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江野捏着聶嶼舟的臉頰,別說,肌膚細膩光滑,手感還挺好。
聶嶼舟推開他,站直身子,看了看氣得臉紅的聶瓊春和驚訝萬分的江豫,他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若無其事。
面對這樣的修羅場面,聶嶼舟選擇默不作聲,假裝隐形,只管吃瓜看戲。
聶瓊春一向大小姐做派,做事極容易沖動,此時聽江野說這樣不尊重人的話,立刻生出詭異的心思,對江豫笑着說道:“既然侯爺不介意,那江豫公子先前說的話,我以為也沒什麽不妥。”
江豫喜出望外道:“果真?瓊春姑娘,那可太好了!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周氏不知何時冒了出來,顫抖着聲音道:“不可以!”
顯然是震驚且憤怒到了極點。
周氏是想借賞花宴給自己的兒子尋一個好姑娘,對他的仕途有利,也希望早日抱孫子過繼給江野,來承襲爵位。但萬萬不想扯上聶瓊春,聶瓊春曾經心悅江野,鬧得滿京城都知道,如果嫁給江豫,這亂七八糟的關系如何處理得好?
江豫護在聶瓊春面前,道:“娘,為什麽不可以?其實早在三年前,我就心悅瓊春姑娘,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我一定要抓住!”
“這……”周氏一時之間也想不到什麽好的理由,江野還在旁邊,她不能将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只得稍稍緩和語氣勸道:“你們接觸不多,對彼此還不了解,貿然定下終身大事,來日造成遺憾,如何收場?再說了,聶家姑娘也得回去告知父母,讓父母做決定才是,豈能是你們兩人說了算?”
周氏以為,聶瓊春的爹娘一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所以将鍋推了出去。
誰知江豫不依不饒:“大哥和大嫂成親之前,連面都沒見過,他們現在如膠似漆。我和聶瓊春是互相心許,一定會很幸福的。”
聶瓊春聽到這話,其實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對江豫并沒有任何感覺,她心裏還是喜歡江野,但依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江野不可能再娶她,而父母一定會盡快将她嫁人,那兜來轉去她将和江野永遠沒有緣分了。
更重要的是,她這三天晚上一直在做同一個冗長又真實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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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江野的病會痊愈,未來他将權傾朝野,至尊無比,而聶嶼舟作為他的妻子亦是人上人,享盡榮華富貴,兩人共創盛世佳話,無限光榮。
而她聶瓊春被父母安排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子,婆家不疼,夫君不愛,最後難産而死。那個夢每個細節都很清晰真實,簡直就像真真切切發生過一樣,到現在她一想起,還會心痛。
所以她要避免那樣的悲劇發生,就必須不遵從父母的意願。她不甘心原本屬于自己的幸福,被聶嶼舟奪走,所以無論如何要奪回一切。
她之所以選擇江豫,是想着嫁來鎮北侯府,可以借機接近江野,那就有機會千方百計俘獲江野的心。
只要讓江野愛上她,最後她取代聶嶼舟的位子不是問題,那未來她會成為尊貴驕傲的攝政王妃,而不是聶嶼舟。
聶瓊春直視周氏道:“如果老夫人是介意從前我和侯爺的事,我可以直接告訴老夫人,我和侯爺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擾。”她又柔柔地看了眼江豫,道:“只要江郎有意,我就會盡力說服我的父母。”
周氏不覺捏緊了拳頭,覺得此女心機頗深,她是不可能滿意聶瓊春這個兒媳的。但聶瓊春身份不低,她是皇後的外甥女,今天來鎮北侯府又是客人,周氏不能惡語相向,以免傳出去壞了名聲。
所以她只能忍氣吞聲,臉色煞白,雙目赤紅。
江野拍了拍聶嶼舟的手背,伸個懶腰,懶懶道:“小少爺,推我回去,他們這點子爛事我沒興趣聽下去。”
聶嶼舟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呢,聞言,便将雙手放在江野的輪椅上,推着他緩緩滑動。
江野瞄了聶嶼舟一眼,忽而又笑道:“還沒賞夠花,再賞一會兒。”
如此,聶嶼舟又可以繼續看周氏那張氣得發白的臉,暗中得意。
只是此時氣氛有些焦灼,雙雙對視,用眼神交流,并未開口。
對面忽然走來兩人,其中一個是聶行遠,另一個男子打扮精致,衣着華貴,看着是個比聶行遠還富貴氣派的男子。
旁邊有個太監模樣的人大聲道:“三皇子駕到!”
原來是三皇子霍宗顼,當今皇後何氏之子,也就是聶行遠和聶瓊春的表兄弟,好端端他怎麽會來?
周氏、江豫、聶瓊春都紛紛跪下行禮,聶嶼舟也跟着跪了下去,只有江野紋絲不動,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神卻冰冷如寒池:“還請三皇子恕罪,我身子不适,不便行禮。”
三皇子霍宗顼道:“不必多禮。鎮北侯有父皇的特許,便是面聖也無需多禮。”他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衆人,落在聶嶼舟身上,此人身段颀長,堪稱一絕。
适才遠遠望見聶嶼舟,不見正臉,三皇子就覺得聶嶼舟如籠在薄薄晨霧之中,煙染霞映,清逸絕塵,定然是個俊俏男子。
三皇子溫聲道:“請起。”
聶嶼舟随着衆人一同起身,自覺站到江野身後,自始至終并未擡眼看三皇子。但三皇子目光卻如凝住了一般,落在聶嶼舟臉上挪不開。
三皇子從未見過如此貌俊的男子,恍若堕入人間的少年仙君,眉目如畫,仿佛蒙着一層清冷的面紗,自帶疏離之感,靜靜立在花叢前,瞬間那潔白無瑕的荼靡花都黯然失色,不及他的一分一毫。
三皇子是在聶嶼舟和江野的婚事定下後,才聽說聶嶼舟相貌俊美的。不過他終日和聶行遠厮混,覺得聶嶼舟再俊美也俊美不過聶行遠,所以一門心思放在和聶行遠的情意上,并未多想。直到此時見到聶嶼舟,才知道何為真正的風華絕代,國色無雙。
三皇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愣愣出神,還是聶行遠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回過神來。
三皇子“咳咳”兩聲,道:“還是我表哥說起,我才知道今天鎮北侯府舉辦賞花宴,如何沒邀請我?”
他希望是聶嶼舟來回答,但周氏難得見到天潢貴胄,迫不及待想露臉表現,搶話道:“今天的賞花宴只是小聚,不敢勞駕三皇子。三皇子光臨,是老身府上三生有幸。”
三皇子睃了一眼周氏,看着江野,道:“鎮北侯于國有大功勞,我也是一直心有敬仰,有心親近。倘若日後再有賞花宴一類,該寄我一封書函才好。”
周氏連忙道:“是是是。”
三皇子又對聶嶼舟笑道:“初次見面,未備薄禮,還請見諒。”
聶嶼舟淡淡道:“不敢。三皇子貴步臨賤地,已是恩榮。”
三皇子又道:“早聽聞你嫁進鎮北侯府沖喜,鎮北侯的身子便好了不少。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看江野的身體如何,所以才會不讓人通報,徑直進到後院,令人猝不及防。
聶瓊春忽然走上前,正要拉起三皇子的手臂撒嬌,卻被聶行遠的一個眼神吓得放下手,她知道大哥對三皇子表哥的心思,占有欲極強,不想讓任何旁人碰到三皇子表哥。
聶瓊春哭喪着一張臉,柔聲道:“表哥,我和江郎兩情相悅,但江郎母親念及我和鎮北侯的舊事,要拆散我們。還請表哥給我做主,回頭也幫我勸勸我的父母。”
周氏聞言,氣個半死。這個姑娘完全就不是省油的燈,還沒嫁過來就惡人先告狀,嫁過來鎮北侯府豈不翻天?
周氏賠笑道:“請三皇子明鑒。老身并無此意,老身也是才驚聞他們的情意,只覺唐突倉促。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還得禀告聶大人、聶夫人,問過他們的意思才好。”
聶瓊春抓住話裏的把柄,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只要我爹娘同意,你就也同意了?”
周氏噎住,真想臭罵聶瓊春一頓。
隔岸觀火的聶嶼舟得極力壓住嘴角,才能不被人看出來他想狂笑的表情。
周氏一直想對付聶嶼舟,還想找個乖巧的兒媳聯手,沒想到最後找了個讓自己頭疼的聶瓊春。更可笑的是,原本賞花宴可以不邀請聶瓊春,周氏非要邀請,就是抱着看戲的态度,希望聶瓊春讓聶嶼舟下不了臺,結果現在完全反過來。
聶嶼舟算是真正明白,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聶行遠當然不贊同妹妹嫁給江豫,他不希望妹妹再和鎮北侯扯上任何關系,便皺眉斥道:“瓊春,這不是小事,別胡鬧。”
聶瓊春鐵了心要按照預定計劃執行,不能重蹈夢中的覆轍。她固執道:“确實不是小事,但我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非江郎不嫁。”
三皇子道:“江豫,你是什麽意思?”
江豫鄭重道:“微臣此生非瓊春姑娘不娶。”
三皇子看了眼聶行遠,眼神裏有說不盡的話,道:“既然如此,本皇子就成全你們。你們彼此有情,就應該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聶行遠錯愕不已,卻又明白三皇子最後這句話的深意,不忍心反駁。
聶瓊春和喜不自勝,連忙謝恩,都以為達到了各自的目的。
周氏則如臨大敵,六神無主,頓時覺得江豫的婚事算是完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讓江豫娶個潑皮進門,将來鬧得她永無寧日,可江豫性子固執,斷不肯罷手,況且又有三皇子口谕,江豫只會更加肆無忌憚。
于是她只好在衆人走後,悄悄來尋江野。江野神通廣大,他一定有辦法的。
周氏來到松風院的時候,聶嶼舟剛推着江野到門口。
周氏自降身份,卑躬屈膝地笑道:“侯爺,江豫娶聶瓊春姑娘這件事,還請你幫忙想想辦法。江豫那孩子沒輕沒重的,聶瓊春姑娘身份尊貴,江豫着實配不上她。”
江野瞟了眼周氏,恹恹道:“我只是個廢人,能有什麽辦法?”
周氏心裏一咯噔,江野向來不願意幫她任何忙,這次又是個棘手的事,只怕他更不會,只有将這件事和他扯上關系才有可能讓他出手。于是周氏道:“侯爺細想,聶瓊春和少夫人不和,對你也頗有怨恨,如果她真的嫁過來,我們鎮北侯府還能過安生日子嗎?”
江野毫不在意,低頭聞了聞聶嶼舟給他摘的一捧荼靡花。
便是在這時,芳青送來醉仙樓的糕點,江野捏起一塊,放進嘴裏,細嚼慢咽,對周氏笑得十分老奸巨猾:“老夫人高看我了!我也就只有弄來糕點的本事,別的一概不會。”
周氏立刻明白江野的意思,這是在逼她承認早上廚房做少糕點的錯誤呢!
但是一旦承認,就證明周氏的管家能力不如聶嶼舟,以後鎮北侯府就是聶嶼舟說了算!周氏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棄管家之權啊!
周氏頓時渾身血液上湧,臉色紅如豬肝,賠笑道:“想來是少夫人連日操勞,寫錯了單子,廚房沒有詢問,才做錯了,好在侯爺力挽狂瀾,還請侯爺和少夫人都不要放在心上。”
這鍋甩得毫無道理。
聶嶼舟蹙起眉頭,道:“我絕對沒有寫錯!”他取出從廚房拿來的單子,指着上面的墨點道:“這墨點絕對是有人故意為之。”
他對芳青示意,讓芳青去書房拿來另一份單子,同時展開,道:“這兩份單子是一模一樣的,當時已經深夜,我寫完之後,唯恐錯亂,特意謄抄了一遍,核對一遍。這上面是八十份糕點,如何廚房上面的單子會多了個墨點,變成十份糕點?”
周氏見聶嶼舟語氣咄咄逼人,不滿他身為兒媳這般不敬老人,語氣也變得不善起來:“少夫人也說了,你是深夜做的這件事,打盹錯眼也是有的,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何必斤斤計較?管家之道在于寬宏大道,而非小肚雞腸。”
聶嶼舟被她這歪理給震驚了,字字铿锵:“管家之道在于公正嚴明!若不公正,底下人心不能安;若不嚴明,底下人偷雞耍滑。”
周氏無言以對。
江野拿來兩張紙,看了看,目光如炬地盯着周氏:“這兩張紙,我都看過,确實一模一樣,那多出來的墨點究竟從何而來?”
他聲音不高,卻很有威懾力,令人不敢不答。
周氏臉色瞬間煞白:“這……”
聶嶼舟回憶道:“單子我是親手交給老夫人的,老夫人再給廚房。但廚房的管家婆子不識字,用不上墨水,那麽請問單子上的墨水是哪來的?”
這話無異于直接說單子上的墨點是周氏弄上去的。
周氏心亂如麻,嗫嚅半晌也說不出一個字。他旁邊的梅珍忽然跪了下去,瑟瑟發抖道:“侯爺,奴婢想起來了,是奴婢不小心弄上去的。那天老夫人讓奴婢給廚房送單子,奴婢剛好有事耽擱了一下,又有要寫的東西,毛筆上的墨水好像不小心落了一滴上去,這才造成失誤,還請侯爺恕罪……”說到最後,已然哭腔。
聶嶼舟一聽就知道梅珍是給周氏頂罪的。不過周氏到底是老侯爺的遺孀,聶嶼舟也沒有要将她逼到絕境的心思,只是希望她能收斂,不要為非作歹。
聶嶼舟道:“這樣不當心,留在老夫人身份,如何盡心伺候?老夫人,依我之見,該打二十棍,再趕出鎮北侯府。還有廚房的婆子,碰到這樣離譜的事情也不知道問一問主子,也該趕出去!”
這些人是周氏的左膀右臂,為虎作伥,都趕出去,周氏總得消停一段時間了。
周氏想為梅珍和廚房婆子說話,但如果她們不擔責任,那就只能周氏擔。周氏還有很多計劃沒實施,她不能倒下,只好想着私下給梅珍她們一些錢,安撫安撫。
令她感到更加惶恐的是,聶嶼舟正在行使管家權力。這意味着,她的權力正在被一點點奪走。
江野嘴角噙笑,眯眼看着聶嶼舟,忽然覺得小少爺也不是那麽柔弱不能自理,還是有幾分膽識的。他輕笑着,支持道:“我覺得夫人你這麽處理,很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