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吃醋
吃醋
等顧則屹慢悠悠的踱進教室入座以後，周濤在一分鐘後也進了教室開始點名。
周銘坐在顧則屹後面，他對着顧則屹的後腦勺小聲的說了句：“屹哥，你這個時間點卡的也太準了吧。”
顧則屹沒搭理他。
周銘之前晚自習遲到過一回，被他那個鐵面無私的親爹毫不留情的從教室當着大庭廣衆的面給提溜出去了。昨天他又遲到了，但昨天周濤不知道怎麽吃錯藥了，大發慈悲，讓他只站了半小時就放他進教室了。
是的，周銘就是周濤親兒子，他老爹是那種能做出大義滅親這種事的人。
周濤像往常一樣例行公事點完名，但今天他又宣布了另一個消息：“這個月月底有個元旦晚會，高一、高二年級每個班級要準備兩個節目，文藝委員最近安排一下，大家積極參與，畢竟高三開始就沒有任何文娛活動了，珍惜你們在附中的最後一個元旦晚會，元旦晚會那天，白天不用上課。”
周濤說完，底下還是有些稀稀拉拉的歡呼聲的，畢竟白撈一天假期，再加上元旦三天假期。對于那些早就不想上課的學生來說，确實是很幸福，幸福有時候就是這麽簡單。
晚自習照常到九點結束。沈寒露平時比顧則屹走的晚，但今天她早早就收拾好書包閃人了。
顧則屹有些納悶兒，這姑娘今天有點反常，而且他不理她，她還就真不理他了，也不問問他原因，還真是遲鈍。
顧則屹收拾好書包，準備跟上去看看。
周銘這時候從後面伸手拍了一下顧則屹的肩膀。
少年轉身看向他，問：“有事？”
周銘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他每次和顧則屹說話都有些緊張，可能是大神光環在作祟。
“沒啥事兒，就是想問問你參不參加12月中旬的全國奧數競賽。”周銘說。
“你想參加？”顧則屹反問他。
Advertisement
“我還在觀望，我爸…哦不，老周說這次參加競賽的人會有一周集訓時間，那一周不用來學校上課，”周銘說，“目前班上我問了一圈都沒人去，我一個人去沒意思，都是外校生，也說不上話。”
“我考慮一下。”顧則屹說。
關于這次12月的全國奧數競賽，周濤幾個月前就單獨找過他，希望他能代表附中去參賽，最好能拿個名次回來。這也是為他自己将來考慮，畢竟進到全國前六十名就能保送國內那幾大名校，連高考這道門檻都不需要跨了。
但顧則屹看了保送學校名單以後就有些猶豫了，北大、清華、人大這些耳熟能詳的名校都在保送名單裏，唯獨沒有南裏大學。
南裏大學這學校雖然排名在QS50開外。但确實高冷，從來不搞特招。管你是什麽體育特長生、奧數競賽或是其他競賽生，在南裏大這裏通通不好使。想進南裏大沒有任何捷徑，只有高考這一條路。所以顧則屹最後給周濤的回複也是：“我考慮一下。”
-
從校門口出來，一陣刺骨的冷風吹過來，顧則屹把敞着的校服外套拉鏈拉到喉骨處，他裏面只穿了件夏天的短袖。
南裏的冬天真的來了。
一路上都沒看見沈寒露的身影。顧則屹心想這姑娘腳程還挺快。
直到走到筒子樓附近的那條小巷裏，他才停住腳步，眯了眯眼看向前方昏暗路燈下站着的兩人。
沈寒露正跟面前快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少年聊天，她笑的真的很開心，李清嘉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麽，她居然能笑的這麽開懷。
平時怎麽不見她在自己面前這樣沒心沒肺的笑過？應該說，從她轉學到附中，他就沒有見她這麽開心的笑過。
難道她說的喜歡的人就是李清嘉？
顧則屹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徑直朝着那兩人走過去。
“沈寒露。”
顧則屹沒什麽情緒的聲音打斷了沈寒露和李清嘉之間氛圍歡快的談話，兩人齊齊往他這邊望過來。
他看見李清嘉在看見他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明顯變了，他也說不清李清嘉看向他時的眼神裏帶有的那點情緒是什麽？
沈寒露看見他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還熱情的向他介紹起李清嘉。
沈寒露：“這是我在北川一中的同學，叫……”
顧則屹：“不用介紹了。”
李清嘉：“我們認識。”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沈寒露：“？”
她是真沒想到這兩人會認識，明明應該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啊。
顧則屹之所以認識李清嘉，是因為源于兩年前的一場全國奧數競賽。那時候顧則屹和李清嘉都在念初三，但一個在北川七中，一個在南裏二中，參加那年星辰杯全國奧數競賽的學生都要先加入集訓營。
顧則屹和李清嘉就是在集訓的時候認識的，兩人還住同一個宿舍，由于都對數學興趣濃厚，兩人很快成了朋友，并且那一年除了顧則屹拿到一等獎，還有另一個拿到一等獎的人，就是李清嘉。
他倆真的是高手遇高手，顧則屹也總算知道了武俠小說裏經常說的棋逢對手是什麽感覺了。從那以後，兩人偶爾會在線上交流一些關于數學競賽的問題。上高中以後各自忙于學業，就沒怎麽聯系。
直到今天李清嘉來南裏，故人再次重逢，但兩人內心都各懷心思。
李清嘉是在一星期前收到的一條沈寒露給他發的信息，她說自己在南裏遇見了一個很喜歡的人，但是不敢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那時候李清嘉的心情也是五味雜陳的，他又何嘗不是一樣，他暗戀沈寒露，也一樣不敢告訴她，這就是暗戀的人共同擁有的心情，也只有暗戀過的人才會懂。
只是當他再問她喜歡的人叫什麽名字，她說是顧則屹的時候，他的內心竟然會升起一絲嫉妒的情緒，但更多的還是不甘，他并不覺得自己比顧則屹差，唯一慶幸的是，她只是暗戀，他們還沒有在一起，他依然有機會。
所以直到今天，他再也無法忍受了，曠了一下午的課，從北川機場直接飛到了南裏，他只是想見見她。
顧則屹在面對李清嘉的時候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因為沈寒露說過，她有個喜歡的人，那個人是李清嘉的可能性有多大，他不得而知，但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性。
總之，李清嘉的存在讓他感到很不安，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這種不安全感是從何而來的。直到多年以後，他才明白，原來是他內心對沈寒露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在作祟，他有多愛她就有多介意李清嘉的存在，然而李清嘉不會輕易消失在沈寒露的世界裏。
以至于後來顧則屹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法徹底清除掉李清嘉在沈寒露心裏埋下的那顆芽，雖然那只是代表友誼的小芽。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沈寒露卡在兩人中間不上不下，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她只能尴尬的笑笑，緩解一下這莫名其妙的氛圍。
沈寒露：“真沒想到你倆竟然還認識啊。”
她此時此刻真有點後悔把自己暗戀顧則屹的事告訴李清嘉了，萬一李清嘉一不小心說漏嘴，那多丢人，她很有可能會失去顧則屹這個朋友。
顧則屹本來想問她要不要一起上樓，李清嘉卻先他一步開口：“沈寒露，這附近有沒有吃飯的地方？我晚飯還沒吃。”
沈寒露聞言，擡表看了一眼時間，晚上09:20，她正想給李清嘉帶個路，顧則屹卻在這時伸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巷口，說：“往那邊走出去，右拐就是小吃街，慢走不送。”
沈寒露：“……”
沈寒露有些不高興的說：“顧則屹，你別這樣說話，清嘉是我朋友，人難得來一趟南裏，我帶他去吃飯，你先回去吧。”
顧則屹噢了聲，說：“我也沒吃晚飯，正好一起吧。”
沈寒露：“……”你明明下午最後一節課剛下課就跟周銘勾肩搭背一起去食堂了，怎麽還睜着眼睛說瞎話。
當然她沒有當着李清嘉的面戳穿顧則屹的謊言。
筒子樓附近，靠近附中北門有一條小吃街，三人走了半條街也沒決定好吃什麽。
最後，沈寒露提議去蘭州拉面。
三人走到離他們最近的一家蘭州拉面店，店裏這個點基本都是在吃夜宵的人。
沈寒露讓李清嘉和顧則屹先去找個位置，她去前臺點餐。
這個年代，線上支付還沒普及，沈寒露正準備從書包裏拿錢付餐費，李清嘉起身朝她走過去：“我那份我自己來付。”
顧則屹坐在座位上慢悠悠道：“你倆都不用付。”
兩人都不明所以的轉頭看向他：“？”
顧則屹：“我跟店老板熟，他免費送我們吃的。”
沈寒露這時才想起，剛才進店的時候，前臺老板跟顧則屹打招呼的樣子，十分熟絡，可即便他是這裏的常客，吃白食也是不可以的吧，這老板跟他的關系難到好到這種程度了？除非是自家親戚開的店還差不多。
其實這家店的老板就是顧則屹的舅舅，他舅舅早年去蘭州做點小本生意，在那邊娶了個老婆以後又回南裏了，在附中附近開了這家小小的蘭州拉面。一開就是五六年，自己當老板又兼廚師，忙起來的時候，他老婆會過來幫他收銀。
學校附近這邊的店鋪租金低，還包水電，加上他又沒招員工，這小日子倒也過得下去。
沈寒露和李清嘉聽顧則屹這麽說，也就沒讓老板從廚房出來結賬。兩人坐回座位等吃的，桌子是正方形的，三人各坐一邊。
大概過了15分鐘，他們點的餐全都上齊了。
沈寒露點的是兩份蘭州招牌拉面和一份煎餃。
因為之前她見過幾次顧則屹去沙縣小吃，買的都是煎餃，比起面條之類的，他應該更喜歡吃餃子，所以就擅自替他做主了。
食物上桌以後，顧則屹卻遲遲沒有動筷，他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看着另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一邊吃飯一邊聊天，重點是他倆聊天的時候用的還是北川方言。
顧則屹一句都沒聽懂，他覺得自己坐在這兒真的成多餘的那個人了，越想心裏越不爽。
“你今晚就回北川嗎？”沈寒露喝了一口面湯，又用方言問了對面的人一句。
“嗯。”李清嘉點了點頭，“明天一早還要早自習，吃完飯我就要去機場了。”
“我過年應該會回北川一趟。”沈寒露說，“我外公還在北川，我想回去跟他一起過個年。”
沈寒露外婆今年去世了，林玉宜本來想把沈寒露外公接來南裏和她們一起住，畢竟老人家歲數大了，又是獨居，林玉宜終歸放心不下，接過來一起住的話方便照顧，也能互相有個照應，但老爺子死活不肯來，說是自己念舊，從小長在北川，熟悉那裏的一草一木，不想再去任何一個陌生的城市了，只想留在北川安度晚年。林玉宜怎麽勸都沒用，最後只能放棄。
李清嘉笑了笑說：“那到時候見了。”
沈寒露：“嗯。”
她這時才注意到顧則屹一直冷着張帥臉，他面前的食物一點都沒動，剛才還冒着熱氣的一碟香噴噴的煎餃，這會兒已經半涼了。
“你怎麽不吃啊？”沈寒露想了想，又補了句：“沒醋是吧，我去給你拿。”
“不用了。”顧則屹出聲，阻止她起身的動作，“我不喜歡吃醋。”
同為雄性的李清嘉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剛才在巷子裏，顧則屹就已經表現出了對他的警惕和不耐煩。
看來顧則屹這是吃他的醋了，原來顧則屹對沈寒露也有那方面心思，這點讓李清嘉感到有些意外。
“餃子不蘸醋，吃起來沒味道。”沈寒露還是堅持去隔壁桌給顧則屹拿了瓶醋回來擱到他面前。
顧則屹：“……”
他是真不想吃醋，也沒心情吃飯。
但今晚李清嘉的醋，他倒确實是吃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