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思凡僧失心美人盜(三)
思凡僧失心美人盜(三)
匡靜的身體漸漸回溫放松下來,她随手勾住了玉真手腕上的紫檀木念珠問:“你是看下雨特意來找我,還是當真替你的小和尚來關門?嗯?”她輕笑一聲,“就沒見過你這麽忙的大弟子,又是灑掃、又是擔水的。大弟子平日裏都做什麽,怎麽這麽多閑事?”
玉真咽了下口水,垂眼看着她,窘迫地沒有回答,只說:“下雨寺裏閉門,回去吧。”
匡靜“嗯”了一聲,放開了他。
方才被她抱過的位置涼飕飕的,倒叫玉真覺得像是缺了一塊似的。他趕忙抖開蓑衣,想了想,還是先給自己披上,随後把鬥笠戴到了匡靜頭上,再然後擡起一只胳膊,撐起半邊蓑衣,對她不自然地點了點下巴。
匡靜從善如流鑽到了他胳膊下面,一只手又攬住了他的腰,抓緊了他的僧袍。
二人迎着雨跑到了寺門下,玉真回身關好門,再一起到了伽佛堂廊下。
“走佛堂的回廊可以直接到東禪院廂房,淋不着雨,小僧先告辭了。”他雙手合十,轉身就要走。
匡靜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踮了踮腳朝着他湊過去。
玉真立刻緊張起來,下意識閉上了眼,呼吸急促、臉頰滾燙。可等了許久,匡靜卻遲遲沒有親上來。
他睜開眼,見她狡黠地笑着,擡手在他臉上刮了一下:“和尚,你完了呀……”
玉真眼睫一顫,紅着臉別開了視線,似乎被她戲耍得有些惱了,轉身就要走。
這時她卻再次踮起腳來,雙手一勾,張嘴含住了他的喉結,“啵”地吮了一下。
“嗯、濕……”玉真緊張得要命,頭一個想到的,卻是自己還穿着濕淋淋的鬥笠,怕雨水蹭到她身上。
卻聽匡靜滿不在乎道:“那你轉過來。”
她這麽說,他就真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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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面對着面,匡靜擡手解開了他脖子上的系繩,又濕又重的蓑衣“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她整個人都貼了上來,玉真向後退了一步,一腳便踏進了伽佛堂之中。
“抱我。”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間。
玉真聽話地抱住了她,她雙手摟着他的脖子用力,順勢而上,雙腿纏緊了他的腰,居高臨下地低頭來專心致志地親他。他無師自通地用雙手箍住了她的腰,把她抵在門上,手掌墊在她背後,仰着脖子去迎合她的親吻。
耳邊萦繞着粗重的喘息聲和輕柔的哼聲,玉真想停,卻怎麽都停不下來。
匡靜含混地從唇縫間吐露出一句話:“和尚……你是我的,還是菩薩的?”
不想這樣一問,玉真卻忽地停住了,張嘴喘着粗氣但不說話,定定地望着她。
匡靜又在他嘴角親了親,笑着去勾他手上的紫檀木念珠串:“送我吧?”
玉真猶豫:“此物乃師父所贈……”
“所以說到底……你還是菩薩的人。”匡靜勾了勾嘴角,拍拍他的胳膊叫放開她。
落地之後,她抖了抖裙子上沾到的雨水,毫不猶豫拂袖而去,留下玉真獨自站在原地回味和參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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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煩人的舉子走了,匡靜便又去了經閣看書。
到了後晌,遠遠地看見和尚們排隊從禪房回來,她便早早跑下去,在路邊等着。等玉真快到跟前,便當着衆人的面叫他一聲,說“有事想向玉真大師求教”。
玉真紅着臉朝她走來,她招招手,要他附耳過來。等他真的湊上來,卻見她用食指點點自己的唇角。
只愣怔了一下,玉真便背對着師兄弟們,當真彎腰來親她的唇角,随後神色如常地回到了隊伍裏,只是臉和脖子泛了一層薄紅。
匡靜喜歡這麽逗他,他好似也坦然接受了她的出格和荒唐,二人時常避開人多的時候,在無人之處擁吻纏綿。
匡靜愛極了這種旁若無人的離經叛道,但也清楚地記得自己來此的任務,于是在一次溫存時,假作不經意地問:“你們寺裏除了你,可還有什麽別的寶貝,是別人不知道的?”
玉真自然羞赧不已,想着說點別的扯開話題:“是有一樣……”
“什麽玩意?”
他好似有些糾結,但最終還是理智敗下陣來:“是紅河縣主的寶器——歸海游龍鞭。”
匡靜心中暗笑:“這我聽說過,不是失傳了的?怎麽會在你們寺裏?”
玉真實在道:“師祖有位故交,乃一雲游郎中,紅河縣主的女兒幼時纏綿病榻時曾得他相救,并認了他為師。可惜那位女兒還是不到三十歲就辭世了,臨走前說其母曾言‘永不入世’,不谷欠此寶現世,所以通過那位郎中,把寶器托給了師祖,寄存在了此處——這事确實沒什麽人知道。”
“你見過這寶器麽?”
“沒。”玉真搖頭,“為不負故人所托,此事一直只傳住持,現今也只有師父才知道,這東西究竟在哪兒。”
“所以将來你會是住持麽?”
玉真一愣,頓了半晌,竟沒答她這一問。
匡靜擡手在他鼻尖上點了點:“你該走了,否則待會兒你那些小徒弟們,又得來找你了。”
他失落地耷拉下眼睛,悻悻地放開了她。但想了想,又牽起她的手,鄭重其事地将自己腕上紫檀木念珠串戴到了她的左手腕上。
匡靜一愣:“這是?”
他卻沒再說什麽,手指摩挲着她的腕子,笑了一下,轉身便走了。
那念珠串對匡靜來說太松,她往上撥了一下,珠子“嘩啦”響了一聲,又落回了原位。
她屈起手指摸了摸,上頭還有玉真手上的熱意,只是沒過多久便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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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彌殿此時正是悄然寂靜,同惠的禪房裏,只亮着一盞昏暗的火燭。
匡靜一身夜行服,貓腰走到門外,等了半晌,确定四下沒有任何動靜,這才起身從窗縫裏看進去。同惠正在榻上坐禪,身下墊着一只方形蒲團,閉目端坐,手中撥着一串念珠。
她翻開右手腕,從扣在腕上的皮扣之中,拔出了一枚銀針,捏在指尖,随即推門進了禪房。榻上的同惠忽而一怔,渾濁的雙目擡起,朝着她在的方向“看”了過來,和善地問:“施主深夜造訪,可是又遇到什麽事,來與老衲辯經?”
匡靜有些疑惑,轉念一想,同惠瞎了這些年,大約是靠腳步聲辨人的,便不再裝了,幹脆隔着蒙面沉聲道:“歸海游龍鞭在哪兒?”
同惠淡然一笑:“施主原是為此而來。但實在不巧,此物乃先師所托,當年曾應先師故人,絕不使此物再現世。還請施主見——”
匡靜衣擺微動,把夾着銀針的手立起,又重複了一遍:“歸海游龍鞭在哪兒?”
同惠仍是淺笑,微微搖了搖頭,幹脆閉上了眼。
匡靜沒有猶豫,當即甩出一針。
同惠單手撐榻翻身而起,避開了那一針,不等他再次站定,第二針便接着打過來,刺進了他的左肩。
那毒針十分厲害,紮進去後,周圍皮膚立刻一陣酥麻。同惠用袖口墊着拔出那根針,然而酥麻感很快就蔓延至左臂及左半臉頰,他捂着肩單膝跪在榻上,咬牙不語。
“交出歸海游龍鞭,”匡靜近前來,垂眸冷眼看他,“否則三日後,便是你的死期。”
“貧僧既敢答應,就不怕為‘一諾’而死。”同惠的左半邊身子已經沒知覺了,僵硬地跪在原地,不能動彈,臉上卻一副大徹生死的神情,坦然自在、嘴角帶笑。
匡靜冷冷道:“又遇上個不怕死的……哈,也罷,你既不怕死,殺了你也無用,更何況殺了你,我找誰去要神鞭?”她轉而一笑,“起峰寺二百六十餘僧人、五十餘香客,山下還有上百家農戶……你說我是一個一個殺好、還是一起殺好?我們賭一把,看看究竟是誰輸。”
同惠臉色大變,掙紮着想站起,卻因中毒渾身僵硬,猛地頭朝下栽倒在地上。他嘴唇也有些動不了了,只能用力扯着一邊嘴角,呼哧喘氣。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匡靜很快就聽出了玉真的聲音,是他在引着什麽人來見同惠。
她擡腳在同惠額上踢了踢,留下一句“明晚我再來,想清楚,否則後日開始起峰寺就要辦喪儀了”,接着一個前滾,從窗戶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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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乍見一黑衣蒙面之人從同惠房裏躍出,大喝一聲“什麽人”,便立刻追了上去。
與他同行之人乃是同覺,是同惠為弟子時的“四師兄”,比他年長十餘歲,銀發白須、身形細瘦,然卻面色紅潤、精神矍铄。同覺多年來一直在外雲游修行,今夜剛回到寺中。
眼見玉真追着那黑衣人而去,同覺嗅出不對,跑進禪房之中,就見同惠面朝下倒在地上,立刻呼喊道:“來人!來人——”
玉真雖武藝不算精,但體力出衆,那黑衣人跑了沒多遠便被他攔了下來,二人正面對上,出手的第一招,他便扭住了黑衣人的右胳膊。
黑衣人咬牙悶哼一聲,左手忽然朝他劈來。他閃身躲避,然那人手中卻灑出一道粉末。
他忙松手遮擋,等放下手再看過去,那人卻不見了。
這時,他又聽到同覺的喊聲跑回去,跟趕來的小和尚把同惠擡回了榻上。
同惠渾身僵直,舌根腫大,面色暗沉,說不出話來。
同覺連忙指示玉真解了他的衣衫,一眼就看見他左肩上的針孔,周圍的皮膚由內往外,泛起了一股淡淡的青紫色。
“這是……”同覺目光如炬,回頭對小和尚說:“去藥房拿牛黃來!玉真徒侄,準備一盆清水和刀,我要立刻為師弟放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