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一
番外一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透過一層薄雲，暖暖地灑在草地上，連風也柔和。
顧淺枝戴好墨鏡和口罩，牽着狗子來公園遛遛。
大爺大媽們都還在晨練，圍着健身器材排了一圈，每人雙手都拍打前面人的肩膀，喊着口號一二一二，聲勢浩大。
顧淺枝小心着避開人群，走小路，怕被人認出來。
前兩天才下了一場雨，草地被洗過一遍，綠得和新的一樣，青草味裏帶着泥土泛上來的腥甜。圖圖的大腦袋就和金屬掃描儀一樣，在草叢上來回往返地嗅聞。
牽引繩拽到最短，把狗子勒得頭皮發緊，顧淺枝喊：“圖圖回來，不許吃野花！”
叛逆的薩摩耶不信這個邪，趁此機會偷偷咬住一根草，顧淺枝眼疾手快用繩子把它往回扽。
圖圖又用嘴叼着繩兒和人拔河，非要拽着顧淺枝往反方向走，想和她一起到草叢裏滾兩圈。
顧淺枝板着臉訓：“顧圖圖，我給你臉了是吧？”
薩摩耶一聽到兇一點的語氣就膽量縮水，不敢再皮，委屈地趴在地上發出嗚嗚聲。
林蔭小路，樹影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佝偻着腰的老奶奶迎面走來，手上拿了一個大袋子，在地上拖着，随老奶奶的步伐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老奶奶剛和顧淺枝擦身而過，就注意到了什麽，停下來，嘆息：
“好長時間沒見了。”
這一段空曠的小路沒什麽人，靜悄悄的突然冒出這麽一句，顧淺枝差點還以為她在和鬼說話。
顧淺枝納悶：“您說我？我們認識？”
老太太盯着地上的一灘大白狗：“我說你的狗，你這狗和別人的不太一樣。”
顧淺枝笑：“之前有點胖，現在已經減下來了，但還是比別的薩摩耶大一圈，可能就是這品種吧。”
老太太卻搖頭，把袋子往旁邊一堆，露出裏面滿當當的塑料瓶子。
應該是剛從垃圾桶裏撿出來的，顧淺枝之前見到過幾個老人家拾廢品。
老奶奶看着腿腳不太利索，卻也能蹲下來，捏開薩摩耶的嘴巴，檢查牙口。
“不一樣，真不一樣。”她搖着頭說，“你這條可不是一般的狗，它肚皮飽滿，四肢敦實，發白如雪，看樣子是個有仙緣的。”
顧淺枝人都傻了：“有……有仙緣？”
老奶奶言盡于此，只留給顧淺枝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有時間帶狗子去看看吧，別把狗子耽誤了。”
她慢悠悠站起身，拖着一袋子空礦泉水瓶，嘩啦嘩啦地離開。
顧淺枝見過那種虛假傳教的人，但沒想到這種人還能騙到狗子身上，看來世界之大真的無奇不有。
但老奶奶說的話有點道理。
圖圖确實和一般狗子不太一樣，它比普通薩摩耶大了點，每天顧淺枝一醒過來看見碩大的狗頭卧在床邊，有時候都能吓一跳。
好大一顆狗頭。
雖然去醫院檢查說沒問題，但顧淺枝還是不放心。
萬一有什麽病查不出來呢？
她在飯桌上和齊安提了一嘴。
對面穿着家居服的順毛男人也覺得好笑。
“張口。”他俯身，把食物遞到顧淺枝嘴邊。
齊安用豆皮為她卷了一筷子京醬肉絲，裏面的蔥絲和黃瓜脆甜，醬香濃郁，顧淺枝咬了一口之後肚子裏的饞蟲都被勾了出來。
顧淺枝嘴裏鼓鼓囊囊：“你橫木幹花？”（你什麽看法）
齊安接着包下一個豆皮：“遇到這樣的人很正常，但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有一個辦法。”
“是正經辦法嗎？”
“不是。”
顧淺枝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很好。”
按照顧淺枝對齊安的了解，要是他說正經，那才是真的有問題。
但是這一次，顧淺枝猜錯了。
直到他們駛出城市，經過四個小時的車程，來到一座荒山腳下，顧淺枝才反應過來。
他說的這個“不正經”，是真的不正經，不是開玩笑。
幾棵禿樹杆子光溜溜立在小山頭上，參差不齊的石頭排列成臺階，一路延伸向上，矮矮的，一眼就能望到山頂。
山上沒有修大路，車子只能停在最近的黃土平地。
顧淺枝下了車，遠遠瞧見山頂上好像有個廟宇一樣的紅房子，她的腳步停在石階前，久久不能言語。
沉默了幾分鐘才說：“你認真的？”
齊安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地方，他沉思：“我有個朋友說這裏很靈。”
“以後離你那個朋友遠一點。”
“好嘞。”齊安痛快應聲，“……那還上去看看嗎？”
圖圖跑到顧淺枝腿邊撒嬌，坐了一路的車，狗子終于能呼吸到新鮮空氣了，它表現得非常期待大自然。
顧淺枝摸了摸狗子的毛：“既然都來了，就看看吧。”
就一座小破山而已，就當是帶圖圖做運動了。
于是白毛大狗打頭陣，顧淺枝撿了根棍子走在中間，齊安跟在後頭，兩人一狗很快就爬到山頂。
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圖圖的運動天賦被激發出來，爬一座小山根本不累，還興致勃勃地扯顧淺枝的衣角，想幫她爬山。
顧淺枝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近距離才能看清山頂上的紅房子到底是什麽。
她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只覺得這棟建築既像道觀又像廟宇，看着神神叨叨，實際上就是一鍋雜燴。
最關鍵的是門口的宣傳标語：
專業測算，八字、六爻、相面、星座、塔羅……
只要市面上能找到的，這裏應有盡有。
更離譜的還有，顧淺枝指着那四個字母，嘴角抽搐：“這地方還能測MBTI？現在大師懂的挺多哈。”
齊安：……
懂的東西是挺多，可問題是過于多了。
齊安默默在手機裏删掉一個聯系方式，試圖挽救道：“爬到山頂也算是鍛煉身體，要不我們原路返回？”
顧淺枝：“只能這樣了。”
她向後輕拉牽引繩，示意圖圖返回。
可薩摩耶的精神頭還在，趁顧淺枝剛爬上山還沒休息好，圖圖一下子掙脫牽引繩，撒開蹄子就向廟裏沖。
顧淺枝邊罵邊在後面追：“顧圖圖你最好主動回來！別被我抓住！小心我罰你一個月不許吃罐頭！”
邁過木制門檻，走進廟宇的前院，顧淺枝不禁放緩了聲音。
這裏面積不大，院子裏只有一顆正在落葉的老槐樹，和樹底下一個坐着念經的老人家。
老人家鶴發童顏，神态安詳自然。
薩摩耶就窩在他腳邊，很喜歡他似的，腦袋蹭來蹭去。
院子裏安靜的氛圍讓闖進來的兩個人都放低了聲音，齊安和顧淺枝用目光交流：好尴尬，我們是不是打擾到大師了？
還是大師先開了口。
“廣積善緣，施主上柱香吧。”
顧淺枝為自己貿然闖入感到抱歉，便想着上柱香來彌補一下，花錢就花錢，花錢買個心安也值了。可是……
“香呢？”
偌大一個院子，竟然不見半點香燭，也沒有什麽煙味，根本不像什麽神學廟宇。
大師淡淡指了指桌上的小方塊：“這邊掃二維碼，電子上香，積電子福德。”
顧淺枝：……
齊安：……
這個世界是不是有點過于賽博朋克了？
大師料到了他們的反應，也不着急，只是把收款碼往外推了推，聲音不急不躁：
“你們這次來，要問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可顧淺枝不知道，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問什麽。
她：“大師，我們要問什麽事？”
大師惜字如金：“犬。”
顧淺枝和齊安對視一眼：
這大師真神了！還真能算出來？
顧淺枝先招手讓圖圖回來，齊安負責在大師桌前又拉了一個長凳，方便兩個人坐下讨論。
顧淺枝先問出一個她最關心的問題：“大師，您這裏測算，收費多少？”
大師：“看緣分，你認為算出的答案價值多少，就給多少錢。”
還有這種好事！？
顧淺枝現在的心态就像是受害者被詐騙之前，感覺自己好像撿了漏，但說不上哪裏不對。
齊安：“那我們想問，我們養的狗子是不是健康，身體有沒有出問題。”
大師：“這只啊，身體倒是沒有問題。”
一聽就還有下半句。
顧淺枝聽着這句話耳熟：“身體沒有問題的意思就是……心理出現了問題？”
可這裏并不是心理咨詢室，而是大師的測算攤子。
大師一擺手，掌風刮起了顧淺枝的頭發。
“不，它最大的問題在于：靈。”
“它的靈不見了，被遺落在了上一世，所以今生注定在尋找靈的路途上越走越遠。”
顧淺枝對自己剛剛一點點的動搖表示抱歉，唯物主義并不是什麽人都能來打破的。
反正不要錢，顧淺枝就當聽故事，她繼續問：“它上輩子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弄丢那個什麽靈？”
齊安察覺到顧淺枝的玩心，就忍住沒笑，一心為狗子順毛，順便聽一耳朵故事。
大師神情悲怆，開始敘述。
“上一世，它是一個漢堡。”
顧淺枝：？
“原本他身體裏的芝士、牛肉餅、酸黃瓜、生菜葉一直和睦相處，但漢堡惡霸來襲，竟然将裏面的酸黃瓜全都搶走！”
齊安忍不住插了一句：“酸黃瓜确實多餘。”
顧淺枝忍不住反駁：“酸黃瓜明明是最好吃的，你真的很沒有品味。”
大師靜靜看着他們，等他們兩個說完。
顧淺枝：“您繼續，您繼續。”
大師：“它為了解救自己的夥伴酸黃瓜，竟然不惜和惡魔做交易，把牛肉餅分出去一半給惡魔，換來強大的力量。它和惡霸交戰三天三夜，終于從惡霸手裏搶回自己的酸黃瓜，可裝回自己身上之後，它才發現一個悲哀的事實。”
“它不再是一個可口的漢堡包了，它少了一半的牛肉餅。人總是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它終于發現原來牛肉餅對它而言也非常重要。”
“可憐的狗子，它是一只失去酸黃瓜的漢堡包，它的一生都在尋找自己的牛肉餅。”
顧淺枝聽得熱淚盈眶，她終于明白了大師的信仰是什麽。
芝士、牛肉餅、酸黃瓜、生菜葉……這位大師他，是麥門信徒！！！
面對如此虔誠的信仰，顧淺枝也不禁感嘆。
啊！麥門永存！
最終，顧淺枝認為這個故事可以拿到五塊錢的測算費用。
但她還是砍價砍到了買一送一，讓大師順便幫狗子測算一下MBTI。
齊安好笑搖頭，有些明白了為什麽那個朋友會推薦自己來這裏。
人少，有趣，還能運動，這可比普通爬山好玩多了。
他正要把那個人加回來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到了一團狗狗祟祟的白色身影，正在老槐樹底下刨着什麽。
齊安裝作專心看手機，實際上一直關注着自家狗子的動作。
只見那團白絨絨的身影從土裏刨出來什麽東西，趁顧淺枝正在讨價還價的時候，叼着東西就跑到大師的桌子下面。
而大師本人也像什麽都沒看見一樣，順手接過東西，繼續和顧淺枝說話。
按照齊安5.0的視力來看，那好像是一朵蘑菇。
收到蘑菇之後，大師對圖圖的評價急轉直上，誇它：“上輩子不容易，這輩子多吃一點也沒事。你看看它，多有福氣。小狗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目睹了一切的齊安：……
再後來，自家狗子的天使微笑在他眼裏就變了一種意味。
圖圖微笑：這倆小樣還整玄學，不過我并不是浪得虛名。
圖圖搖尾巴：其實我對賄賂也略有心得。
圖圖舔爪子：我的小爪子也絕非善類。
齊安：……
算了，它只是一條狗，它開心就好。
無獎競猜：圖圖的MBTI是什麽類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