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情人

第23章 解憂

解憂

“見了，買窯雞路上被他拉去談公事了。”

奉淨一臉不信，甚至有點想笑，卻也不質問我別的，我倒是希望他質問我點別的。

“嗯。”他又低頭看書了。

我張嘴想跟他說兩句話，話到嘴邊又不想打擾他，他喜清淨，有時未免太清冷了些，我抿了抿唇，拎着雞推門出去了。

我推開門，傅啓實迎面跟我打了個照面，我說：“來找奉淨？”他點頭，說：“嗯，修煉上有些不懂，想找他問問。”我也點頭，說：“他在裏面。”

我還未走遠，他一走進去，提高聲量，滿是喜氣，叫了聲：“老師！”

……不中聽。

我不太舒服，下意識回了頭，傅啓實不關門，我一眼看見他站在美人榻前，躬身聽着奉淨說話，啧，耳朵都快湊到嘴巴邊上了。

我忍下心中不喜，走去廚房，将東西交給侍妖，出來想去看看奉淨，卻聽到侍妖通傳，有人登門拜訪，我迎了過去，在門口平臺上看見一個身穿道袍眉眼帶笑的俊朗男子，手裏提了些禮品，見到我便說：“好久不見啊铎雲。”

我不想看他第二眼，林皆說：“我招惹你了嗎？”我懶懶回他：“沒有。”林皆沒等我說請進，就跨過門檻進來了，他興致甚高，說：“我來看奉淨，他在哪。”“書房。”“帶我去。”“……”命令誰呢？

我雖嫌棄，卻也不得不給他帶路，我過去的時候，傅啓實還在裏頭與奉淨相談甚歡，我聽見了奉淨的笑聲，說起來，他好像沒在我面前有笑得那麽開心的時候。

我敲門，裏頭人目光投向我，林皆探了個頭，對他們笑着擺手打招呼，林皆道：“我來了，打擾你了嗎？”奉淨笑意如和煦春風，道：“沒有。”

傅啓實說：“既然老師有客，學生就先下去了。”奉淨道：“嗯，好。”傅啓實走出去了，林皆打量他，又回過頭看我幾眼，他揶揄的神色暧昧不明，見傅啓實走了，徑直走過去，奉淨擱下書本，站起來迎他。

奉淨看他手中的東西，說：“來看我，不必帶禮物。”林皆道：“該有的客氣還是要有的。怎麽樣，想的如何了？”我不解，他們何時還有秘密了？奉淨要從他手中接過東西，眼看着他手就要碰到林皆的手，我說：“我來拿，你聊你的。”奉淨止住手，收回去，我一把奪過，将東西拿來，轉身出門去了，放好東西，我去吩咐廚房備飯菜。

回來就看見奉淨跟着林皆走，二人走的方向正是大門，我道：“吃飯時間快到了，你們還去哪兒？”林皆道：“出門走走罷了。”奉淨微笑，眼神望着我，似乎是讓我放心，他說：“會回來的。”

我心安，當下便慚愧起來。

我好怕失去他，好怕，好怕。

天幕漸漸沉下來，星子挂上了天空，滿天繁星，圍着月，奉淨像銀月，我像天幕裏發着光也不被人們認識的小星星。

我坐在院中等，即便他與我說了“會回來的”，我這顆心也不能一直心安，因為祝栌淨對我許下諾言，可上輩子我就沒等到他。

我等不到他一年，我就在山上種一棵黃栌樹，直到種滿三座山，我苦守在妖界，只等到一個剛修煉不久，尚未幻化為人形的小蝴蝶。

祝栌淨走在前面，我是被他家人追殺，墜下山崖而死，死後我打聽他的下落，十一王和我說，他喝了孟婆湯，來了妖界。

原來他一開始就選擇食言。

他甚至選擇換了一個世界，他選擇轉世的時候就從未想過對我的諾言嗎？他要永世不與我相見，還是知曉了我的死因，怕我痛苦，所以親自斷掉與我的緣分嗎？

我沒有答案。

我又找到他了。

他失去了記憶。

我問不到答案。

他的心思随着他的死一起葬在了一碗孟婆湯裏。

在我垂暮之年，有只喜歡黃栌的蝴蝶飛來我黃栌林，那時我的黃栌已經長得郁郁蔥蔥，漫山遍野，霧蒙蒙一片，似我的前緣，似他的心意，似我與他的關系。

蝴蝶根骨極弱，小小一只箭環蝶，壽命不過一個月，他卻忍了七十五道雷，突破生命的桎梏，修煉出妖魂，将生命延長至一季，他在夏天來我黃栌林，我在山中清雜草，他飄飛在我身邊，用殘葉化為傘，替我遮擋毒辣金烏，他陪我這個孤家寡人，在這林中，日複一日的除草、施肥，驅趕邪物，直到秋風起，葉漸落，入秋之際，他也離我而去了。

蝴蝶生命短暫，他用盡一生來陪我。

如果這只蝴蝶是他就好了。

我的上輩子，不過是一個愛花人和護花人的故事，很平淡，我試過查看他的妖魂，可是我找不到一丁點兒祝栌淨的痕跡，箭環蝶的魂魄是新修的。

幹淨得堪比飛升的仙。

祝栌淨來妖界，祝栌淨在哪兒？他喜歡黃栌，我便種了成片的黃栌，他所愛之物也無法吸引他嗎？

我長眠與黃栌樹下。

下輩子還要做妖，我要等到他，親口問問他，為什麽要食言？

府中挂起燈籠，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奉淨終于和林皆有說有笑地回來了，他手裏還提着一壺酒，遠遠的，我聞到熟悉的酒香，是我喜歡的劍南春。

奉淨見了我，丢下林皆，快走向我，說：“不好意思啊，買酒的人很多，我排了好久。”看着他溫情笑意，我握住他的手說：“以後這種事，讓侍妖去做。”奉淨搖頭，說：“不，我想自己去買給你，我說過胡話，怕你以後就此不喜歡喝劍南春了。”

林皆在一旁笑得甚歡，一臉知情的樣子，林皆站在原地，說：“作為奉淨的新認的兄長，我總要考驗考驗你吧。”

“兄長？”這才沒多久就認為兄長了？

奉淨将我握住他的手握緊，道：“嗯嗯，林哥哥是很好的人，我與他一見如故，便認他為兄長。”我猜這不是奉淨的主意，是林皆公報私仇。我看着奉淨握緊我的那只手，說：“你拿主意就好，我不管這些，我們，進去吃飯吧。”“好。”

林皆留下吃了晚飯再走，席間他倒是老實，再沒做什麽讓我不喜的事。

席散了，夜裏回房，我問奉淨：“你今天說你說過胡話，什麽胡話？”奉淨臉頰染上粉色，不好意思地說：“我跟林皆沒有那種關系……是我裝醉，騙你的，我那時以為，你是殺害我姐姐的兇手，我不能讓你好過，就故意裝醉，說…那些胡話。以後，以後不會了。”奉淨越說，聲音越小，臉也轉過去，不敢與我直視，臉頰燒得更厲害了。

我心結已解，心情舒暢，一把摟過他，說：“好，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也不許真有這種關系。”隔着胸腔，我感受到他砰砰快速跳動的心髒，他的手緩緩，搭上我的後背，說：“我不會有這種關系的。”

我摟着他，真切地抱着他，這是我等了兩世的人，我不想松手，再也不想。

猶記得上輩子死去，我在地府問前緣，十一王的話還清晰地印在我腦中，她說：“你前緣未完，下世，我助你一把吧。”三世，共兩千三百年，我終于擁你入我懷了。

我摟緊他。

什麽都不想去想。

就讓我貪戀此刻。

摟緊我唯一的光。

他輕輕環上我的背，他輕輕喚我的名字：“铎雲。”

“嗯，我在。”我一直都在。只要你願意站着等我，回頭看我，用心感受我，我一直在。

“我想要你。”

奉淨說，他想要我。

他推了推我，我順勢松開，他努力踮起腳尖，勾住我的脖子，将吻落在我的唇上，慢慢地，吻我。

我怔住了。面對他的主動，我心喜悅翻騰，喜極，傷心，我反應不過來，他放下手，低頭紅着臉，去解我的腰帶，我盯着他的臉，看着他的動作，我表面上未有一點兒動作，可我腦海裏已經想過上百種姿勢。

腰帶落在地上，他解開我的系帶，手覆在我胸膛上，一步一步推着我往後走，我順從于他，步步後退，任由他脫下我的外衣，他推我至床榻上，要我坐下，再推着我躺下，然後他再，在我面前一點一點展現自己。

我靠在疊起的被子上，他說他看了書，要自己來，可他單純笨拙，半天不得門法，反惹自己臉更紅，呼吸更是粗重，青澀得眼圈紅，最後趴在我身上，捂住臉說：“我不會。”

“你幫我好不好？”

“不怕我欺負你？”

“這不叫欺負。”他埋着頭，慢慢說出這幾個字，氣息缱绻，呼在我胸口上。

我一手将人往上擡，在他耳畔說：“扶穩我。”“嗯……”他軟軟地應了一聲，将手搭在我肩膀上。我說：“可扶穩了？”他小聲應一聲，我說：“那我來了。”“嗯…哼……”他手一瞬間抓緊我的肩膀，指尖劃到我的肩膀，微疼，撓了我一下，又松了手上的力道，輕輕扶穩。

末了，我拭去他眼角的淚，看着我碰出來的紅痕，心底裏愧疚，我親吻他的額頭說：“對不起，我還是欺負你了。”

他伸手撫摸我的耳，我的臉龐，眼似晶瑩流光，目視着我，微笑道：“沒關系的，铎雲哥哥，我很喜歡。”我再次将人摟住，小心翼翼地問出口：“奉淨，我們結契，好不好？”

我迫不及待，要他和我在一起。哪怕生活全是雞毛蒜皮，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奉淨眸光閃動，看着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