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螢火
螢火
沈寒露正在愣神之際,腦門突然被人敲了下,顧則屹的聲音從頭頂壓下來,“聽牆角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沈寒露心跳漏了一拍,捂着腦袋擡眼看向他:“我發誓,我真的一個字都沒聽到,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
“你猜?”顧則屹說完往前方走,沈寒露跟上他。
沈寒露:“這不是篝火晚會場地的方向,你走錯路了。”
顧則屹:“我知道,但我現在不想回去了。”
沈寒露:“那你想去哪?”
“你想去看螢火蟲嗎?”顧則屹問她。
螢火蟲?
沈寒露回想起上次看到螢火蟲還是小時候,在鄉下爺爺家附近的山野裏,後來城市化進程加快,別說城市裏,農村都很少能看到螢火蟲了,也不知道這些可愛的小家夥們都躲到哪裏去了。
沈寒露:“你別騙我了,這裏怎麽可能會有螢火蟲。”
顧則屹失笑:“你去看看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
沈寒露半信半疑的跟着他往前走。
顧則屹帶着沈寒露往螢火蟲觀光區走,這是晴安島的一個特色項目。
當看到漫天的螢火蟲在林間自由飛舞的時候,沈寒露下巴都快驚掉了:“這比我小時候在山裏看到的還多。”
她說着迫不及待的跑進樹林,螢火蟲都圍到了她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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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則屹也走到她身邊,“是不是挺壯觀的?”沈寒露點了點頭,語氣激動:“好漂亮。”
顧則屹覺得周身圍繞着螢火蟲的沈寒露很像個小仙女,他還是決定拿數碼相機拍張照片。即使他知道數碼相機夜景模式的拍照效果很一般,但他還是想記錄下這一刻的美好。
快門聲按下後,顧則屹看了一眼新拍的照片,果然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因為周圍沒有很亮的光源,螢火蟲的微光沒辦法讓相機聚焦。
“你開個閃光燈再試試。”沈寒露提議道。
顧則屹開了閃光燈模式,又試了一遍。
沈寒露走過來看了一眼新照片,說:“好詭異呀。”
最新的這張照片,開了閃光燈以後,螢火蟲顏色變得偏綠,再加上沈寒露穿的是白色連衣裙,很像暗夜裏的幽靈。
“算了,就當游客打卡照了,”顧則屹說,“不過這裏倒是讓我想起魯迅先生說過的一句話。”
“你最近是不是看了挺多書的?”沈寒露問。
“也沒有,是因為那句話是我爺爺的座右銘。前兩天我在書店整理東西的時候,找到了他的一本日記本。”
“日記本的扉頁上記錄着一句話,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做能做的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份熱,發一份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裏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沈寒露也很喜歡這句話,“那就願我們都能如螢火一般,勇敢自由而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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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篝火晚會現場的時候,現場氣氛還很熱鬧,張毅峰和另外兩位帶隊老師也過來了。
周銘在演唱《蒲公英的約定》,唱到後面高音副歌的部分都跑調的完全聽不出來是同一首歌了,張雨奇在底下瘋狂拆臺。
“沒想到周銘還是表演型人格。”沈寒露難得開了句玩笑。
“我也沒想到,”顧則屹笑,“大型社死現場他都不care。”
林朝顏看到顧則屹是和沈寒露有說有笑一起回來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不可能的,她不相信顧則屹說的喜歡的人是沈寒露。沈寒露明明是那麽普通的女孩,家世成績、身高長相沒一樣出挑的,顧則屹沒理由看上她,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晚上回到房間以後,沈寒露準備早點休息,她剛拿了換洗衣服去浴室,就被林朝顏喊住了。
“有事嗎?“沈寒露看向躺在床上刷手機的女生,她看見林朝顏用的手機和顧則屹是同款,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
林朝顏坐起身:“我看見你和顧則屹一起回來的,你也去小樹林那邊了嗎?”
沈寒露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沒有,我是從螢火蟲觀光區回來的時候碰巧遇見他的,所以就一起回篝火晚會那邊了。”
她也擔心林朝顏會誤會她和顧則屹。
雖然馬上就要文理分班了,以後可能也不會再有交集,但她還是不想在最後這段時間和任何一個班上同學發生不愉快的小矛盾。
“我表白失敗了,”林朝顏說,“他說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是嗎,”沈寒露說,“沒其他事我先去洗澡了。”
這麽冷淡的态度令林朝顏有些不悅,但她也沒有再說什麽,因為沈寒露本來就是清冷難以接近的性格。說難聽點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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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在一樓大廳集合,一起去登山。晴安島雖然是個島,但島上有座海拔中等的小山叫做北峰。
而且島上一直有個傳說,來島的游客一定要登北峰,登頂以後,山頂會有個許願臺,在那裏許願就能心想事成。
尤其适合他們這些即将步入高三的學子們。登高望遠、許願金榜題名是所有人都期望得到的結果。
沈寒露依舊和張雨奇同行,周銘和顧則屹那些男生們體力好腳程快,沒多久就把女生們甩在後面一大截。
“好累呀,不想爬山。”張雨奇挂在沈寒露身上抱怨。
“馬上就到山頂了,再堅持一下。”沈寒露為了安慰她,編了個善意的謊言。
一個小時以後,張雨奇累到不想動彈,直接癱坐在旁邊的木長椅上休息,她帶的一整瓶礦泉水都被喝完了。
夏日的陽光很毒辣,曬的她覺得自己都快被蒸發成一縷水蒸氣了。
沈寒露在旁邊等她休息好了再啓程。
兩人磨磨蹭蹭多花了半小時才到山頂,很多學生聚在陰涼的地方休息。
山頂唯一一個賣飲料的小賣部生意火爆,小店一年的KPI幾乎都在今天完成了,店主笑的都合不攏嘴。
“老板,礦泉水多少錢一瓶啊?”周銘帶着一腦門汗從冰櫃裏拿了四瓶農夫山泉到櫃臺上。
不斷有學生湧入這小小的一方天地,暑氣蒸騰,熱的像個蒸籠,周銘覺得自己快交待在這兒了。
“十塊錢一瓶。”老板臨時起意加了點價。
“啊?”周銘簡直無語至極,“你這是明晃晃的搶錢啊老板。”
“景區都這個價,我這還算便宜了,其他地方都賣到十五。”老板搖着把蒲扇,語氣也有些不耐煩。
“便宜點呗,我這兒還買了四瓶呢,你打個折,我是學生。”周銘本來不是個愛砍價的,但這水的價格實在有點離譜了。
“謝絕還價。”老板指了指櫃臺上立着的白底紅字的小牌子。
“體諒體諒學生黨呗,”周銘不死心,繼續說,“我爸每周都來登北峰的,我到時候讓他多關照關照你生意。”
“唉算了算了,後面還有這麽多人排着隊等,那就給你打個對折,五元一瓶,不能再砍了。”老板說。
“行吧。”周銘從褲兜裏掏錢付給老板。
周銘開了頭以後,後面的學生買水都讓老板按對折出售,弄的老板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周銘一共買了四瓶水,他從小賣部出來,直接先将一瓶水扔給了顧則屹,“我去找找她倆,你先休息會兒。”
顧則屹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倆找了一圈都沒找着人,最後在許願臺那裏碰上了。
“你們倆怎麽一聲不吭跑這兒來了?”周銘晃悠着手裏的水瓶,“我跟屹哥為了找你們兩個,都快把整個場地翻了一遍了。”
張雨奇很不屑的嘁了一聲,“你以為我會信你的狗話?”
“行行行,愛信不信,兩瓶水給你倆的。”周銘說着将手裏的水遞給張雨奇,另一瓶遞給沈寒露。
顧則屹問:“你們許完願了?”他問這句話時,視線落在沈寒露臉上。
沈寒露回:“剛許完,你們倆不許願嗎?”
“老子從來不相信這玩意兒,信天信地信神明都不如信自己來的有用。”周銘直接接過話茬。
“喲,你可真高尚,那你就別在這兒妨礙我許願了行嗎,麻煩你先去那邊涼快涼快。”張雨奇指着不遠處的一棵古樹,陰陽怪氣了一句。
周銘:“你不是許了嗎?”
張雨奇:“我不能再許一個?”
周銘:“……”
顧則屹和周銘走到樹下等她們倆,确切的說是等張雨奇。
“你确定你要再許一個願嗎?”沈寒露問她。
“剛才許的是學業的,還想許個另外的。”張雨奇說。
沈寒露大概也能猜到她為什麽要支開周銘了,第二個願望肯定是關于周銘的。
張雨奇将願望寫在願望卡上然後裝進許願瓶裏。
所有人的願望都會被裝進小小的瓶子裏,然後會由專人将許願瓶放入許願池裏。這個項目是免費的,想許願的人都可以寫。
一小時後,張毅峰召集大家集合下山吃午飯,山頂賣飲料的小賣部只售賣一些小零食,根本填不飽肚子。
他們這年紀的孩子很容易餓,有的學生已經開始抱怨上山之前為什麽沒帶面包之類的食物充饑了。
沈寒露跟着人群往前走,走着走着感覺衣服口袋被放了東西,她看見顧則屹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她伸手進口袋裏把東西拿出來,原來他在她口袋裏放了幾顆大白兔奶糖。
沈寒露是有些低血糖的毛病的,她想起上學期運動會暈倒的那天,顧則屹帶她去醫務室,醫生應該是跟他說了她這個情況,沒想到他還一直記得。
沈寒露心裏有點感動,原來顧則屹這麽細心,作為男孩子真的很不容易,他和周銘完全不一樣。
下山的途中,沈寒露不小心踩到一塊碎石頭上崴了腳。
“露露,”張雨奇扶住她,“你腳怎麽樣,還能走路嗎?”
“好像不太行。”沈寒露一走動腳踝就疼。
“你先坐到那邊,我去找張老師。”張雨奇将她扶到椅子上。
張毅峰知道沈寒露的情況後,提出了兩個解決辦法,“沈寒露同學,你是打算讓人陪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山下騎電動車來接你下山,還是讓哪個男生直接背你下山。”
沈寒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張雨奇在一旁直接替沈寒露做了決定:“不麻煩張老師了,騎車來回還得花不少時間,不如直接找個身強體壯的男生背沈寒露下山就行。”
張毅峰無聲笑笑,他這侄女是有點搞笑天賦在身上的。
張雨奇是張毅峰的親侄女,這件事學校裏基本沒幾個學生和老師知道,連沈寒露也不知道。
于是後面全程都是顧則屹背沈寒露下山的。
沈寒露一開始只讓顧則屹扶她走,這山路本來就都是臺階,背着個人走下坡的臺階,又累又危險,但顧則屹堅持要背她下山。
同行的一些學生都開始懷疑他倆之間是不是有情況。
從山腰到山腳再到民宿,顧則屹都一直背着她。最後到房間門口才放下她。
沈寒露紅着臉從他背上下來,“謝謝,你累不累啊。”
顧則屹撫了把額頭上的汗:“一點都不累。”沈寒露從口袋裏拿了包紙巾遞給他,“你臉上還有汗,擦擦吧。”
“嗯,”顧則屹接過紙巾,“謝了,你的腳記得要冰敷一下,如果還是疼的無法走路,我可以先陪你回去。”
沈寒露說:“好。”
林朝顏全程目睹了顧則屹是怎麽背沈寒露下山,怎麽把她背回民宿的。女生心思敏感細膩,她可以百分之八十肯定顧則屹喜歡的女生就是沈寒露。
後來幾天沈寒露因為腳傷沒有再參與任何活動。在房間裏的時候,林朝顏都沒有再和沈寒露說過一句話,兩人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到夏令營結束。這正合沈寒露的意,只要林朝顏不主動為難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乘船離開晴安島的那天,沈寒露已經能走路了,她心裏還有些舍不得這裏,周圍人的歡聲笑語一直回蕩在船艙裏,她看向正前方位置坐着的少年。
顧則屹只留給她一個倔強的後腦勺和白皙筆直的後頸。
晴安島的夏天永不停歇,我愛的少年永遠炙熱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