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孤煞女獲救拜阿姊(五)
孤煞女獲救拜阿姊(五)
惡仆們撲上來,爾籁紅了眼,不住地手腳亂蹬。其中兩人按住她,另兩人動手去撕她的衣裳。
“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啊——”
她發狂似的嚎叫着,然而身體卻無法掙脫束縛。她一眼看見面前惡仆的右耳朵,不假思索便張嘴咬了上去!
“诶喲!”那惡仆痛呼起來,掰着她的手讓她松口。
爾籁抵死不從,齒關咬得緊緊的,生生将他一只耳朵咬了下來。
“小賤人!”那惡仆當即一個巴掌甩在她臉上,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洞連聲哀號。
“可真精彩啊……”
柴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屋裏人都是一怔,掌櫃媽媽都捂着心口吓了一跳,朝門外看過去。
一身着綠襦粉裙、頭戴幂籬的女子邁步進來,輕笑一聲,看了看落在地上血淋淋的一只耳朵。
衆人一時不敢出聲,都在觀望。
這女子撩起裙擺,腳尖踢了踢那只耳朵,忽然一腳踩了下去。血污染上了她幹淨潔白的鞋底,她卻分毫不在意。眼看着幾名惡仆卻都覺得耳根一顫。
爾籁瞪大了被血染紅的雙眼,呼哧帶喘地看着那女子。
她走到爾籁跟前,仔細打量了一圈,忽然伸出手來,含笑道:
“起來——躺在地上,你指望能殺誰呢?”
---
Advertisement
匡靜是跟着卓晴來“春風樓”的,她們從洛陽一路西來,卓晴特意繞道绛州,說要去見個人。
“把幂籬帶好。”這是卓晴這些天來對匡靜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從離開洛陽的時候匡靜就戴着幂籬,這十來天路程,除了吃飯喝水幾乎都沒摘過,自然有些不情願。
卓晴說:“事情還沒徹底平息,你要還想回牢裏去等死,就別戴。”
她是個軟硬不吃的,但又喜歡跟人唱反調,卓晴說“不戴”,她就必須“戴”。
方才卓晴上了樓,她便在樓下閑逛,逛着逛着到了這後院兒裏,聽見一頓慘叫,于是上前去查看,就見到了柴房裏的情景。
爾籁愣愣地被她拉得站起來,聽她嬌笑着環視四周道:“喲,這還有個露着黃牙的呢?”她轉向爾籁,“你怎不把他牙敲掉?一定也有趣兒……”
大黃牙怒道:“小賤人!你是哪來的玩意,敢在此……”
掌櫃媽媽面色一沉,一巴掌糊在了他嘴上,他立刻閉嘴了。
她是親眼看着這戴幂籬的姑娘跟着樓上那位來的,即便是個侍奉丫鬟,也不是大黃牙能随意造次的。她賠笑道:“小娘子,這是我‘春風樓’裏的事,咱們不過管教個下人,小娘子還是莫要插手的好。”
那邊早有侍女跑去告訴了卓晴,卓晴不想惹是生非,便對剛坐下的人道:“光祿,我先下去瞧瞧。新收的這孩子脾氣差,但是個好苗子,你多擔待。”
池光祿穿着一件常服,想了想說:“我與你同去吧,畢竟你對绛州不熟悉,有事我還能幫忙。”
二人先後下了樓,一同到了後院。
匡靜正背對着她們站在柴房門邊,擋住了裏外所有人的去路。被打得頭破血流的爾籁站在她身邊,渾身發抖,惡狠狠地瞪着掌櫃媽媽。
“怎麽回事?”卓晴問。
匡靜一聽來了援手,立刻又笑起來,擡手捏住了幂籬邊沿,緩緩将幂籬摘了下來,在衆人驚詫豔羨的目光之中,轉過身望向了卓晴,屋內瞬間一片寂靜。
掌櫃媽媽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任是她這些年見過多少美人,卻也鮮少見十幾歲就長得如此天姿國色的姑娘,未施粉黛,只靠一張臉,便讓衆人都忘了言語。
“阿正,我替你找了個好孩子呢!”匡靜拉着爾籁的胳膊走出來,随意地對着站在卓晴身邊、屏息凝視的池光祿勾唇笑了笑,“小小年紀就敢咬掉別人耳朵,多剛烈的性子!打成這樣都不見哭——是不是正合适?”
卓晴沉着臉,掃了一眼血污滿頭的爾籁。爾籁看了看她,又轉回目光去看匡靜。
她閉眼嘆了口氣,緩步走進了柴房,單手解下佩劍,另一只手關上了房門。
匡靜跟着冷冷地往柴房門上看了一眼。
池光祿在背後,小心地拿起幂籬幫她戴在了頭上。
“嗯?”她轉過臉來,掃了他一眼。
池光祿動作一停,目光躲了一下:“……還是戴上吧。”
匡靜若有所思:“你是何人?”
“在下……”池光祿垂眼頓了頓,“绛州兵曹……池光祿。”
說話間,柴房裏發出一陣奇異的響動,随後門被打開,卓晴收劍走了出來。
爾籁忽地瞪大了眼睛,掙開匡靜拉着她的手,往前跑了幾步——
柴房裏,除了掌櫃媽媽坐在地上發抖喘氣之外,包括大黃牙在內的所有惡仆們全都倒在了地上。他們都是被一劍封喉,甚至連一聲呼救都沒來得及發出。
爾籁看着個頭比她還低一點的卓晴冷漠地從屋裏走出來,一邊摸出帕子擦劍、一邊背對着掌櫃媽媽說:“知道留下你的命作甚?”
掌櫃媽媽錯愕呆滞地搖了搖頭。
卓晴把劍放回劍鞘:“這姑娘的賣身契。”
掌櫃媽媽瞬間從地上爬起來,手腳并用往外去。
卓晴給池光祿使了個眼色,池光祿立刻跟了上去,臨走前還不忘用餘光瞟了一眼匡靜。匡靜察覺,卻也不躲,而是對着他笑靥如花,直把他看得有些害臊了。
爾籁怔愣地瞧着卓晴看過賣身契,随手疊了疊遞給她。
“給……我?”她不十分确信。
“不要?”
“我……我不識字……”
匡靜奪過确認了一遍,直接塞進了她手裏:“沒問題,去換件幹淨衣裳,還得上路呢。”
“去哪兒?”
匡靜卻再沒多說什麽,只見卓晴對她二人打了個手勢讓跟着走,她便轉身跟了上去。爾籁個頭比她高,卻弓着背縮在她背後,緊緊挨着她走。
掌櫃媽媽一路将她們送到了“春風樓”大門口,頭壓根沒擡起來過。
池光祿拱手與她們道別:“就此一別,來日再會。”
卓晴道:“主上已在運籌,莫要心急。”
池光祿翻身上馬,目光一直落在匡靜身上。馬兒在幾人面前跑了兩圈,才終于遠去了。
“阿正……”爾籁忽然顫聲叫了一句。
卓晴掃她一眼:“你怎知我是阿正?”
“方才這位阿姊喚你。”爾籁看了看匡靜,扯着袖子把額頭上新冒的血擦了一把,“你們……真要帶着我麽?”
“怎麽?”
“我……”爾籁搖頭,從衣裳裏掏出了剛從屍體上拿回來的一貫錢,“這是我所有的錢了,我只有這麽多……”
“別蠢了。”匡靜忽然罵了一聲,一巴掌拍在那錢上,“自己拿着用吧,誰缺你那些。”
一大串錢脫手掉在地上,爾籁急忙撿起,抱在懷裏又問:“那你們要……我用什麽來換?”
卓晴擡手在她肩上按了按:“我什麽都不要,只要你記住今天的心情——将來會用得上的。”
二人帶着兩名侍女上了車,馬夫晃了晃缰繩,招呼爾籁也抓緊上車。
“我還能回家麽?”爾籁又問,“我還有阿姊,她也過的受苦日子,可以把她一起接來麽?”
匡靜瞥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卓晴笑了笑:“先上車吧,我會幫你找阿姊的。”
爾籁拖着疲憊的身體上了車,後背靠在車壁上,總算覺得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渾身的疼好似此時才泛了上來,但一想到能見到賴賴,便也不覺得那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