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人
情人
原來是擔心這個。
“也罷。你受了傷,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與你置氣。”我轉身走向書案處,铎雲叫住我:“你去哪兒?”我疑惑道:“拿椅子。”“拿椅子做甚?”“拿椅子坐,站着守着你太累。”
铎雲看一眼書案方向,目光回落在我身上:“你坐在旁邊看着我我睡不着,睡不着傷神,傷更難好。”我覺得他要求真多:“那怎麽辦?我坐地上?”他拍拍枕頭,笑道:“一起睡吧,地上涼,你身子本就弱,別為了照顧我自己着涼了。”
我怎麽覺得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
“不會的,一個晚上而已,我不會着涼。”
铎雲堅持要我過去:“你睡地上,我不好叫你,我一受傷,他們都精神緊張,外頭有人守夜呢,我叫你萬一你沒聽見他們聽見了又要大驚小怪,你還是躺我身旁好,我一拍你,你就能知道我的意思。”
我也堅持睡地板:“不行。”
“奉淨,不要再說了,我沒力氣和你争了。”他說着,手臂就撐不住身子,往床圍上靠去,下一秒就要扶着床圍站起來,搖搖擺擺,我忙過去扶他,我埋怨他:“站不住還起來做什麽,坐着。”他小聲說:“給你找被褥。”
“你告訴我,我來找。”
“我這被褥多,放得亂,只有我自己知道哪床是曬過的,他們雖伺候我,但在軍中習慣了,我能自己做就不麻煩別人,所以只有我知道哪床是新被子,你用了不起痱子。”
铎雲說了一堆,我聽了也沒耐心,說:“不麻煩了,我睡你旁邊。”
“好。”這家夥樂得簡直是喜上眉梢。
我站在他身邊為難,看着兩個排在一起的枕頭,問他:“你睡裏面還是外面?”
铎雲說:“外面。”我其實覺得沒商量說:“你睡裏面我才好照顧你。”铎雲今天好不依不饒:“不,不要你睡外邊,萬一你趁我睡着偷偷跑了怎麽辦?”簡直是沒眼看,多大的人了還計較這些,我說:“小孩子心性,我說了你病好之前我不會離開。”铎雲這厮又不按常理出牌:“那你今晚還是走吧。”我不明所以:“啊?”铎雲又用那炯炯目光看着我:“你不照顧我,我好得慢些,你就會慢些離開。”
他怎麽老抓着我離不離開他這件事不放,我沒耐心了:“啰嗦,睡覺。”我脫了鞋爬上去,扯他衣袖,叫他快些休息,這厮守着床沿半點不挪地兒,我也困了,不想與他争辯,拉了被子就躺下。
铎雲見我躺下,他也老實躺下了。
我閉目養神,就聽見他叫我:“奉淨,你覺得我怎麽樣?”休息,竟還要大半夜聊天,我道:“好好好。”我躺下來照舊翻了個身,因為覺得和他面對面着實尴尬。
肩膀被人推了一下,那力道并不重,像是表達不滿,我聽見铎雲道:“你敷衍我。”“……啰嗦,睡覺。”
“奉淨,我到底好不好?”
“你病着呢,快些休息。”
“奉淨……你說,我到底怎麽樣?咳咳…咳。”我聽到了低落的語氣,他受傷了,勉為其難,多給他一點耐心吧。
“你想要什麽答案?”
“真心實意的答案。”铎雲說這話時,很是認真,我轉過身來,對上一雙極具侵略性的眸子,忽然覺得他的認真像……拷問一樣。我不自覺往被裏縮了縮,他一直目視着我,眼中沾了意欲,像是随時要将我吃掉一樣。
我出聲想回答他的問題,話出口就沒了自信,想緊咬嘴唇,不作回答。我說:“铎雲哥哥自然是很好的人。”他側着身子,完全遮住了床沿,如果我現在立馬爬起來逃跑,他會不會把我抓回來……我越想越不着調,铎雲突然展顏一笑,渙然冰釋了緊張的氛圍。
“有沒有別的答案啊?”他又回到了溫柔的樣子,我松一口氣,将下巴從被窩裏擡出來,我顫着嗓音答道:“铎雲哥哥不是壞人。”下次說什麽也不要跟他睡一張床。
铎雲“哧”一聲笑了,他伸手撫了撫我的腦袋,哄我道:“知道了,快睡吧。”我立即閉上眼。又聽到一聲“哧”的笑聲。
我偷偷睜開一只眼,驀地對上他的眼,他看我看得坦坦蕩蕩,我心砰砰直跳,咬咬下唇,鼓起勇氣假裝我沒偷看他:“你也快睡。”“嗯。”他溫柔應聲,抿唇微笑。
不在自己的房間,竟睡得也安穩,這裏到處都是铎雲的氣息,衣物上也沾染了他那冷冽如雪中松林的氣息,我喜歡清淡的甜香,并不習慣他用的香,恍然想起來他還未給我分一間房借住。如今寄人籬下,忍着些吧,只要他不……胡來,一切都好說。
第二日醒來,我是被他起身的動靜吵醒的,睜眼就看見侍妖在伺候他穿衣,我睡眼惺忪,還未完全醒,迷迷糊糊聽見侍妖對我說:“夫人多睡會吧。”我懶懶應了一聲“嗯”,隐約看見铎雲穿衣的動作一滞,注視着我卻并未上前,我正困着,昨夜與他拉扯,鬧得那樣晚,我真的很困,轉而閉眼睡回籠覺了。
一覺醒來已是正午,睜眼就看見一個臉熟的侍妖,他看見我醒來,一張笑臉就迎了上來,服侍我穿衣用飯,梳好頭之後,我讓他退下,過一會兒他又進來,給我換茶水,又過了一會兒,他端着些糕點水果進來,總之凡是我需要人的時候,出現的都是他。
在铎雲府上住着,倒是很少看見同一個人頻繁地出現在我面前,我問他:“怎麽都是你伺候我?別的人呢?”他天生愛笑,個子比我高一點,模樣老實,他說:“将軍把我指派給公子了,以後由我貼身服侍公子。”“嗯,你叫什麽名字?”他回話不緊不慢,性子倒和我很像,他說:“菽綠。”我又問:“好名字,你是樹妖?”他笑着回答:“是的,仆是樹妖。”說完就沒什麽話了,是個安靜的人。
我正好喜歡安靜的人。
想起铎雲來,随口問了一句:“铎将軍還在府上嗎?”“将軍在書房會客,今日來的是靈羽門的官人,未時一刻第五門的官人要來拜見将軍,許是申時才會有空。”
“他這麽忙啊?病着也不能休假?”
“将軍說這個月再休假就沒全勤獎金了。”
“……那你們多費心,照顧好他。”
“仆會的,仆會向将軍轉達公子的心意。”
“這……這就不用了。”
安綠笑一聲,申時的時候竟提醒我将軍得空了。我下午無事,去廚房煲了湯,好歹我是寄人籬下,铎雲對我也不差,眷眷還是他請人照顧的,我應該對他好一些。
我敲他的門,聽到清冷的聲線說了一句“進來。”我提着食盒進去,他看到我一愣,轉而喜笑顏開:“怎麽有空來看我?”“怕你累着,給你煲了湯補補身體,傷口怎麽樣了?還疼嗎?”铎雲笑道:“好多了,今日又用了一次治愈術,傷口已經結痂了,明日便可大好了,只是內傷還需時日養着。”
他說話的時候我走去他書案旁,放下食盒取出小碗給他盛了一碗,遞過去的時候他手卻不動,他說:“我今日批了太多文書,手臂酸疼,如今使不上力,勞煩你喂我喝。”他看起來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我低頭去看他受傷的手臂,右臂上确實有傷口,我端起湯碗用湯匙給他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他低頭喝了,嘴邊旋起一絲笑意,這樣和他和平相處,倒也很好。
用了一整碗,他趁我盛湯的時候說:“菽綠如何?我想你性子喜靜,把他安排到你身邊最合适。”我忙回他:“嗯嗯,菽綠很好。”他跟我說起眷眷,他打算将眷眷送去靈朝門診治,靈朝門獨立于另外三門與第五門之外,只管救人,不管身份,算是雙淩城混亂局勢中的一片淨土,我同意了,由此之後,我在铎雲面前地位又矮了一截。
好在铎雲從來都不是個計較名利得失之人,我只求在局勢穩定之後,在這雙淩城尋一活計,慢慢賺錢,償還欠下的人情。于是我說:“眷眷治療的費用,我會還給你。”他只盯着我手裏的湯,說:“不用,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道:“我又欠你很多人情了。”
他緩緩湊過來,長睫毛撲閃,一把握住我拿湯碗的手,蠱惑人心似的說:“那你準備如何報答我?”他眼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從告白那日起就不再掩飾他的心思,光明坦蕩又溫柔堅定。
我把湯放下,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不是說手酸疼不能動嗎?”
“你的意思是等到我傷好之後。”
“我,我說的是你的手不是酸疼,喝不了湯嗎?”
“你一答應,我高興,手就能動了。”
“什麽嘛,我,我沒答應。”
我把湯擱下,不理他了,他卻笑了。
他說:“我們現在同床共枕,摟抱、親吻都有過了,我們算是什麽關系?”好像沒有什麽關系能定義我們,我未答應他,我們不在戀愛中,也不是愛侶的關系,難道,我們是情人關系?這個詞對于我而言太陌生,我查過字典,這個詞有不好的意思……可也最像我們。
我懵懵懂懂,說:“情人?”铎雲微抿着唇,勾起笑意,從椅子上站起來,我疑惑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被他打橫抱起來,走向旁側的美人榻,放下我便傾身下來,我看他一張俊臉放大在我面前,側頭就對着我的脖子靠過來,我還未反應過來,腰上一松,被一只手握住,衣領也被扯開,他的吻往我鎖骨落去。
我想推開他,又想起他傷口未愈,最後只輕推他肩膀,喊着的名字:“铎雲,不要這樣,不要,铎雲。”
鎖骨細細疼痛傳來,我叫他,起初他吻得緩慢,可他吻在我鎖骨上時,忽然手上力量加重了,吻也狂亂起來。
“你起來,你好重,嗯……铎雲!放手!別……”
我一手抓在他手臂的傷口上,“嘶——”他終于停下來,他雙眼已滿是意欲,他嗓音低沉,道:“這才是情人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