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孟氏
孟氏
“于我而言，他算不得一個好父親，但也确實是因為他的袒護，我和兄長才沒被老太太害死。”郁清逸不太在意地笑着，“後來，他要靠着我們兄弟才活着。他也知道他做的不地道，從不在我們兄弟面前礙眼。大概是過于害怕，便早早地沒了。他走的時候，也極其不安。既怕我娘找他，也怕我對他的那個真愛和另外兩個兒子下手。不過，他到死都沒有勇氣去求我一求。”
縱然郁清逸的爹去求情，郁清逸也不會去理會。可是郁清逸也明白，那個男人不是因為看明白這一條才不去求情，而是太過于懦弱了。想到這裏，郁清逸忍不住嗤笑。倘若他能在死前護一護他那個真愛，又或用其他法子給他的真愛留一條後路，他縱然不喜，卻也能高看他一眼。只可惜，那個男人太懦弱了，什麽都不幹。
“我其實覺得，我和兄長都更像外公一些。”郁清逸覺得，倘若顧老爺子能夠活得就一些，也會高興兩個外孫更像是他一些。
“外公倒是厲害。”夜妃笑感慨道。
最起碼，顧老爺子看人的本事還是準的。否則，倘若那個忠仆把財産私自留了下來，郁清逸也不會知道。
“外公的确是厲害。只可惜他的身子一向不好，又不是嫡長子，家道也中落了，再加上朝廷腐敗，士族把守着仕途，外公空有才華，卻無法實施報複。我有一個舅舅，卻于十八歲那年就去世了。外公的身子便更加糟糕了。若非為了那時還年幼的母親，外公恐怕早就沒了。”郁清逸對于顧老爺子的了解，完全是出自于顧老爺子留下的幾個忠仆。
“那老太太呢？”夜妃笑知道，郁清逸并不喜歡老太太，卻不知道兩人之間還有殺母之仇。
“她到底站着繼母的身份，我和大哥不好在明面上做得難看了。更何況，如今大哥起兵，若是真的遇上了什麽，他們那一家子也尚可做個質子。”說到這裏，郁清逸露出一絲冷笑，“在外人眼中，我和兄長可是和這繼母的關系極好的。”
夜妃笑聞言，在心裏面為老太太他們點蠟。
“大嫂估摸着也快到了，孟氏一族的家風極好，在士族之中也是一股清流，因此你倒是不用擔心。待大嫂來了，你若是有什麽不懂的，大可以問她。”郁清逸心裏也明白，大哥這個時候娶妻，又娶了顧氏這個名聲上有虧損的，自然是為了他。
夜妃笑到底年紀不大，也沒有受過這方面的教誨，性子也軟。他身體不好，而郁家那邊不是省心的，難免不會出什麽纰漏。有顧氏在，倒是能夠穩定這內宅。再加上顧氏進門前名聲有虧，自然會對夜妃笑這個出身農家的妯娌多幾分客氣。若是娶了其他士族的女子，縱然再會做人，難免會輕視夜妃笑這個出身不好的妯娌。他大哥明白夜妃笑對他的重要性，自然會想盡辦法避開這種引起家宅失衡的可能。
不過，郁清逸也知道，這些話沒必要和夜妃笑說。只要他郁清逸越重視夜妃笑，，那旁人便不敢輕慢她。
“你放心，有不會的，麻煩的，不懂的，我就直接丢給大嫂。”夜妃笑飛快地接過話來。
郁清逸見夜妃笑這副樣子，忍不住笑了笑。若是旁人，此刻早就怕新大嫂進門奪了她的管家權。可是夜妃笑這副樣子，只想着趕緊把這個糟心事情丢出去。這麽想着，郁清逸也只覺得過去真是為難了她。她這副樣子，讓他怎能放心留她一人在這亂世裏？也幸虧他現在的身子轉好了許多。
夜妃笑早就不想管這一家子了，如今大嫂進門，她正好把事情全交給大嫂。這麽想着，夜妃笑又有幾分覺得對不起大嫂，讓大嫂受累了。
這麽想着，夜妃笑又有幾分心疼孟氏。夜妃笑在現代的時候，也明白在這世上，女子生存本就比男子要難一些。如今到了古代，夜妃笑更加體會到了這種無法跨距的差距。
若說現代，雖然女性比男性多了不容易，可是憑借着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跨越這條溝。可是在古代，女子想要獨立起來，便已經是癡心妄想了，更何況是跨越男女這條鴻溝。
其實，那孟氏被退親在現代，根本就算不得什麽，可是在古代，就是她一生的污點。就算是日後她成了皇後，這也成了其他妃嫔傷害她的理由。而且，這錯根本就不在孟氏那裏。
和孟氏訂親的人姓何，也是士族之中的大族。可是偏偏那男子和他的表妹有染了。他那表妹也是名門大族，何家只能退了親，去娶那表妹。只是，賀家不願意有污點，尋了別的理由退親。
孟氏一族也不是吃素的，到底查出了原因。何家背棄信義，何家的郎君私德有虧，人人唾棄，不願意與何家結親。可是那又如何？孟氏到底是被退了親的，縱然她無辜，名聲上也有所虧欠。
況且，孟氏一族的女子，本就以賢良淑德聞名，堪稱典範。孟家的女兒，何曾被人退過親？旁人家的女子，若是未曾出嫁，未婚夫死了，大可以另行婚事，最多是嫁的門第低了一些。若是和離或者被休棄的，也可再嫁。偏偏到了孟家這裏，若是未婚夫死了，他們家的女子便會抱着牌位進門。估摸着若是被休棄了，孟氏一族的女子大有可能直接抹了脖子，以全名聲。
孟氏一族不僅對女子苛刻，對男子也苛刻。只是男子到底占着優勢。孟氏一族的男子，倘若原配妻子死了，便遵循古禮，只有一個妻子，再不續娶繼室。若是原配妻子未曾留下嫡子，另可過繼兄弟的嫡子，也不會把庶子充作嫡子，更加不會把家業交給庶子。因此，孟氏一族的男兒各個都是風光霁月的謙謙公子。大多數女子，也願意嫁進孟氏一族。最起碼，女子進門，不用擔心那些小妾和庶子。反正嫡妻沒有生子，那家産也落不到小妾兒子的手裏。而因着孟氏一族的教養，過繼的兒子哪怕和自己的父母關系親昵，卻也會敬重自己的名義上的母親的。
孟氏是第一個被退了親的，孟氏本想着一死了之，只是，孟老爺子實在疼愛女兒，又覺得何氏一族那裏定然隐瞞了什麽，憋着一口氣，攔住了尋死的女兒，查出了何氏一族做出的醜事。
事情曝光後，孟老爺子更加不想讓女兒死了。只是，孟氏的親事卻到底艱難了許多。如今，郁家大公子娶孟氏女，一旦孟氏女母儀天下，這污點便也算是接過去了。
這麽想着，夜妃笑越發地可憐這個大嫂了。便想着，等大嫂來了這裏，她就對這個大嫂好一些。夜妃笑不知道，因為她的這一個心軟，倒是成就了一段姑嫂和睦的佳話。後世史書上便記載了，大顧朝開國皇帝的元後，和業亭王妃私交甚篤。
兩人一個是士族高門孟氏一族的嫡長女，一個只是普通的農女出身，不論從哪方面看，兩人都不可能有共同語言，偏偏兩人卻成了手帕交。這成了後世史學家一直沒有解開的一個謎團。連帶着顧高祖也極其敬重這位庶母，每每業亭王和王妃壽辰，顧高祖都親自祝壽。
業亭王妃所出的一子一女，均得聖上看中。長子承爵，深受皇帝重用。長女出閣，皇帝力排衆議，破例封了這位堂妹為公主。而史料上也不曾記載業亭王納過側妃。甚至史料上提到業亭王的時候，大多數都會跟着提一句業亭王妃。哪怕那位王妃什麽都沒做。這也成了史學家的另一個未解之謎。倒是有野史記載，史官之所以會常常在寫業亭王的時候順帶上業亭王妃，野史因為業亭王不管做什麽，都會提到自己的王妃。
每每業亭王說了什麽至理名言，又或者做了什麽，都會提及王妃做了什麽，讓他有如此想法。又或者其他的什麽，使得史官不寫上一句業亭王妃，這史料便不完整。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五日後，夜妃笑終于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以賢良淑德着稱的孟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