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當初周大富仗着自己是周氏娘家哥哥,在鎮北侯府作威作福,甚至欺壓百姓,無惡不作,江野豈能容忍這種人?
他對周氏的求救不聞不問,也懶得搭理周氏,直接閉門不見。
江纾見母親憔悴不成人形,到底心疼娘親,默默扶了一把周氏,勸道:“娘,舅舅他罪有應得……”
周氏氣得打了江纾一巴掌,怒斥:“沒良心的東西!他好歹是你舅舅,你怎麽能這麽狠心?你如今有你大哥的庇護,就完全不要你娘和你舅舅了嗎?狼心狗肺!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娘親嗎?我真不知道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廢物!一點忙都幫不上!”
周氏将這些日子以來各種委屈和氣惱都發洩在江纾身上。娘家出事、兒子江豫所娶女子并非良配、被江野聶嶼舟奪權……等等,她心裏頭壓着的煩惱可以說如江海般濤浪滾滾,在這一刻沒頭沒腦地發洩出來。
江纾如遭雷劈,她搞不懂為什麽娘親一直待他不親密,更搞不懂娘親為什麽這麽護着那個該千刀萬剮的舅舅。
望着周氏蹒跚的背影,江纾心如刀割。
他自問不比二哥江豫差,但娘親總是看不上他。在江纾內心,無比渴望娘親的愛意,尤其是在父親去後,可總不能如願。難道真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嗎?
江纾心底柔軟,在周氏那一頓宣洩後,還想着怎麽去彌補下自己和娘親的關系,便跟在周氏後面去了她的院子。
周氏進了院子,就看到江豫和聶瓊春,這兩人打成婚以來,開始還能裝得面和心不和,近兩日來更是打打鬧鬧,連面上的和氣都維持不了。
江豫發現聶瓊春對她的仕途毫無用處,因為聶瓊春嫁過來後,聶家和皇後似乎直接放棄了聶瓊春,對江豫這個女婿就更加不放在眼裏,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看過他。
江豫本來也不愛聶瓊春,娶聶瓊春是為了仕途,如今仕途上不去,反而因聶瓊春和江野的緋聞落于尴尬境地,因此江豫恨聶瓊春恨得牙癢癢,常常在外面眠花宿柳,惹得一身病,甚至還傳給聶瓊春。
聶瓊春呢,嫁江豫是為了接近江野,但她發現根本行不通。現如今江野滿心滿眼都只有聶嶼舟,不将其他任何人放在眼裏。聶瓊春開始後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做了上輩子的夢後,早早地遠遁,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現在攪在這一團爛泥裏,深陷其中,走又走不掉,當真是痛苦極了。
更痛苦的是,她發現自己得了不幹淨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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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瓊春這輩子只和江豫有過肌膚之親,除了他還能有誰?這個殺千刀的,竟然從外面染病回來!
聶瓊春就這件事從自己院子裏,罵到了周氏院子裏,罵得極其難聽:“你們這一家該死的!自己不幹淨,還來禍害我!江豫,你這個孬種!王八羔子!比不上鎮北侯的才華,只會在外面尋花問柳,得這一身怪病,有你們一家子斷子絕孫的!”
聶瓊春是名門閨秀,從來不曾破口大罵,這回一口氣罵不停,真真是被氣傷了,上輩子落得個慘絕人寰的下場,這輩子又遇人不淑,真是天要絕人之路啊。
江豫自知理虧,被聶瓊春罵得不敢還嘴,瑟縮在周氏後面,大氣都不敢出。
周氏知道江豫是什麽樣的人,也清楚江豫的所作所為。若是平時她肯定要維護自己的兒子,畢竟她心裏也積攢了很多對聶瓊春的不滿。但想到現在唯一有可能救周大富的人就是聶瓊春,因為聶瓊春到底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外甥女,只有聶瓊春去求一求皇後娘娘,周大富就很有可能死裏逃生。
所以周氏壓着心裏的怒火,對聶瓊春道:“好兒媳,江豫是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但你們無論如何都是夫妻,該一條心把眼前的難關過下去!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若不齊心,接下來的路可怎麽走呢?好兒媳,我替你打江豫罵江豫都行,只求你別真惱了他。”
說着,周氏真的狠狠捶打江豫。
聶瓊春覺得奇怪,這個婆婆向來和自己處不來,動不動就給彼此臉色看。聶瓊春今天故意來鬧,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來的,沒想到周氏反而這般低聲下氣。
事出反常必有妖。聶瓊春從周氏那張殷勤谄媚的臉上看到不對勁,這裏面指定有貓膩,她反唇相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母子是什麽心腸,你們對我能安什麽好心?我只一句話,你們讓我不痛快,就別想從我讓你們痛快,我們就互相折磨着吧!”
撂下狠話後,聶瓊春就大搖大擺一臉得意地揚長而去。
江纾小小年紀,聽到這一陣風波,真真是受了很大刺激,沒想到二哥的婚姻生活這般不幸,簡直如同地獄。江纾不由得心想,将來若我成婚,可千萬不能過這樣的生活。
那邊周氏拉着江豫進了房間,江纾站在門口,見他們母子親密無間,心中無比羨慕。雖然娘親對江豫又打又罵,那眼裏的柔情是遮不住,而娘親對自己則總是隔着一段距離,不能像和二哥那樣自如。
江纾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站在門口,就聽到周氏對江豫道:“豫兒,你必須去給瓊春認錯,好好地認錯。不管用什麽方法,讨她開心。”
江豫抗拒道:“沒有用的。我和她的結合本來就是個極大的錯誤,兩個人已經水火不容,她做夢都想殺了我,又怎麽會原諒我?”
周氏沉痛不已:“這回不一樣。你舅舅在牢獄病重,江野那個鐵石心腸坐視不理,為今之計,只有去求瓊春,讓她再去求皇後大發慈悲,才能救你舅舅,不然你舅舅怎麽活得下來?你表哥已經走了,你舅舅再沒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周氏嗚嗚咽咽,哭得很傷心,聽得江纾都心抽搐,很想走進去安慰安慰周氏。
江豫卻忽然來了句:“表哥死時因為貪圖聶嶼舟的美貌,舅舅死時惡事做盡,他們罪有應得。”
周氏停住了哭聲,震驚地看着江豫。
江纾也大吃一驚,沒想到一向沉穩老實的二哥會當着娘親的面說這樣刺人心的話。
周氏忽然揚起手,打了江豫一個巴掌,怒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這是大逆不道!”
江豫卻不改口,倔強道:“我知道!娘,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早就巴不得他們都死了!現在他們死了最好!那個秘密我們就可以永遠都守住!他們死了,我們才安全!”
門外的江纾皺起眉頭,疑惑不已,二哥說的秘密是什麽秘密?
“你……”周氏氣得心口直疼,“你早就知道了!你……你竟然盼着他死!你這個大逆不道的不孝子!”
江豫咬牙切齒:“娘,你自己哄騙爹,聯合所謂的舅舅嫁進鎮北侯府,你的心機我是比不上的。更何況,你還敢在嫁進鎮北侯府後,還和周大富暗通款曲,更在爹死後,将他接來鎮北侯府,還說他是你哥哥!娘,你這麽深謀遠慮,這麽運籌帷幄,我這做兒子的,可一點都比不上,要說大逆不道,我還比不上你。”
江纾一整個愣住,這……這都什麽跟什麽?娘和舅舅竟然不是兄妹關系,而是……而是情人?!!天吶!這時真的嗎?
周氏涕泗橫流,咬牙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你到底知道多少?”
江豫冷心冷情道:“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至于怎麽知道的,你去問問你的好哥哥就知道了,那個混蛋喝醉後神惡魔都早早和我說了。不滿娘親,我早就對他起了殺心,苦于找不到機會,現在江野幫我解決了他,正好解決了我的後顧之憂,我開心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去救他?”
周氏難以置信,自己親手帶大的兒子竟然是這麽個冷血動物。她淌淚道:“他可是親生父親,你怎麽能這樣?你大哥已經死了……”
江纾:大哥死了?說的難道是周炳彪?所以周炳彪表哥和周蕙蘋表姐其實是娘和舅舅的孩子?難怪娘親一直将他們視如己出,原來本就是他的親生孩子。那我呢?我也是娘和舅舅的兒子嗎?不!我是爹的兒子!我是鎮北侯江不閑的兒子!我爹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絕不是那個貪圖享樂驕奢淫逸的周大富!
江豫早就知道這件事,換句話說,這件事折磨了他數年,如蟲咬蟻噬般日日夜夜啃齧他的內心,讓他千瘡百孔,痛不欲生。所以他表面平和老實,內心早就陰暗抑郁,恨不能撕毀所有虛僞的一切。
江豫道:“娘可有想過,這件事東窗事發,江野知道了會怎麽做?你在鎮北侯府還有立足之地嗎?江纾知道又怎麽樣?他一向以父親為傲,他還會認你這個娘親嗎?”
周氏何曾沒有想過,這些年她一直膽戰心驚,從設計偶遇鎮北侯江不閑,到嫁給他,再到和周大富暗地裏藕斷絲連,再到将周大富帶進鎮北侯府,每一步,她都走得如履薄冰,感覺自己随時都在死亡的邊緣,但一步一步已經走到現在,沒有退路了,她希望自己愛的人陪在身邊,僅此而已,
所以她拼命守護,不想失去任何重要的人。她知道這件事撕開一點口子,被人知道一點,她必将萬劫不複,所以她竭盡全力,守護這個秘密。
可今天這個秘密終究還是守不住了。
“我……你知道我這些年有多害怕嗎?我沒有一刻不在忏悔,我多麽害怕你父親會知道這件事,每個晚上我都夢見他逼問我拷問我……”
江纾實在沒辦法再聽下去,毫無疑問,他竟然是娘親和周大富的兒子!蒼天啊,怎麽會這樣?所以娘親對自己不親近,是因為這些年懷着愧疚之心嗎?
爹,爹!江纾淚如雨下,忍不住在心裏千萬次呼喊已故鎮北侯江不閑。那才是他崇拜的敬仰的視為英雄的父親,那才是他一生追求的榜樣!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竟然會是周大富的兒子!如果是這樣,他寧願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江纾躲在無人的地方泣不成聲,感覺天已經塌了下來。
他沒辦法回到松風院,沒辦法去面對江野和聶嶼舟。大哥大嫂如果知道他的身世,一定會對他棄如敝屣。江纾自己都厭惡自己的身世,大哥大嫂那樣清風明月般的人物又怎麽看得起他呢?
江纾偷偷跑去祠堂,跪在江不閑的牌位前,哭泣忏悔了許久許久。直到夜深了,他才回到松風院。
聶嶼舟見他回來得晚,給他留了飯,端來他房間,笑着道:“纾兒,你幹嘛去了?這麽晚才回來?快吃口熱乎飯。”
江纾低着頭,唯恐自己哭出來,搖搖頭道:“大嫂,我不餓,先睡了。”
聶嶼舟立刻感覺江纾不對勁,拉住他的手臂問道:“纾兒,怎麽了?有什麽委屈和我說說,我和你大哥一定幫你擺平。”
他聽說江豫和聶瓊春大吵一架,以為江纾是被他們罵了。
江纾将頭埋進被子,滾燙的淚珠落了下來。他心道,大嫂,我不配!我不配你們為我操心!我不是爹的兒子,我不配!我是一個沒用的人!
聶嶼舟見他如此,料定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強行勸說也無用,便柔聲安慰道:“等你想和我說了,随時來找我,我和你大哥一直在。”
走出房門,聶嶼舟就把這件事和江野說了,江野疑惑地蹙眉道:“江纾那孩子輕易不會落淚的,今天竟然當着你的面哭,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他喚來明境,讓明境去查查周氏那邊是什麽動靜。
聶嶼舟嘆息道:“江纾命挺苦的,父親早逝,母親不疼。他那麽崇拜你,你又病了三年多,他只能獨自長大,心裏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江野拉起聶嶼舟的手,道:“這不還好他有你這個大嫂嗎,這麽疼他,連我都比不上。”
聶嶼舟搖搖頭道:“我到底是個外人,你多疼他,他會更快樂。”
江野不以為然,每個人的性子不一樣,如果驟然多疼江纾,江纾只怕會很不習慣,順其自然就好。他笑了笑:“說起來,你怎麽不心疼心疼我,我父母都去得早,我本人又病重了三年多,閻王殿裏撿回一條命,我心裏也受了很多委屈呢。”
好好地說江纾,江野又不正經,居然還撒起嬌來。聶嶼舟啐了一口道:“所以我這不是親自嫁過來照料你了嗎?”
江野勾起嘴角,盯着聶嶼舟的炯炯目光,狐貍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