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實意
實意
我朝外頭大喊一聲:“知道了!”我不是易怒的人,今日心緒實在不佳,一丁點兒小事,也能讓我發火。喊完外頭就沒聲響了,我要是多留林皆在這裏,铎雲也不敢說什麽。我還想跟林皆說話,不知道是不是他這人說話親和的原因,我總想與他多說幾句,他涼薄,卻也溫和。
林皆嘆了一口氣,語氣無奈:“看來你日子不好過,連跟外人說話也有時間限制,我會盡快想辦法帶你逃離這個龍潭虎穴。”
“也不算龍潭虎穴……”林皆把最壞的情況說了,我反而有一種松一口氣的感覺,铎雲好像……并沒有這樣對我,我還那樣傷他的心,我到這刻發覺,我也不懂自己,林皆說姐姐是奉旨行事,并不是佞臣,既然如此,那我為何不能直接與他明說呢?
我對林皆笑了笑,選擇坦率直言:“好像,是有一些誤會,他其實對我很好。”
“真的?”林皆一臉不信,反問我:“他是不是限制你出府?”“是,但……我要混出去的時候他也沒讓人攔我。”
林皆又問:“他是不是見不得我跟你單獨相處?”我說:“是……但也是我的原因……”
林皆敲了一下我的腦瓜,道:“你啊你,昏了頭了。我再問你,他是不是不經過你同意就親你、抱你?”這,好像也有,我想起昨晚铎雲借教我之由圈住我,我耳熱,羞惱道:“有是有,但他也會跟我保持距離。”
林皆聽了我回答,直搖頭,道:“這才五天不到吧,你就維護起了擄你之人,你真的不是傻嗎?”
他這麽說,也挺有道理的,林皆看我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他嘆了一口氣說:“你先在此安心住下來吧,眷眷尚年幼,你經得住奔波,小孩子可不行,铎雲呢,我有些了解,是個靠得住的人,人品自是不用說,人也知足上進,是個好郎君。”
林皆到底是什麽人?我試探地問他:“林皆,你早就認識铎雲?”林皆晦澀地笑了,說:“聽說罷了。”我追問:“不可能,如果是從他人之口認識之人,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不該如此篤定。”
林皆笑道:“你還挺聰明。我們确實認識彼此,不過你別生氣啊,我不喜歡男人,我修無情道,可不能讓情愛壞了我的道行,我要修煉成仙呢。”
他想修煉成仙嗎?妖界的妖也能成仙嗎?我陷入思緒中,林皆疑惑道:“今早他去請我過來的時候,臉色極綠,好像我跟你有私情一樣。”這算是我敗壞了他的名聲吧,林皆是我家人的救命恩人,我不該如此敗壞他的名聲,我要找機會跟铎雲說清楚。
我說:“是我的原因,我亂說話了,我不想讓他碰我,我便說我與你是那種朋友……”
林皆挑挑眉,問:“哪種朋友?”
尴尬,但總不能讓恩人蒙在鼓裏,我只好難為情地說:“就是那種沒有感情但是仍然在一起的朋友……”
林皆聽明白了玩味一笑,道:“哈哈哈!然後他怎麽說?肯定臉都氣綠了!”
我老實道:“他說他也想和我有這樣的關系。”林皆笑得更歡,我羞得不行,跟他道歉道:“對不起,借用了你的名,以後不會了,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林皆笑道:“嗯,好的,沒關系,如果借用我的名能保護你,不妨就這樣晾着他,于我而言無傷大雅,反正我這皮相招的流言從來都不少,多一點也不多。”
林皆是很好的人。我這樣看待他,我微微笑道:“謝謝你。”
林皆大大方方道:“嗐!多大點事,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對了,這個交給你,也是你姐姐的意思,她托我保管,我這人到處跑,放我身上總歸不太安全,如今我尋到你,你是她親弟弟,她的東西理應交給你保管。”
林皆擡手,空着手張開五指托着虛空,然後憑空出現一本藍封皮的書,他單手遞過來給我,我低頭看着封皮上的兩個字,一愣,這書封皮上赫然寫着“一夢”兩個字,這不是铎雲一直追查的禁書嗎?
“怎麽,被吓到了?”林皆把書往我面前遞過來一點,示意我接過。我搖頭,說:“我沒想到這書會出現在我面前。”我雙手接過,翻開看了幾頁,林皆嚴肅提醒我道:“此書上所寫的功法,不可照着修煉,這是被篡改過的版本,真正的《一夢》在江王君手中,此書可交給铎雲,你替我轉交吧,就說是奉坤的遺物。”
“好。”我一口答應下來。林皆交代完,便離開了。我将書收至儲物空間之中,送林皆出去,便去書房尋铎雲,到了書房,敲他的門,無人應答,路過的侍妖告訴我,铎雲一早出去辦公事了,要到戌時才會回來,我應下,回院中坐着等,下午晚些時候,就聽到外頭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大喊:“快,快去請孫醫士來!”
我心一疑,便推門出去,看見在梁司府上那個站在铎雲身旁的穿着文雅的男人,他手臂衣袖被刀劍劃傷,沁出血來,他扶着铎雲,踉踉跄跄地進門,一進門侍妖便圍上來從他手中接過铎雲,他喘着氣站定,看見我便說:“夫人!铎副受傷了!”
我還沒來得否定這個稱呼,就看見铎雲半死不活,臉色蒼白,半身血跡的樣子,連忙讓開路讓他們帶铎雲去屋裏躺着。
我走進去看他,他緊閉着眼,一動不動,任由侍妖們替他清理身上的血跡與髒污,整個房間裏都彌漫着血腥氣,我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做,侍妖們秩序井然地忙裏忙外,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我站在旁邊像個局外人。
“夫人。”有個人叫我,我回頭,是那個穿着文雅的男人,如果我記得沒錯,他應該是叫徐知榮。他扶着腰走過來,對我說:“夫人去坐着吧,這裏我看着就行。”我看到他垂着的手臂上的傷口,我說:“你也受傷了,理應休息。”他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傷口,一臉輕松道:“嗐,皮外傷,待會兒醫士來了,順便幫我看看就行。”
我心軟,走去桌子上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他道:“将軍喝杯水吧。”他看着水杯,很是受用,笑着雙手接過,道:“臣名徐知榮,我就是個鞍前馬後的小人物,配不上“将軍”二字,您像将軍一樣叫我小徐就好,或者喚我一聲知榮也可以。”
“知榮。”我可不敢叫他小徐。
“嗯嗯,夫人身子金貴,受不得累,您坐着吧。”
“我,我不是他夫人。”
我羞赧地紅了臉,他卻當做我是不好意思,臉上溫柔又暧昧地笑着。我只好坐下來,因為我不坐他也不敢坐,我不好意思讓一個受傷的人站着。
正說着,醫士就到了,醫士是一個年邁的白頭發白胡子長白眉的人參妖,雖然年邁但是步伐穩健,靈氣純正,他用法術探了铎雲的體脈,然後說他需要單獨診治,我們便退出來,在門外站着。
我在桂花樹下站了很久,望着緊閉的房門,茫然,滿是無措,昨夜還說要教我保護好自己,今日他就沒保護好自己。
“夫人。”徐知榮叫我,他手裏搬來一張椅子,笑着對我說:“夫人坐着吧,您身子骨兒弱,別受累了。”我糾正他:“我不是他夫人……”他仍笑着說:“您請坐吧。”其他侍妖也微微笑着,他們這樣,我不坐也不行了,剛一坐下,就有人給我端茶。
“……”這茶不喝也不行,侍妖也沒什麽壞意,我只好喝了。我只小小抿了一口,就還給他,說:“謝謝。”“夫人客氣了,這是仆該做的。”他說完就端走了,動作娴熟又順暢。
一個半時辰過去了,門還未開。我時不時擡頭看他的房門,暗自罵铎雲這厮讨厭,不在我面前礙眼,就在我面前讓人擔心。
期間醫士開過一次門,叫了徐知榮進去,再出來的時候他手臂上紮了繃帶,徐知榮見我一個人安靜坐着,他走過來,和我說話,他說:“夫人,您不必擔心将軍,将軍向來命大,戰場上刀劍無眼,法術混飛,铎副多大的傷都受過了,這點傷不算什麽。铎副會醒的。”
“他經常受傷嗎?”
“也沒有,铎副法力高強,武藝超群,這次是意外,往日像這種情況,铎副是不會受傷的。”
“他怎麽受的傷?”
“铎副與我出任務,賊人路上偷襲,又以人質要挾,铎副為了解救人質,不慎被賊人擊中,受了傷,後來回來路上一連遇到五次埋伏,铎副怕我這文官挨兩下就一命嗚呼了,一直護着我,後來為了救我,不慎受了一擊法力攻擊,直逼心脈,這才昏了過去。”
他說完,又補上一句:“不過萬幸,我将铎副帶回來了,裏頭有孫醫士診治,夫人可以放心了,孫醫士是靈朝門元老級的醫士,早些年是随軍軍醫,經驗豐富,将死之人都能妙手回春。”
我點點頭,聽他提到過戰場上的事,又問他:“你與铎雲相識多久了?”徐知榮坦然答道:“還在軍中就已相識,具體多久,小人記不清了,只記得戰事打了多久,小人就跟在铎副身邊多久。”
我起心動念,猶豫着開口,終是問了:“他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一個人嗎?”徐知榮一聽我問,咧開嘴笑:“铎副一直都是一個人,要不是聽他提起過您,我們還以為他一心只知道修煉呢。”我心欣喜,再小心翼翼地問:“他,提起過我?”
徐知榮笑道:“嗯,铎副說他再不回去,家鄉的小夫郎等不到聘禮就要尋死覓活了。”
“……”我就不該對這厮有所期待。
“誰尋死覓活了!”我說完又臉紅,這不就等于間接承認我是他的小夫郎了嗎?我又補一句:“他怎麽這樣說人!”
“夫人莫惱,铎副對您的心可是天地可鑒!”
“我不是他夫人!”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