文,催促,“難道這就是你要說的親身經歷,也太短了。”
衆人對陳複止的過去并不感興趣,但是陳複止就說自己以前不叫這個名就想結束,也太蒙混過關了吧!
季童臉色深沉,見人起哄,跟石慕言對視一眼,老練揚起一個笑臉,“阿止是什麽樣的人你們還不了解嗎?他比較害羞,不愛說話,就不要逼他了。”
田夢雨狐貍般狡黠的眼在陳複止,季童和丁漠漠中間來回,她本能感覺這些故作淡定的人臉下,有能讓她樂幾天的八卦,她不嫌事大開口,“我怎麽覺得複止哥哥還沒說完,季童哥哥,你這麽着急替他說話,該不會是怕複止哥哥說出什麽不好的話吧?”
季童笑意微深:“我能怕他說什麽,他小時候我都不認識他。”
陳複止一開始要說一件親身經歷的事件,季童第一時間想到陳複止會不會把五年前的事情和盤托出。
在鏡頭前,尤其是梁溯面前,這事要是被擺出來講,雖然陳複止沒證據,但凡傳出去,是有損他的名譽的,況且當年要不是他花錢找人僞造聊天記錄,又有還是陳複止助理的石慕言出來作證是陳複止洩露劇情,陳複止也不會這麽結結實實背上這個罪名。
“阿止,你還有話要說嗎?”季童轉頭柔聲詢問陳複止。
他感覺出來了,陳複止想說的,根本不是五年前的事情。
石慕言緊皺的眉宇就沒松開過,他不希望陳複止現在就跟丁漠漠撕破臉,這大半期跟下來,他是發現了,丁漠漠根本沒認出陳複止是她兒子。
能想象到阿止內心的痛苦,但石慕言認為,他們可以利用丁漠漠不知道阿止真實身份的優勢,打的丁漠漠措手不及。
陳複止并沒有理會季童,他淡然收回目光,将精致美麗的花燈放在前面的石桌上,透徹的目光掃過場上各有心思的衆人,薄唇微繃,慢慢開口,“我爸爸不想強迫自己承擔養育兒子的責任,把我和生母送回外婆家,從此杳無音訊。”
說着,陳複止漆黑的眼眸微微收縮,目光再次落在丁漠漠身上。
丁漠漠心中頓時一緊,內心的不安更重,與此同時耳邊出現一道聲音。
“我外婆深知無法挽回心已經飛走的男人,只希望我生母能堅強起來,挑起做母親的責任。”陳複止平淡的聲音繼續。
“夠了!”丁漠漠第一時間叫住陳複止。
她漂亮的大眼驚恐瞪起,表情一瞬的扭曲,陳複止,是他!
外婆,不負責任,送回外婆家,就是他!
他就是陳豫行,這個孩子,不!這個惡魔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費勁心思來到自己身邊,究竟是要幹什麽?
認媽媽?
不可能,如果要是認媽媽,從一開始就可以跟她直說,他的所作所為,只有一個目的,報複自己!
他專門挑這個時間,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說出什麽自己的親身經歷,他是要毀了她!
丁漠漠大腦充血,深色的眼瞳幾乎在一瞬間縮成一個細針,她想要保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優雅,又怕陳複止嘴裏吐露自己不堪的過往,只能第一時間打斷陳複止接下來的話,他還要說什麽?說自己的生母就坐在這裏,已經成了一代女神,而且重新結婚生子,對外宣稱跟現在的丈夫是真愛,是人生贏家嗎?
這些都是她苦心經營得來的,是她抛棄過去,舍下父母孩子,才打拼來的一切,沒有人可以從她身邊奪走。
這個惡魔,他又要來毀滅自己的人生了!
丁漠漠眼眸寒芒湧動,她眯着眼睛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陳複止,“陳複止,我想要跟你單獨談談。”
陳複止擡起眼,聲音平緩無波,“丁老師,我們之間有什麽可說的?”
丁漠漠臉色鐵青,依舊沒忘了在衆人面前保持着高貴與優雅,“你出來!”
“媽媽!”陳今墨忍不住驚呼。
媽媽今天好奇怪,好兇。
丁漠漠仿佛沒看到小兒子的不安,眼睛死死瞪着對面另一個兒子。
她說不出現在是什麽滋味,不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即便她對孩子會有天生的母性,那也微乎其微。
更何況,這個是來報複她的,是她的讨債鬼!
說起來她也不欠這個孩子什麽!他生下來就拖累了她,她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跟其他把孩子生下來就扔在垃圾桶的媽媽比起來,她已經好很多了,她至少含辛茹苦将他撫養到四歲,哪怕後來一走了之,那也将他留給了經濟條件不錯的父母身邊。
為了他,她甚至跟爸媽決裂。
“怎麽了?丁老師,我還想聽複止哥的故事呢!”田夢雨觀察着場上微妙的氣氛,笑語盈盈開口。
她看熱鬧不嫌事大。
憤怒與理智即将突破平衡的丁漠漠哪還有涵養跟田夢雨虛與委蛇,見田夢雨不長眼自己往槍口上撞,丁漠漠惡狠狠瞪向田夢雨,“管好你自己的事!”
這句話語氣相當重。
田夢雨一愣,她作為演員,也就是第一部戲演了女二,後來直接爆火,從來沒有別人當面呵斥過。
一時間,田夢雨情緒上臉,想要跟丁漠漠争辯幾句。
“小雨。”衣角被人拽了一下,田夢雨一分神,下意識看向拉自己衣服的人,是姜清,就見姜清沖她搖了搖頭。
田夢雨充血的大腦瞬間清醒,她不甘心咬着唇,不讓自己難看的臉色的被人看到。
她是頂流又怎麽樣?再多的粉絲,也比不上丁漠漠的基本盤大。
丁漠漠還有她沒有的地位,有個首富老公,平時出席晚會,見的人,都跟她不是一個層面的,丁漠漠要是發狠想要對付她,她哭都沒地方哭去。
這麽一想,田夢雨不由有些敬佩陳複止。
果然赤腳的不怕穿鞋的,陳複止是在惹丁漠漠的作死路上,越走越遠了。
場上其他人看丁漠漠明顯失控的神色,神色微斂。
他們不知道丁漠漠怎麽了,但大概猜出跟陳複止有關。
陳複止恐怕是從哪裏拿到了丁漠漠的把柄,才讓她在衆人面前不掩飾怒氣。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田夢雨都被直接怼了,他們不想惹禍上身,自然而然降低自己存在感。
陳複止站起身,平靜看向丁漠漠,“去哪兒?”
丁漠漠深深吐出一口氣,目光不善掃了導演跟攝像一眼,導演立刻心領神會,讓跟着丁漠漠跟陳複止的攝影師不用跟上。
“出來!”
丁漠漠率先往門外走,陳今墨有些害怕,他從來沒見過媽媽那麽恐怖的神色,小孩子的天性讓他想跟在媽媽身邊。
媽媽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帶着陳複止往外走。
石慕言不太贊同,給季童使了個眼色,讓季童開口叫陳複止停下來。
下一秒,卻見丁漠漠寒冷的目光直接向他射來,一并将他也記恨上了。
石慕言心裏微冷,知道經過陳複止今天這麽一折騰,丁漠漠肯定會有所防範了。
丁漠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二十四年極力隐藏的不堪,将有可能被攤開放在青天明日下,那她二十多年來的經營将毀于一旦。
這讓她怎麽能保持理智。
她要的風光,可不只是錢財,她要的是名氣,是衆人羨慕的目光,是別人敬愛,讓人一提起她,就是德藝雙馨的藝術家,是事業家庭雙美滿的人生贏家。
要是她年輕時做過的蠢事被爆出來,她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她會成為被人指責的對象,她苦心打造的完美履歷會沾染上污點,她一向愛面子的丈夫也會抛棄她。
節目組和當地旅游局一起打造的花燈游船,本地的居民都可以來湊熱鬧,原本他們玩完傳花燈游戲,嘉賓們就會做為第一批游客,坐上花船,一邊看風景,一邊跟當地居民打招呼。
将來乘坐花船也會是一個游玩項目。
因此,即便當地的管理人員多次強調不要打擾錄制,今天晚上,民宿前面的兩條做舊商業街依舊有很多人。
丁漠漠沉着臉将陳複止帶回了人最少的民宿,兩人随手打開一間無人居住的空房,彼此對視。
“多少錢,你開個價吧!”丁漠漠開門見山。
都是成年人了,陳複止說來找母愛的,她第一個不信,無利不起早,她不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對錢不感興趣。
正好,她有的是錢。
陳複止好整以暇看着她,眼神清澈明亮,“你想給我錢?”
他并不想跟丁漠漠有所牽扯,他同意跟丁漠漠出來,主要是想跟丁漠漠說外婆的情況。
即便他已經不屑需要母親,但是對外婆來說,她是離世前,還心心念念着女兒。
至少,陳複止不再想看到,外婆最後時間一針一線織的毛衣,再被扔進到垃圾桶。
丁漠漠第一時間想到用錢或者權,堵住他的口,陳複止并不意外。
難道他會天真以為,丁漠漠會看在自己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就突然撿起缺失了二十多年的母愛嗎?
不可能的。
丁漠漠聽到陳複止的反問,眉頭一皺,但她還是放緩聲音,“不管怎麽說,我也是你的親生母親,你難道想看我跌落塵埃嗎?咱們兩個從根子上說,是有着共同利益的。只要你乖一點,我可以盡可能給你争取影視資源,也可以給你成立一個工作室,讓圈內最好的經紀人單獨帶你,只要你永遠閉上嘴,當然你要錢也可以,我可以直接給你兩億。”
陳複止的怒氣值多少錢?石慕岩能給陳複止多少好處?
人都是驅利的,只要她給陳複止足夠的好處,那他就會閉嘴。
至少用好處收買陳複止,總比用權勢壓人強。
丁漠漠眼神發冷,重重閉上眼,只覺得之前沒發現陳複止身份的自己蠢到家了。
要是先一步跟陳複止搞好關系,她還可以打一下親情牌,再輔以影視金錢的好處,這孩子肯定會順從自己。
陳複止也沒想到丁漠漠出手那麽大方,不管是靠丁漠漠争取來的影視資源,兩億現金,都是陳複止沒有想到過的東西。
“聽說你丈夫每年給你的零花錢就有十億。”陳複止喃喃開口。
剛收養何嘉名前幾年,他生活很拮據,那時他不僅要承擔自己跟何嘉名的生活費,學費,還有搶救嘉善的醫藥費也是他在償還。
記不清具體是什麽時間了,那時候他一天游走幾個片場,難得抽空打開浏覽器搜索要演某個古裝戲份的飾品讀音,正好看到浏覽器推送的新聞。
講的就是豪門貴婦生活有多滋潤,幾萬平的豪宅,上千萬的豪車只是标配,像丁漠漠這樣老公随手就發上億的零花錢才是真豪門。
丁漠漠聽到陳複止這麽說,以為陳複止并不滿意這個數字,她忍着厭惡循循善誘,“我給你五億,不,我給你十億。複止,我們是親生母子,你過得好,我只會高興,我可以盡自己最大限度,讓你生活如意,但你也不能害我,你也不是個孩子了,應該看得出來,我現在的婚姻看上去美滿,可一旦讓我丈夫知道我從前生過孩子,我這段婚姻就保不住了。”
不管真假,丁漠漠将自己塑造成身不由己的形象,她深深盯着陳複止,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動容。
十億,已經是多少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數字了。
“你這麽多年過的好嗎?外公外婆應該很疼你吧?”丁漠漠眼中流過一道灰暗的光,沒有再去見過父母,是她一直放不下的心結,但是父母固執,要是她再出現在他們面前,肯定會被前塵舊事牽扯,拖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知道你心裏可能有些不平衡,但是爸媽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你不會吃苦,他們給你的愛不比母愛少,就算沒有我,你也平平安安長大了。”
“但是你想想今墨。那是你弟弟,他也只是看上去矜貴富足,他爸爸有個前妻生的兒子很有出息,還有個偏心眼的奶奶,将來他家裏的東西,大部分是要給前頭生的那個的,要是我再跟他爸爸離婚,以後今墨在家裏還能擡起頭嗎?他只會過的更不好。”
陳複止這才擡起眸。
丁漠漠看他總算有所變化的神色,心道他心裏的防線應該松動了。
陳複止牽動唇角,露出一個淺薄的笑,“您可真會說笑,您的兒子過的好不好跟我有什麽關系?至于您要給我的錢,确實不用了,我不需要錢,也花不完,你要是有錢沒處花,就捐了吧!”
“那可是十億!”丁漠漠目露厭煩,“還是說你想要更多!”
“你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你,我跟你來,只是想看看你要說什麽。”陳複止平淡望着她,“你果然沒讓我失望,說實話要是早一個月,我肯定會心動。”
丁漠漠眉宇狠狠皺起,陳複止這副平淡,什麽都無法入眼的樣子,讓她十分煩悶。
做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他在知道自己跟她關系的情況下,來參加這個節目,難道沒有目的嗎?
是太貪心了吧!
丁漠漠沉下臉,眼神危險,“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
陳複止忍不住發笑,丁漠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演員,也擅長談判。
她用讓人無法拒絕的條件,選擇跟她合作,兩人達成共贏。
但可惜,丁漠漠遇上他了。
陳複止毫無感情望着丁漠漠的冷臉,懷着陰暗的惡意開口,“你剛才說,外公外婆給我的愛不比母愛少,不會讓我吃苦,我是同意的,他們我這輩子最尊敬感激他們兩人。”
說着,陳複止緩緩笑了一下。
這一笑,他眉眼的寒霜,如挂在松枝上的積雪,一下子抖落。
眼中泛着罕見的暖光。
丁漠漠看到他的神色,微微一愣。
而後,她臉色唰地一白,她想起那件毛衣了。
剛才她只顧着驚恐,大腦只想着怎麽解決陳複止,讓他閉嘴。
經過陳複止一提醒,她想起來了那件毛衣的事。
那是陳複止外婆做的毛衣,已故外婆做的。
是媽媽...
小時候,她有幾十件媽媽親手織毛衣。
每年冬天,她都穿的比別的小姑娘幹淨漂亮,一直是人人羨慕的對象。
後來長大了,生活水平也越來越好,她也會嫌棄媽媽一成不變的毛衣。
即便再溫暖,但也不夠好看了。
那件她收到的朱紅色毛衣,樣式雖然老舊,但成色很新,不是給男人穿的,是後來媽媽給她織的。
丁漠漠眼眶泛紅,強忍着鼻腔中的酸澀,要是沒有這個孩子,她也不會跟父母鬧翻,她會順風順水走上演藝道路,成為德藝雙馨的藝術家,有個風光無限的丈夫,而自己也能侍奉在父母身旁,可現在,她連媽媽最後一面都沒見上,甚至,媽媽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丁漠漠神色有一瞬的無措,就像曾經受委屈時,等待母親将她擁入懷中安慰的一般,“她,什麽時候走的...”
曾幾何時,她是想過的,将來總有機會,再跟爸媽見面的。
可現在,她沒有這個機會了。
她沒有媽媽了。
陳複止看着丁漠漠失控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十三年了。”
“十三年...”丁漠漠心髒有一瞬間的失律,她不可置信,“已經那麽久了嗎?”
十三年,媽媽都走了十三年了?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十三年前她在幹什麽?
那時候,她事業已經到達巅峰,也遇到了現在的丈夫,她春風得意,怎麽會想到,在同一個城市的母親,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
十三年前,那個時候,這孩子才只有十五歲吧?
丁漠漠心痛得幾乎喘不上氣,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孩子,看着他冷漠的臉,狠狠咬牙,“你故意跟我說的吧?就是讓我難堪,讓我痛苦!”
陳複止冷漠看着丁漠漠,仿佛在看一場廉價的表演秀。
丁漠漠是自私的,但她應當也是對外婆外公有感情的,但更多的呢?沒有了,這微薄的感情,遠遠不必上自己的野心。
陳複止只覺得無趣,為什麽要等到外婆死後,丁漠漠才會痛苦。
難道,等他死了,丁漠漠才會恍然想起,自己對這個兒子,真的算不上好,甚至說的是仇恨。
帶着些許報複的心理,陳複止轉身離開空房,走的時候,他突然頓下腳步,面無表情側過臉,“要是能讓你好受點,我應該告訴你,那件毛衣,是外婆在去世前織的。她沒有說是送給誰,應該是不想我知道我的母親還在人世,但那個時候,她是高興的,我想,她是想讓你穿上那件毛衣。”
“還有,既然你不知道外婆去世的消息,那外公的消息你應該也不清楚。”
“外公,在我不到八歲的時候就走了。”
說完,陳複止擡腿離開房間。
屋內,驟然響起隐忍的哭泣聲。
陳複止眉頭一皺,加快了腳步。
這痛哭的聲音,他不覺得痛快,只覺得刺耳。
但陳複止沒走兩步,就覺得不對勁,他腳步微頓,推開身旁虛掩的門,一道纖細的身影就印入眼簾。
看到裏面的人,陳複止眉頭微微皺起。
姜清連忙驚慌又尴尬擺手:“複止哥,我真不是故意偷聽的,你們不是回來了嗎?錄制暫停了,我趁着這個時間來上廁所,沒想到剛好就聽到了,我絕對不會出去亂說的。”
陳複止擰着眉峰,深深看姜清一眼。
他對這個女生,談不上有好感,但也沒必要去為難一個女生。
況且他并不介意別人知道自己的私事,他并沒有做錯任何事,不懼別人口舌。
“早點回去吧!”陳複止沒再揪着姜清的偷聽的事,往錄制地點趕。
姜清聞言,松了一口氣,她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我還沒上廁所,複止哥,你先走吧!”
陳複止退後一步,直接向民宿一樓走去。
他趕回錄制地點,梁溯和左明郎他們都在閑聊,見他回來了,跟他打了招呼,大家全都面色如常,沒有追問他跟丁漠漠的事情。
導演問了他一下,丁老師什麽時候回來。
陳複止搖了搖頭,丁漠漠今晚還會不會過來,他并不确定。
導演看了眼時間:“游船的時間要到了,要是丁老師不過來,大家先去從船上吧!”
幹坐了半天的嘉賓站起來,活動手腳。
但由于之前丁漠漠不痛快的原因,大家都興致缺缺。
九點整點到了,兩條隔河步行街的燈籠同時亮起。
兩條筆直的長龍,照亮整條街,那紅色的燈光應的漆黑的水面游蕩着暈人的光芒。
出來看熱鬧的小鎮居民不停一起歡呼,不少年輕人依靠着石欄,望着挂滿紅色宮燈的花船,興奮議論。
“以後我們也能坐嗎?白天看起來那麽冷清,沒想到挂上紅燈籠還是蠻有感覺的。”
“真的好像古代的集市哦!跟電視劇一樣。”
“咱們本地人以後坐船能不能便宜點啊!到時候我肯定要拍照。”
“嘤嘤嘤,季童到底什麽時候出來啊!我爸媽都不讓我帶手機出來,只能過過眼瘾了。”
走出工作人員圍着的錄制點,周圍的人氣馬上多了。
大家陸續登上花船。
天上的明月映在水面,不時被船身暈開的波紋撞散。
陳複止剛踏上船板,石慕岩向他招了下手。
陳複止當沒看到。
石慕岩索性就上船,把陳複止拉了下來。
花船九點十分準時開啓,陳複止下了船,船也出發了。
陳複止發現,不僅丁漠漠沒來,就連姜清也沒趕上。
陳複止冷冷抽出手腕,神情淡漠看着想跟他談話的石慕岩,“我不想跟你聊。”
石慕岩壓制着怒火:“你跟丁漠漠談了什麽。”
陳複止眉眼染上幾分疲倦:“跟你沒關系!”
陳複止抗拒的态度把石慕岩惹毛了。
他不知道陳複止到底要幹什麽!
大好的優勢都被陳複止攪黃了,他還一臉不配合。
“陳複止,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難道你就不想報複丁漠漠?你真不想要自己的前途了?還是你有自己的打算,丁漠漠給你好處了?”石慕岩臉色陰沉,他發現他真的看不清陳複止了。
以前的陳複止雖然冷,但是內裏是柔軟的,是熱乎的。
但現在,陳複止好像一塊拒人千裏之外的岩石,他再怎麽捂,也捂不熱,因為石頭裏面還是石頭,改變不了的。
“阿止,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前途了?”周圍人來人往,石慕岩壓低聲音,要是陳複止真破罐子破摔,他也不想求了,難道他還能真掰開陳複止嘴巴,把飯喂裏面進去不成。
陳複止看石慕岩想發作不能發作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以後別打擾我,我看到你就覺得惡心。”
石慕岩一愣,他從沒聽到陳複止說過帶有侮辱性的話。
看到他就覺得惡心?那之前讓他上節目的時候怎麽不說?
說不在乎前途,是假的吧?誰不知道在意錢,不在意名氣,陳複止該不會已經跟丁漠漠達成協議了吧!
石慕岩眼中閃過厲色,他面上放緩态度,“阿止,你沒跟丁漠漠透露過我的事吧?”
有時候,陳複止覺得石慕岩不該當經紀人,他應該去演戲,他的演技爐火純青,比很多老戲骨還出色。
比如現在,他明明憤怒不已,還能忍耐脾氣,裝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陳複止不知道石慕岩還想煩自己多久,他直直看着石慕岩,面無表情坦白,“我生病了,以後別來找我了。”
知道他要死了,總不會還像條狗一樣,嗅到一點肉香味,就死皮賴臉湊上來。
石慕岩眉頭一皺,并沒有理解陳複止的意思,“你生病就好好養病,我可以給你時間,你不要這樣,好好配合不行嗎?”
陳複止眸光微暗,再沒有溝通的欲望,“後面沒有節目了,我回去了。”
說着轉身就走。
石慕岩被他不配合的态度鬧得火大,一把搭住陳複止的肩頭。
等手掌觸碰到那凸起不平的骨頭,石慕岩心裏咯噔一下,陳複止怎麽瘦的這麽厲害,肩上沒有一點肉感,手掌下好像只有一把輕飄飄的骨頭。
他想到陳複止說的生病了,對了,上一期他就發燒,好像還吐了血。
石慕岩心裏升起一股煩躁。
陳複止從來不說瞎話的,他說病了,那就是真的病了,應當還是不輕的病狀。
不然按照陳複止的性格,是寧可硬扛着,也不會向人吐露的。
算了,人哪有不生病的,年輕人生病,好好治療就好了,石慕岩強壓下心裏那股煩躁,“阿止,我沒你看到的那麽風光,既然你真的不想配合,我希望你不要壞我的事情。”
陳複止不再理會石慕岩,他的目光已經被船蕩開的河水吸引。
兩側石欄挂着的紅燈籠灑下的光芒,讓花船像是劈開了紅色世界一般。
老老少少的人居民随着花船走動,年輕的少女們春心蕩漾喊着季童的名字。
陳複止順着人群走去,沒有攝影師跟随,他很快淹沒在人群裏。
等到大部分人們随着花船走遠,陳複止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站着。
他漆黑的眼瞳淡然望向被黑夜掩蓋的群山,只有月光下的那片地方,才能看到山的重影。
這個地方,他真的很喜歡,要是可以,他想包一座山,建一幢兩層小別墅,裝修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早晨起來,看着煙雲缭繞的群山,感受着濕潤的天氣,起床為自己做一份可口的早餐。
然後給門前的花草澆水,給屋後的果蔬施肥。
可以的話的,他的小房子旁邊要有一條河,夏天雷雨午後,他可以坐在河邊釣魚。
這樣的生活最好慢一點,離人群遠一點。
他一個人,慢慢等着生命流逝。
但是建房子種果蔬都是大工程。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房子建成的那天。
陳複止越想越覺得惆悵,不知道什麽時候身邊彙聚了幾個青年。
他站的位置是在一家果汁店門口,年輕的老板娘走出來,笑着招呼他,“帥哥,你要喝點什麽嗎?”
陳複止掃了一眼周圍,一種違和感湧上心頭。
他站的位置是果汁店旁邊,并不妨礙老板娘做生意。
老板娘應該不是問他的,因為店門遮陽傘下面,還坐了兩個年輕男人,不時說着什麽,眼睛卻不時往周邊瞟。
陳複止隐隐覺得奇怪,這種違和感并不能說出哪裏不對,但直覺讓他覺得不對勁。
他往邊上走了一步。
果然,老板娘又笑着的重複了一遍,但這次是對坐在露天桌椅的兩個年輕人說的。
聞言,那兩個年輕人一起看向老板娘,然後十分不熟練各點了兩杯檸檬水,還不時鬼鬼祟祟兩邊瞅瞅。
陳複止本能想要離開那塊地方。
這時候,他邊上突然傳來一道清澈悅耳的聲音,“你好。”
一個白衣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身邊。
那個男人有着優越的下颌線,凸起的喉結随着他說話的動作微微滾動,性感至極。
但那人有雙極為淡漠的鳳眼,眼眸似乎不含什麽情緒,如他這個人一般,像清風中的松柏,寧遠淡薄,不好接近。
陳複止一眼認出了他,這人是前幾天在民宿樓下見過的孟法醫。
陳複止耳朵微紅,想起之前在民宿盯着他看了半天,可能還被人抓包,就有些難為情。
“可以先不要走動嗎?”孟法醫淡漠看着他,再次開口。
陳複止瞬間心領神會,他怕自己壞了孟法醫的事情,“我就在這站着嗎?幹站着會不會太突兀了?”
“可以聊天。”孟法醫看着陳複止的臉,貼心開口。
陳複止覺得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歡說話,而孟法醫的樣子,好像比他還不愛言辭。
兩個都那麽沉默的人,怎麽聊天?
陳複止掃了一眼周圍,想自己找個話題開口,讓他們看上去就像一對友人在閑聊。
這時候,他邊上的法醫先開了口,“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陳複止無語擡頭,“你們學醫的聊天都是這樣開頭嗎?”
要是遇到忌諱的人,說不定就翻臉了。
孟昨非眉頭微蹙,透徹的目光再次落在有一面之緣的男人臉上,緩緩解釋,“我是說真的,上次看到你臉色就有些發青,過了幾天也沒好轉,你有去醫院檢查嗎?”
陳複止讷讷點頭,心道法醫也挺厲害的,光從臉色就看出他身體不好。
他無意将身體情況告訴陌生人,也不想給別人平添煩惱,“檢查過了,我知道是什麽原因。”
孟昨非看着他的神色,深灰的眼瞳微動,神色冷淡,但眼中明顯帶着不信任,“身體是你的自己。”
“謝謝。”陳複止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孟法醫果然跟他的臉一般,是位風光月霁的人物,很懂得分寸和界限,看出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果然沒有繼續。
陳複止暗暗松口氣。
他擡起眼,看到跟着花船走遠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
突然,剛才還在手捧着檸檬水不知道聊什麽的兩個年輕人跟箭矢般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個人影飛快跑起來。
兩個人追一個人,全都豁出命去跑。
但顯然逃跑的人更緊迫,生生跟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察拉開了一段距離。
隔着老遠,陳複止都聽到了追人的人罵了一句。
陳複止飛快看了一眼孟法醫,不知道身邊這人會不會也撒開膀子去追人。
他也實在想不到,這位法醫追嫌疑人是什麽樣子。
似是知道陳複止的疑惑,孟昨非解釋,“他們不是支隊警察,是附近沒露過臉的新人,經驗不足,所以隐藏的不太好,不過天色黑,只要不走近,嫌疑人也看不出來。邊上還有安排其他人,不需要我去追。”
“哦。”陳複止點頭,下一秒,他就看到黑暗巷子裏突然竄出兩個人,一齊撲向嫌疑人。
其中一個人的個子高挑結實,陳複止一眼就認出那人是誰。
嫌疑人知道自己被抓是什麽下場,激發了自己潛能,竟然被抱着滾了兩圈後,又掙紮跑了。
信陽氣的破口大罵,整個人像發狠的豹子似的蹿了出去,以泰山壓頂的姿勢再次把嫌疑犯壓在地上。
那重物落地的悶聲傳的老遠,光聽着就疼。
不等嫌疑犯反應,信陽已經忍着身上的鈍痛,直接給人套上了手铐。
他跟嫌疑犯拷在一起的同時,穿着警服的警察才蜂擁而至,在沒驚動游客的情況下,把嫌疑人押走了。
處理完手上的事,信陽眼睛立刻在街上梭巡,等看到跟人站在果汁店邊上,連發絲都沒亂一根的孟昨非後,氣的大吼一聲,“我日/你的孟狗,他媽的老子在前面拼命,你在後面跟帥哥歲月靜好。”
信陽罵罵咧咧走過來,嫌棄白了自家法醫一眼,然後上下掃視陳複止眉頭一皺,“怎麽幾天不見,你臉色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