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周六的早晨，柳清風還在睡夢之中，就被一陣微信的視頻電話鈴聲吵起來。
她閉着眼右手往自己習慣性放手機的位置胡亂摸了一會兒，找到手機後才睜開眼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視頻剛接通，柳清風的一聲“媽”還沒來得及叫出口，就聽到對面活力四射的一句話——你怎麽這麽慢？幹什麽去了？
“我剛起來。”柳清風說着的同時掩口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來，靠在了床頭上。
“真懶。快十一點了還不起。”
聽着母親這句帶着些嗔怪的話，柳清風一邊掃了一眼手機狀态欄上顯示的時間，一邊随意地“嗯”了一聲。
視頻對面的人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依舊興致勃勃地接着說：“我跟你說個事……”
“什麽事？”柳清風繼續用她半死不活地語調回答。
“有人想給你介紹個對象。跟你一樣在北京，國企，工作穩定，一月一萬多，家裏在咱們這邊市裏有房。人家問你什麽想法。”
“我沒有想法。”柳清風盡量提起精神，語氣也嚴肅了點，試圖向對面傳遞出自己在認真地拒絕相親這一态度。
“還你沒有想法！”
聽到母親充滿怨念地複述了一遍自己的話，柳清風被逗得輕笑一聲。
“你看着別人一個個結婚，你就不着急嗎？”
“我不着急，我看你倒是挺着急的。”
“我就是很着急，你看你27了連個對象都沒有，以後嫁不出去，別人都要笑話你。”
聽着電話對面的母親越來越激烈的語氣，柳清風自己的心情倒是波瀾不驚，“誰一天天那麽閑還有空笑話我？”
“怎麽不笑話你，你看看咱們村那誰，跟你一樣，也在北京，三十多了結不了婚，你看他爸一天天愁得頭發都白了，村裏哪個不在背後笑話他。”
柳清風聽了這話，心裏湧起一股怨氣，聲音控制不住地也大聲了點，“那人家想結婚就結婚，不想結就不結，是你們這些人太閑，別人家的事跟你們有什麽關系？”
“村裏就這樣，跟城裏不一樣。”
聽了這話，柳清風只覺無言以對，便沉默下來。
“我把他照片發給你，你看看，看着合适就找個時間見一見。”
“不合适。”柳清風直言拒絕。
“你滾一邊兒去吧，看都不看就說不合适。我一跟你說這事就生氣，不跟你說了，我挂了，等會兒就把照片發給你。”
母親氣急敗壞地說完這句話就迅速挂了電話，完全不給柳清風一點反駁的時間。
唯一的聲源切斷，四周再次安靜下來，沉悶得仿佛空氣都未在流動。自己的拒絕無效，柳清風靠着床頭平複着心裏的那股煩躁。許久之後，她有些憤恨地朝着床面摔下手裏的手機，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一點。
深深呼出一口氣後，柳清風又撿起被扔在床上的手機，仔細看了一眼，發現沒摔壞才放下心來。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柳清風也不打算再接着睡了。她下了床，拉開窗簾，又打開窗戶，室外的風聲混雜着人聲和附近工地施工的聲音傳入室內，柳清風這才有了現在已經十一點了的實感。。
柳清風住的是一個次卧，她房間的對面是主卧，而另一間次卧在她的隔壁，只與她相隔了一面牆壁。
輕聲打開房間門後，柳清風站在走廊裏仔細聽了聽，安靜的空間裏沒有其他任何人的聲音。
她走進洗手間後依舊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擠牙膏的時候還在想這些人怎麽這個點還不起來。等到漱口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早上還沒醒的時候，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了兩聲關門聲。
原來今天都出去了啊。柳清風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吐了口漱口水。動作也自然了許多，不再刻意壓制自己的行為。
洗漱完回到房間後，柳清風發現母親已經發過來了男方照片。
她點開随意看了一眼，看完之後順手就發了一句話過去——沒興趣。
“你不要光看長相，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還是要看人，你見了才知道一個人好不好。”過了好久那邊才回過來一句話，中間還夾雜着幾個錯別字。
柳清風放下手裏咬了一半的餅幹，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打完幾個字又删除，重複了好幾次這個動作才成功回複了一句話——我還不想結婚。
這次的回複沒讓她等太久，在她發完消息的幾秒後，微信的視頻鈴聲就再度響了起來。
她接了電話，一聲“喂”剛說出口，電話那邊就有聲音傳來，只從語氣就能判斷出來對面人的生氣程度，“你不結婚你想幹什麽，你看你說的都是什麽話，你說說你為什麽不想結婚？”
“沒錢。”柳清風脫口而出。
“那沒錢的人都不結婚了嗎！”
“沒錢結了婚也過不好，還不如不結。”
“那你說有多少錢才算有錢，一千萬？還是一個億？有錢有有錢的過法，窮也有窮的過法。”
聽着母親苦口婆心勸慰的話，柳清風還是堅持自己的理論，“別人我管不着，反正我不想沒錢還結婚。”
“人家有錢人結不結婚都行，不怕養老，窮人才要結婚，要不以後你老了誰養你。”
柳清風聽了這話“呵呵”兩聲，“說得有孩子就一定有人養老一樣，我又不是沒見過不管他媽死活的人。”
“那都是少數。”
柳清風心想萬一這少數“少”到我頭上怎麽辦，但是怕說出來氣到人，所以還是選擇了沉默。
“反正我替你跟人約好了，下周六見，我到時候把地址發給你。”
對面的人看着她完全不為所動的臉，氣的撂下這一句話就直接挂了電話。
柳清風放下手機，靠着椅背繼續吃着她的餅幹。她細細嚼着餅幹，節奏慢到她能感受到其中近乎于無的甜味。
有多少錢才算有錢呢？她眯眼看着天上的太陽想着這個問題。
“但是像我這樣的人生肯定不算。”她輕聲自言自語了這麽一句。
周五的晚上，柳清風洗完澡後正用吹風機吹着頭發。不經意間眼睛掃過放在書桌上的手機，看到有一條微信新消息，就單手解開手機鎖屏，點進去之後就看到了母親發過來的一條地址。
由于前幾天一直沒發過來地址，柳清風還以為母親那邊看自己不願意，幫自己拒絕了呢。
正在她這麽想着的時候，母親的視頻電話請求也過來了。
她關了吹風機，坐在書桌前，接了電話。
“我還以為不用相親了。”她說。
視頻那邊的母親一臉你想得真美的表情，說：“之前男方那邊一直不确定周末有沒有時間，今天才确定。”
“哦。”柳清風随口應了一聲，百無聊賴地晃悠着手裏的吹風機。
“明天打扮好看點。”
“我就長這個樣，看不看得上随便他。”柳清風向母親充分表達自己無所謂的态度。
“你過得好，我跟你爸才能放心，你要是不結婚，我死了都不放心。”
柳清風聽了這話，煩躁地按了一下吹風機的開關，噪雜的聲音響起，蓋住電話那邊的聲音。
不過很快，她便又關了吹風機。心煩之下，口不擇言，“那你結婚這麽久，你覺得你過得好不好？”
“我有你，我過得怎麽不好。”
瞬間，柳清風眼眶濕熱，感覺自己十多年的苦悶都要随着眼淚流出來了。她将手機平放到桌面上，這樣一來對面的人就只能看見天花板。她固執地開口，“我不結婚我也能生孩子。”
“你這話說出去別人都要笑話你的。”
“我才不管其他人怎麽想。”柳清風說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在堵着氣。
“明天記得去，不要遲到了。聽見了嗎？”
“哦。”良久的沉默之後，柳清風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那你休息吧，上了一星期的班了。我明天晚上給你打電話。”
“嗯。”
挂了電話，柳清風一個人沉默地在椅子上坐了許久。她心想，我只是不願意随便找一個人結婚，也不願意以後別人問我結婚過得好不好的時候，自己回答為什麽好的原因裏一點也不會提到自己的結婚對象。
深深嘆了一口氣後，柳清風查了一下去見面地址的路線。看到離她的住處大概一個小時的路程，便定了一個明天十點的鬧鐘。之後便将手機随手扔到了床上，自己坐在書桌前，神情落寞地看着遠處林立的高樓，誰也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麽。
良久之後，柳清風輕呼一口氣，起身走到床邊拿起手機，發現母親發過來兩條消息，一條是一個人的微信名片，另一條則是告訴她這是對方的微信名片，讓她加上對方好友方便明天見面。
柳清風點開那條微信名片，備注上自己的名字，給對方發送了請求添加為好友的申請。
發送請求後，屏幕還停留在對方的資料頁面上。還不等她手指滑動幾下退回到好友列表界面，就看到了好友申請通過之後，系統會自動發送的那句“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柳清風打開與對方的聊天界面，想說點什麽但是好像無話可說，但是這樣什麽都不說又感覺不太禮貌。想了半天，只好輸入——明天十一點半是吧，沒有意外的話我會準時到的。
聊天界面顯示對方名字的地方，很快被替換成“對方正在輸入中……”。但是柳清風等了半天，也只等來了五個字——好的，明天見。
她再次深深嘆了口氣，自己都覺得自己這兩天的嘆氣頻率有點高。
柳清風放下手機後走到書桌前打開桌上的臺燈，又走回到房間門口，關了天花板上的燈。沒有了吸頂燈的明亮的光線幹擾，臺燈暖黃的燈光霎時變得清晰起來。
柳清風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裏躺到了床上，決定相親的事還是等明天見過面再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