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淩志打電話過來，問要不要過來接。梅小謝估算了手頭的工作進度，答應下來。邱琳見她接過電話之後一直面無表情，有點擔心地走過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梅小謝笑着搖頭：“沒，只是覺得有點累，工作逼得太緊了。”邱琳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資本家就是這樣，不榨幹你最後最後一滴血，是不會放你走的。你還好，已經有房有車無外債，偶爾放松一下也沒關系。可憐我，還在為了車貸房貸掙紮，逃都沒的逃。”
梅小謝同情地看她一眼：“節哀。我會在你的後方，精神支持你的。”邱琳飛了一個白眼給她，搖搖頭似乎要甩開不快：“其實小謝你可以回家去當全職太太麽，淩志也不是養不起你。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然後逛逛街做做美容，多麽美妙的生活啊！”說着做仰望狀，顯示自己無限憧憬。
聽了她的話，梅小謝失笑：“是啊，然後哪天發現自己和現實脫節，完全成為邊緣人？邱琳，你真的認為我們這種打拼慣了的人能夠夠安心去享受一份節奏緩慢的生活？生活的重點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整日以他為中心旋轉……”
邱琳頹然下來：“小謝，雖然只是個幻想，你讓我暫時抽下風被安慰下嘛……明知道我和你這種天生勞碌命的人是不可能真的去當全職太太，最多當當階段性家庭主婦。如果真的不工作，我們會瘋掉的吧？所以，”邱琳握拳，“我只能在幻想中尋找自己有錢有閑有心情的那天。”
“那你繼續幻想，我可要先走了。”梅小謝看看時間差不多，笑着對邱琳道，準備離開了。邱琳無力地擺擺手：“去吧去吧，苦命的我還得留下來加班。”梅小謝留給她一個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下班時間一到梅小謝就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有個人無聲無息地走到了身邊來。
梅小謝感覺一片陰影壓過來，擡頭一看，是宋誠。
“宋經理，這麽早走？”對着這個昨夜見識了自己失态的人，梅小謝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是淡淡地笑着打招呼。宋誠一本正經地點頭：“是。去陪女朋友。”梅小謝窘了，你去陪女朋友很好，但是沒有必要對我說吧……
但是也只能笑着接到：“很幸福啊，想必宋經理的女朋友也是個美人。”宋誠似乎想到了什麽，微微笑了一下：“是，很漂亮。”
梅小謝呵呵笑着：“宋經理和女友很相愛吧？真好。”心中卻想到了當日的對話，他和朱麗澤兩人的做戲，臉上的表情卻什麽都沒有顯出來，似乎只是單純地笑着。
電梯到了，門一開，裏面擠滿了人。梅小謝有心不去擠，宋誠卻讓了一步：“這麽早走，應該是有急事，你先請。”梅小謝僵了一僵，電梯裏面的人已經不耐起來：“快點。”擡腳剛想進去，手機兀自響起來。梅小謝抱歉地對宋誠笑笑，走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等到接完電話回來，電梯門口已經空無一人。悄悄地，梅小謝松了一口氣。從昨天被他撞見之後，她對着他總有種微妙的感覺，兩人之間似乎隔着什麽，又似乎被什麽聯系着，變得尴尬。
如果可以，不要讓我再一次單獨遇到他了。等電梯的時候，梅小謝在心中狠狠地想。
看到梅小謝出來，淩志臉上帶上了一點溫柔的笑意。
“辛苦了。”接過她手中的包，他對着她道，惹來她狐疑的眼神一個。“淩志怎麽突然變得這麽不像你，什麽時候你注意到這種事情了？”梅小謝挑着眉看他，暗自揣測着淩志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如此小心翼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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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小謝心中，淩志就是一大型貓科動物，只有到了需要的時候，才會蹭到腳邊來撒嬌，擡眼可憐兮兮地看你，于是，被看的那個人一時心軟就會答應下來。然後，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只能遠遠地看着那只動物，卻怎麽都得不到它回頭的一眼。
放低身段，必定有需要放低身段的原因。
那麽，為了什麽？
淩志失笑：“難道不能關心老婆大人？昨天你沒回去，想必是工作太久累了，只想早點休息。今天我當然要來慰問慰問。”梅小謝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顯出的絕對不是欣喜。淩志卻看不出那是什麽情緒。
忽然她笑起來，伸手挽住淩志的手臂：“好，說說要怎麽慰問我。”方才的那些情緒，仿佛只是一場幻影，迅速地消失了。
淩志不知道，那只是潛藏，等待破土成熟的那天——以她和他的婚姻與信任為養分，漸漸地，消耗殆盡。
但是淩志不知道。對他來說，梅小謝只是那個代表了他妻子的人，也許相伴一生，兩個人的生命糾纏着走到盡頭，他卻沒有想過要去了解她。他始終堅信，只要去對她好，就足夠了。了解自己的妻子，這種事太飄渺，太遙遠了，最重要的是，對他來說并不是一種值得付出的投資。
梅小謝沒有去猜度淩志的想法。現在她只是眯着眼看淩志，臉上笑意吟吟：“說說要怎麽慰問我。”
淩志低頭看着她的臉，微笑着說出自己的計劃。梅小謝露出驚喜的表情，心卻不停地沉下去。
上車之後，淩志正在啓動，面前一輛車開過去。透過沒有搖上來的窗戶，梅小謝清楚地看見對着駕駛座上的人微笑的朱麗澤。就連微笑，看上去她都是惹人憐愛的。
微微側頭看淩志，發現他皺了皺眉，旋即隐藏起這種情緒。
梅小謝卻不準備放過他：“看，朱麗澤。你的前女友喲。開車的好像是我們的新上司，淩志，你被比下去了。”語氣十足的無辜，仿佛只是一場純良的玩笑。
聽着她調侃的話，淩志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最後笑了笑：“既然是前女友，就和我沒關系了。不用管她，我們走吧？”梅小謝笑着點頭。
一路開車出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各自想着心事。
原本是準備去西餐廳的，梅小謝卻說突然想吃火鍋，于是淩志也只好調轉車頭去梅小謝想去的地方。
在大廳內坐下之後，梅小謝毫不猶豫地點了最辣的鍋底，讓淩志的臉瞬間變苦。“小謝，要不點個鴛鴦鍋？最辣的那種是不是太辣了？”然後看到梅小謝似笑非笑地看過來：“沒事，最多鼻涕眼淚一起流，也不會把你的形象破壞到哪去。再說，你形象再差我也不嫌棄你的。”
淩志微微搖頭苦笑，由着她去了。
沒等多久，熱辣辣的鍋底就已經送上來。梅小謝将點的東西都丢進去，盯着翻滾的紅油目不轉睛，似乎非常期待的樣子。淩志聞着飄出來的辣味，覺得眼淚都要流出來，擡頭一看，梅小謝臉上已經留下兩行淚，心中有點狐疑。這時梅小謝正擡頭，看到他怔愣的臉，一邊抹着淚一邊笑道：“沒事，只是被熏着了。”
淩志頓時放下心來，看着梅小謝迫不及待地伸筷子，微微搖頭一哂。
第一筷子放進口中，眼淚頓時就下來了。梅小謝一邊抹着淚，一邊大口大口地咬着，仿佛是咬着自己的仇人一般急切。臉上的淚也說不清是因為辣，還是因為其它什麽。
看着她吃得形象全無卻不亦樂乎的模樣，淩志有種奇妙的感覺。那種和梅小謝之間不知從何時起生出的淡淡隔閡似乎在這一刻弱得若有似無，讓他生出一種溫馨和暖的感覺。淩志恍惚間想到了父親和母親，那種充斥在他們之間的溫暖，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淩志感受到強烈的家的感覺。他凝視着梅小謝，湧起淡淡的愧疚與甜蜜。
我和她，真的是一家人。
直到現在，淩志才确認了這一點，某些東西漸漸地浮出水面。
看他半天不動，梅小謝疑惑地擡頭：“怎麽不吃？”淩志笑笑，拿起了筷子。
吃了沒幾口，淩志的電話忽然響起，接起電話聽了幾句，面色微變：“我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挂了電話，他帶着歉意道：“對不起，小謝。本來準備陪你好好玩的，不過剛剛接到消息，一個朋友出了事……”
他的語氣很真誠。梅小謝卻在無聲地嘆息，然後帶點不渝對他笑：“我知道了。你去吧，注意安全。”
看着他焦急地去了，梅小謝低下頭，一滴淚落進翻滾的火鍋中，迅速地融為一體。
手機上有一條剛剛發過來的消息。
朱麗澤車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