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沖喜
沖喜
出嫁那日，夜妃笑換上了喜服。
在現代，夜妃笑便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做一個最美的新娘子。上一世，她連戀愛都沒談就死了。這一世，竟然直接嫁人了。夜妃笑一直想着，若是能在最美好的初戀便遇上對的人，嫁給他多好啊。如今，她這個願望也算是實現了。連戀愛都省了，直接嫁人，并且再也不可能換人了。
夜妃笑渾渾噩噩地過完這一日，連蓋頭都沒人揭，最後還是夜妃笑自己取下來的。據丫鬟碧水說，二公子一直卧病在床。
夜妃笑嫁入郁家以後，仿若一個透明人一般，沒人理會她。連第二日敬茶都省了。府裏所有的人都只關注二公子的病。好在府裏的丫鬟還算是本分，最起碼吃穿并未少了夜妃笑絲毫。
夜妃笑不知道郁府是什麽樣的人家，也不知道郁家到底有多富貴。然而這吃穿用度，比起在夜家村的時候，強了不只一個檔次。
夜妃笑的日子過得有些無聊，碧水和江汀也不會告訴夜妃笑二公子的事情。如此做一個透明人，夜妃笑覺得也挺好，有吃有穿，沒有人打擾她。
只不過，這樣日子也無聊。
“碧水，府裏面有書嗎？我能看看嗎？”夜妃笑怯怯地看着碧水。
“夫人識字？”碧水有些好奇地問。
“在家的時候弟弟教過我。”夜妃笑腼腆地一笑，随即又補充道，“弟弟的作業也是我代筆的。”
夜妃笑在前世也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兒。如今她雖然比前世多活了一世，可是前世的她就是個傻白甜，今世也沒好到哪裏去。夜妃笑隐隐覺察到，這個叫做碧水的丫鬟似乎在府裏很有地位。
仔細想想，夜妃笑覺得自己活得很卑微，明明是正經的主子，可是還要看丫鬟的臉色。可是又有什麽辦法？這裏是古代，女子沒地位，她又不是女強人。若是太平盛世，她可能還有勇氣找機會離開郁家出去闖一闖，可是這是亂世，她一個小女孩兒離開郁家是什麽下場，夜妃笑就算是再傻也清楚。
好在夜妃笑是個心寬的，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想想就過去了，不會放在心上。而碧水和江汀兩人雖然不把她當做正經的主子，可是平日裏對她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夫人無聊的話，看看書也好。姑娘是去府裏的書房還是奴婢替您拿？”碧水笑着說道。
夜妃笑想了想，覺得自己不可能一輩子不出自己的小院子，便想要去府裏的書房看看。
郁家的書房很大，裏面藏書很多。書房雖然有仆人打掃，可是書上卻落了灰，想來是沒人來這裏看的。
“府裏的幾個公子，不喜歡讀書。”似乎看出了夜妃笑的疑惑，碧水開口道，“夫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奴婢去做。府裏的幾位公子和姑娘，夫人遠着就是了。大公子不在家，又未曾娶妻。夫人便是長嫂，不用理會那幾個。”
夜妃笑聞言，心中升起一絲詫異。夜妃笑知道，碧水從來都沒有當她是主子過。而剛剛碧水卻說出了那番話。夜妃笑覺得，府裏的幾位公子和姑娘，定然是和她的那個夫君不對付的。而她的那個夫君一個病秧子，似乎在府裏活得很有底氣。想來不管怎麽說，她現在也算是代表了二房，夜妃笑估計自己應該不會受另外幾房的氣。就算是另外幾房的人刁難她，想來二房的人也會替她做主。
對此，夜妃笑雖然有幾分疑惑，卻沒問什麽。只是記得遠着另外的幾個公子和姑娘就是了。夜妃笑能擺正自己的身份，也自認為沒能力像女強文裏面的那些女主叱咤風雲。別人不願意說的，她就不問。反正玩心機她也玩不過，許多事情，就算是打聽清楚了又如何？她又沒能力改變什麽。
想通了，夜妃笑也不管這個那個的，只是挑了幾本自己喜歡的書，回去慢慢看。夜妃笑在現代就是個宅女，在古代依舊是個宅女。只不過，在現代她是抱着電腦，在古代她則是抱着書。夜妃笑從來都沒想過，她會成為這般“愛書”之人。
夜妃笑拿的書很雜，什麽都有。古代的書不像現代的網絡小說那麽有意思，雖然也有話本，卻多是才子佳人的。一般都是貧賤書生愛上了富家小姐。如此也罷了，更有書生抛棄女子，後做了官，因女子身份變了，成了高門的小姐，兩人又破鏡重圓了的。這種書讓夜妃笑看着憋氣。搞得她都想寫話本了。
不過，夜妃笑也只是想想。古代看個話本都要偷着看的，更別提寫話本了。還好，她的那個素未謀面的夫君病着，也沒人管她看什麽。兩個丫鬟雖然不把她當做正經的主子，但也只是不把二公子的事情透露給她而已。平日裏不管夜妃笑有什麽要求，兩人都是盡心辦的。
一連看了幾日的書，夜妃笑有些悶，便想着出去透透氣。
“夫人可以去後面的園子逛逛，那裏有個池塘，夫人可以看看魚。”江汀說道。
碧水時不時地就不知道哪裏去了，夜妃笑也不問。夜妃笑覺得，她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說話的主子了。沒辦法兒，底氣不足啊！日後那個二公子若是死了她的命運就是過繼一個孩子守一輩子的寡。當然，前提是她能不被府裏的其他人逼死，安心做着寡婦。若是那位二公子真的好了。她要不然是降妻為妾，要不然便是被打發走。反正現在是亂世，誰還講究“禮”這個東西。
夜妃笑不是個記路，她在李家村活了十二年，卻還沒有把李家村完全記住。郁家又大得有些離譜，夜妃笑更是記不住。不過，沒關系，反正出門有丫鬟跟着。夜妃笑并不怎麽想承認，她連自己的院子都沒弄明白。
夜妃笑覺得，這郁府的景色倒是不錯，甚至把現代的一些園林都比下去了。想來，這郁家不是一般的有勢力的人家。
“夫人可是想要喂魚？”江汀見夜妃笑對池塘裏的魚感興趣，便問道。
夜妃笑閑着無事，便點了點頭。
“奴婢這就去取一些魚食。”江汀見狀說道。
江汀離去，夜妃笑看了一會兒魚也覺得無聊。想着今日之事若是換了碧水，定然來的時候便準備好了魚食。碧水做事周全，滴水不漏，這一點兒，江汀便遜色幾分。而且，江汀也不怎麽願意說話的。
有些無聊，夜妃笑轉過身去，便看到一個男子坐在輪椅上。男子一襲白衫，長發未束，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白皙的皮膚上，帶着一絲病容。男子靜靜地看着夜妃笑，一襲書卷氣。夜妃笑第一次覺得，原來古人是這般好看。
夜妃笑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誰，不過，肯定不是她的那個卧病在床的夫君就是了。想着碧水的話，夜妃笑覺得，她還是默默地離開比較好。
夜妃笑剛想走，就見那男子一陣咳嗽，竟然咳出一絲血跡。
夜妃笑一下子就有些心軟了，不禁走了過去吧？
“你沒事兒吧？”夜妃笑的聲音脆脆的，像極了一只黃鹂鳥在鳴叫。
夜妃笑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
“要不要我替你喚人過來？只是……”夜妃笑有些為難，“我不認路，我走這一路也沒碰上什麽丫鬟。要不，你再等等，一會兒我的丫鬟就過來了。”
男子又是一陣咳嗽，似乎要把肺咳嗽出來了似的。
夜妃笑皺了皺眉，上前拍了拍男子的後背。男子的年齡看起來也不大，夜妃笑也不太會看年紀，不過感覺若是在現代，男子應該也就是個大學生而已。這麽年輕就病成這副樣子，夜妃笑心中升起一絲憐憫。
“你……”男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夜妃笑。
夜妃笑一愣，這才想起這個時代的男女大防。她雖然只有十二歲，可是若是沒猜錯，她很有可能是這人的嫂嫂。
“你好些了嗎？事有輕重緩急，在人命面前，許多事情都不算是事情？”夜妃笑想了想緩緩說道。
“你的意思是餓死事大，失節事小了？”男子的聲音極為好聽，即使因為身體的緣故，聲音有些虛。
“所謂的失節要看的是什麽節。”夜妃笑想了想說道，“往大了說，若是民族大義，這是大事，不能失節。往小了說，若是親人間、朋友間，有些事情可以是大事，有些事情可以是小事。比如，因有些事情背叛于自己有恩的人，那便是大事，不能失節。可若是因為一些原因，違背規則，也不是不可以。不涉及到原則問題，違背一些規則也沒什麽的。”
夜妃笑覺得自己解釋得有些亂，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什麽又是原則問題？”男子再問。
夜妃笑沉吟了一番，緩緩開口：“其實，原則問題也沒有絕對的标準。在有些人眼中，有的事情便是違背原則，可是在有些人眼中，這就是小事一樁。其實，只要不傷害到別人的事情，便無所謂了。不過，許多時候，人們往往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比如？”男子似乎對這個話題極為感興趣。
“比如……嗯……這麽說吧，有人駕着馬車瘋狂地亂跑，前面有三個人，若是再不能控制住馬，便會踩死三個人。然而，此時駕馬車的人根本就沒辦法讓瘋狂的馬停下來。若是往右拐，則可以避免踩死三個人。可是右邊兒也站着一個人。踩死三個人是錯，踩死一個人也是錯。生命的價值，是不能以數量去論的。怎麽都是生命，怎麽做都是錯。”這個問題，在現代就引無數人争論了，夜妃笑只是将一些地方改了改。
男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湖面。
“那個，你身體不好，該回去了，水邊兒比較涼。我知道，你想出來透透氣。可是，有一個好身體才有資格做別的事情。命都沒了，你有再美得風景也沒有心情賞析，再多的抱負也無法施展，再多的快樂也無法感受。你要是自己都不對自己好一點兒，還指望誰能對你好一些呢？換個地方看風景吧。若是真喜歡水邊兒，多穿一些衣服，趕上天氣好的時候再看。這幾天變天，有些冷。有了好的身體，你才有機會看到這世間最美的風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想着這是自己在郁家遇到的第一個主子，夜妃笑忍不住多勸了幾句。
“算了，我先回去，然後讓人送你吧。”夜妃笑想着這人在水邊待久了不好，再者，她也也該遠着這人。
夜妃笑說完，起身便要走，剛走了幾步，想到江汀還沒有回來，她不記路的。
“你知道……”想問問自己住的院子怎麽走，夜妃笑才發覺，她根本就沒記自己住的院子的名字。夜妃笑忍不住垂下頭。
“怎麽了？”男子的聲音溫和。
“我忘記回去的路了。我更不記得住的院子的名字了。”夜妃笑覺得自己蠢透了。不過，想着在現代她也常犯蠢，如今不過是把人丢到古代而已，習慣了就好。和她在現代做過的蠢事，這個根本就不算是什麽。
“……”男子一陣錯愕，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
“公……”正巧回來的江汀一臉震驚地看着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