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胥游跪趴在地上請罪,那道聲音卻久久沒再響起,胥游跪着一動不動,仿佛凍成了一尊雕像。
整個雪月宗,或許這裏是跟“雪”最貼近的地方,雖未見飄雪,卻終年冷如冰山。
雪月宗的弟子都知道的一個禁忌,那就是太上長老的宮殿不能亂闖。
雖然大家都知道雪月宗的太上長老,卻很少有弟子見過太上長老,太上長老已經閉關幾十年不出,上次他會針對一個小輩發表看法,讓很多人都感到驚訝。
畢竟,太上長老自閉關以來,基本就不再理會凡間俗事,卻沒想到這次居然會品評路行雪。
有些人聯想到路行雪的身世,頓時覺得自己明白了些什麽。
不過太上長老也就說了那麽兩句話,很是随意的樣子,說完後似乎就抛在了腦後,雪月宗衆人也沒太再在意。
但只有胥游心裏知道,太上長老并不只是随便說說。
威嚴宏大的聲音在整個大殿回蕩。
“胥游,你師尊去得早,我雖為你師祖,實際上卻相當于你半個師尊。”
“我讓你盡早處理掉路行雪,你卻屢屢失手……可是對我有所不滿?”
“弟子不敢!”
胥游幾乎整個人趴伏在地上,額頭死死貼在地上,身子緊繃,聲音惶恐。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威嚴的聲音帶上怒氣,大殿裏的簾幕被風吹起,桌案擺放的書“嘩啦啦”翻着頁。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不過覺得他是魚容的兒子,想要網開一面……但他所行之事,早已沒了寬恕餘地,早點解決他,不過是清理門戶,保全雪月宗與魚容的名聲而已。”
Advertisement
“胥、胥游知道。”
看到胥游誠惶誠恐的樣子,那道聲音似乎消了氣,再開口時語氣平緩許多。
“罷了,如今人已經來到宗門,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倒也方便。若再做出什麽損害宗門的事,宗主也不會放過他。”
“胥游,你當知道該怎麽做,莫要再讓我失望。”
“……是,師祖。”
路行雪與扶淵離開演武場,又到處亂逛了一圈,發現他們所在的地方居然是雪月宗主峰,只是那個院子建的實在偏僻,少有人去。
兩人沒穿雪月宗的服飾,到處亂逛時很容易被認出來,雖然那些弟子看他們的眼神不善,倒也很少有人跳出來指着路行雪鼻子罵,找茬的也很少碰到。
好像是被刻意遺忘了一樣,兩人住在小院裏無人打擾,倒也有了難得的安寧。
如果不是路行雪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的話,或許就這樣過完餘生也不是不行。
“咳咳……”
路行雪躺在床上輕咳,扶淵坐在旁邊,皺着眉輕拍他後背,嘴角那抹慣常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
“煉化黃泉印記只是解決你身體裏的隐患之一,起到一點改善作用,但并沒有完全治好。”扶淵捏着路行雪一截細白手腕,神色頗為凝重地說道。
“之前的蠱毒只是暫時被壓制,現在開始暴發,如果再找不到根治辦法,只怕……”
後面的話他有些說不出口。
明明剛開始的時候,可以很輕松地調侃路行雪的壽命,現在卻無法說出口。
他知道很多天材地寶去哪裏找,也知道很多治療身體的功法,可是這些對路行雪來說卻作用不大,就像之前的魂元果,也只是起到暫時保命的作用。
扶淵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延緩路行雪的壽命,但卻無法徹底根治,當他手段用盡之後,便無法延緩哪怕一天路行雪的命。
意識到這點後,扶淵心頭罕見地升起一絲恐慌。
這個世界的覆滅也只在他反手間,難道他想留一個人的性命,竟會做不到嗎?
路行雪感覺還好,這次發病比之前在洗雪城時都要輕些,他感覺自己躺個幾天就能撐過去。
而在洗雪城時,不發病時都得坐輪椅,發病時更是生不如死,也讓別人生不如死。
“不要緊的,只是我來雪月宗本為查探我娘親的事情,可雪月宗的弟子要麽完全不知道,要麽諱莫如深,幾天來一點線索都沒有。”
路行雪說完又咳了聲,眉宇間有點倦意,神色恹恹的,顯得很沒精神。
路行雪最開始直接問系統,畢竟系統號稱有最全的數據庫,結果系統翻遍數據庫也沒找到有關姬魚容的信息。
系統的數據庫本是為主角而存在,當劇情走到這裏早已與既定劇情偏離,數據庫也跟中了病毒一樣,出現成片成片的亂碼。
系統每天忙着殺毒破譯亂碼,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宿主,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路行雪也沒把希望寄托在系統身上,他想着找機會見見宗主,到時問問,如果對方不說,少不得要請對方下黃泉,與女兒親自見上一面。
見到那種狀态的姬魚容,路行雪不信一個做父親的會沒有絲毫動容。
如果他賭錯了也沒關系,大不了放棄溫和路線,徹底走上敵對的道路。
反正他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當年的真相,也還姬魚容一個公道。
至于最後自己的結局,他不是很在乎……這破爛身體能最後廢物利用一把,便算不枉此生了。
路行雪心中打定主意,所以雖然這兩天虛弱得有的一拼,卻表現得很淡定。
他淡定,卻不知扶淵心中正煩躁着,很想毀滅點什麽看看。
可惜他雖然輪回過那麽多次,每次都是打打殺殺為主,從來沒想過走劇情解謎。
就算無意間觸發過很多劇情,但姬魚容是個死人,他之前的輪回沒有去過黃泉,自然更沒見過姬魚容了。
現在看到路行雪躺在病床上犯愁,扶淵就不得不壓抑自己在雪月宗大開殺戒的沖動,盡量用正常人的邏輯來思考解決辦法。
“或許我可以去藏書閣看看,那裏不僅存放有雪月宗的修行功法,也有很多記錄,說不定就有姬魚容的資料。”
路行雪看着他問:“藏書閣?那不是只有本門弟子才能進的嗎?你怎麽去看?”
扶淵一臉自然地答道:“我可以偷偷潛進去,不讓人發現。”
路行雪:“……”
好吧,這個“正常人的邏輯”看來也不是那麽正常。
路行雪在床上躺了兩天,不知是适應了還是這次發病真沒以前嚴重,他勉強能下地,還能自己走幾步。
一步一步挪到小院外,沒有看到扶淵,路行雪也沒太在意。
來到雪月宗後,扶淵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路行雪身邊,只有在晚上路行雪睡着後會消失一段時間。
路行雪夜間睡得并不安穩時常醒來,發現扶淵不在身邊後也沒做什麽,依舊閉着眼睛睡覺,而扶淵也會在不久後回來。
像這種白天不在的時候比較少,一般也是趁他睡覺時離開一小會兒,很快就會回來。
路行雪從不過問扶淵消失的時候去做了什麽,正如他要做什麽,扶淵也不會問,只是陪在他身邊,盡自己所能地幫他而已。
路行雪坐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曬太陽。
四周的籬笆攀上了綠藤,開着很多紫色紅色的小花,陽光下随風輕輕搖曳,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味。
別說這小院雖然地處偏遠,但勝在僻靜,景色也不錯,稍微打理下便更顯精致,看得出當初修建這座小院時應當是花了些心思的。
路行雪被暖風吹得昏昏欲睡。
忽然一陣腳步聲從院外傳來,快要睡着的路行雪猛地睜開眼睛。
自打路行雪住進這裏,這個小院只有扶淵進出,但路行雪能聽得出扶淵的腳步聲——很顯然,來的這個不是。
路行雪擡眸看向院門口,便見一抹青色身影急匆匆出現,看穿着,那是雪月宗弟子的服飾。
那人闖進小院看到路行雪,臉上浮現憤慨之色,雙目冒着仇恨之火,咬牙問道:“你就是路行雪?”
路行雪瞥了來人一眼,判斷來者不善。
他沒有作聲,而那人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锵”地拔出劍來,咬着牙根滿是怨恨地道:
“路行雪,我弟弟喪命于你城主府,既然你送上門來,今日便要你替我弟弟償命!”
說完也不管路行雪是不是修行之人,與宗主又有着什麽樣的血緣關系,揮劍刺了過來——這一刻,他只想替慘死的弟弟報仇,哪怕事後被逐出宗門也在所不惜!
路行雪眼睜睜看着那一劍刺向心口,他坐着沒動——不是不躲,而是根本躲不開。
然而劍尖沒有刺到路行雪心口,剛靠近路行雪時,猛地一道黑霧閃現,将那人震了開來,長劍握不住脫手飛了出去。
那人捂住胸口,嘴裏吐出鮮血,一臉驚駭地望向路行雪。
他以為路行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想要殺死路行雪報仇很容易,只要避開那個叫扶淵的人,挑路行雪落單時下手就行。
可剛剛那股黑氣是怎麽回事?
是什麽防禦法陣嗎?可他從未見過冒黑氣的防禦法陣啊。
“果然只會搞些旁門左道麽。”那人吐出口血,咬了咬牙,滿臉狠色地祭出柄飛劍,他操控地不是很熟練,額頭一下便冒出密密麻麻汗珠。
“我看你能防幾次,路行雪,今日你非死不可!”
話音未落,習劍直往路行雪飛來。
依路行雪現在的狀态,如果開黃泉領域,只能加速自己死亡;可如果不用,那下一刻就要喪命于飛劍下。
不等路行雪做出選擇,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天而降,兩指夾住那柄小小飛劍。
“哦,你要誰非死不可?”扶淵的聲音聽不出半分情緒,眼神卻冰冷到極點,只見他兩指一夾一甩,那柄飛劍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向它的主人。
“撲哧——”
飛劍插進胸口,幾乎是挨着心髒刺入——這當然不是扶淵失手,而是他不想就這麽幹淨利落地讓此人死掉。
身形一晃,扶淵已站在那人面前,擡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是來給弟弟報仇的?我敬佩你們的兄弟情深,可惜這仇你是一輩子都無法報了。”
那人被掐得眼睛暴凸,雙手用力去掰扶淵的手,但那只手卻跟鐵鉗似的紋絲不動。
“扶、扶淵,你的靈骨也是被他抽掉的,為、為何你還要站在此人一邊,助纣為虐?”
扶淵冷冰冰的神情霎時回暖,轉頭望向坐在躺椅上的路行雪,更是揚起春風般的笑容。
“我願意,就是再挖我的心頭血,我也給。”
那人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置信地望着扶淵,大概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你、你——”
“我和阿雪之間的事,不是你們能夠理解的。”扶淵收回視線對着那人微微一笑,手指緩緩收緊。
“我送你早點去見弟弟,不用謝我。”
“且慢!”
“扶淵道友,還請手下留情。”
就在扶淵準備送這人下黃泉時,刷地一下院子裏又多了一人。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xxranno 6瓶;桃蓮彼岸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