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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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劍的手明顯一晃,陸芸一個緊急提氣,踮腳保命,生怕再被那鋒利的劍刃割傷,關鍵時刻,哪怕是一百斤的盔甲都不是問題!
盛茗旭瞥了眼闖入者下颚,稍稍将劍挪開,心中暗自掂量,方才那話是真是假。
這張臉是突然這樣的,讓副将私下暗尋附近名醫都無濟于事,其中有給開了藥方但至今未奏效。眼看大戰在即,若被敵軍見到這副尊容,不僅有損自己名望,怕還會給盛國蒙羞!茲事體大,不可不謹慎對待。
別看陸芸個高172,可體重才勉強夠百,平日埋頭工作,極少鍛煉,壓根無任何力量可言!若非性命着實堪憂,她也拿不出此等破天荒的力氣擡起這身鐵甲份量!
眼瞅着“醜八怪”一言不發,陸芸心中似火燒:“這位大哥,我這條小命對您來說一文不值!與其髒了您的寶劍,還不如讓我試一試,将您的臉治上一治~光瞧您這不凡的氣質,就知您并非凡夫俗子!你我雖第一次見面,但我能看到您原本的臉——英俊無比!”
話是臨時沖上腦的,主打一個彩虹屁!
沒有誰不喜歡被人誇!
陸芸不忍直視男子下半張臉,便努力把注意力聚到他眉眼鼻處:還別說,這樣的配置,若恢複正常的話,不僅不會是醜八怪,應該還是個大帥哥!
櫻桃小嘴雖歪着,但薄唇紅潤有光澤……所以,他應該不是刺客!
沒有誰會派出一個面癱的人出來執行殺人任務吧,若真有,都不用亮武器,摘下面罩就能把對方吓死!當然,也有可能是笑死……
陸芸心中思緒默默走着,男子卻像是經歷了一場無聲又劇烈的自我鬥争,倏然把劍撤回,唯一的燭光“咻的”滅掉,陸芸正要開口,卻聽見黑暗中他厲聲道:“來,人!”
聲如洪鐘,吓得她小心髒跟着抖了抖,雙手緊緊護住自己,生怕黑暗中刀劍無眼。
很快,有個同樣高大的人影從帳外快步入內,拱手道:“将軍,您有何吩咐?”
将軍?!陸芸大驚,本能捂住嘴,生怕發出半點響聲,一雙明晃晃的大眼睛撲閃盯着黑暗中面面而立的兩抹身影。
驚魂未定之際,聽見那将軍又開始艱難吐字:“點,燈。沒,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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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說了一串十三字的長句,聽得陸芸心裏七上八下,生怕說着說着他的哈喇子失控流一地。好在,聽這吐字氣息,穩住了。
那手下明顯一愣,陸芸看他下意識欲擡首,到一半卻突然頓住,戴頭盔的腦袋又低了下去:“是,将軍!”
話音剛落,有道淩厲目光往自個這邊掃,陸芸斷定這手下肯定對她的出現困惑萬分!
軍帳外一圈把守的士兵,而她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們主子的跟前,若這面癱将軍動真格問起罪,這些手下怕都吃不了兜子走!說不定腦袋都會落地……據剛才種種跡象推測,這将軍一定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她得多留幾個心眼才是。
将軍黑暗中沖手下揮了揮手,陸芸聽見對方又畢恭畢敬一聲:“是,将軍!”
這是讓他先退下的意思。所以,她有了活命的機會!
眼看着那手下轉身要走,“公鴨嗓”忽然發聲:“這位兄弟,留步!”
陸芸也不知自己嗓子經歷了什麽,啞成這樣,聽着雌雄難辨。但眼下這節骨眼,她也顧不得了,先保項上狗頭要緊!
“嗯?”發聲的卻是那将軍。
“是這樣的,我需要二十只活的蜜蜂。”既是高高在上的大将軍,讓手下搞幾只蜜蜂應該不成問題,時間緊迫,陸芸不想把工夫浪費在言語解釋上,直接撸起袖子幹正事要緊!
那手下顯然不知所措,再次對着自家主子拱手道:“将軍,這……”
“嗯。”面癱将軍威嚴盡顯,喉底沉悶一聲,示意副将照辦。
“是!将軍!末将立馬去辦!”又是氣勢如虹一聲吼!
陸芸心中那塊懸了半天的巨石,終于稍稍落了落,這下,有譜了。
較寶劍于這将軍是把利器,蜜蜂于她,便是殺手锏。
有了二十只蜜蜂,她就有了活命的籌碼。
副将小心翼翼退出營帳,很快從帳外守衛士兵手中接過兩盞油燈,低頭送進帳內,在将軍周遭尋了兩處仔細放置,而後又垂首再退帳外。
從始至終,不過區區幾秒,他都未敢擡頭瞧一眼主子。當然,也就沒有瞧主子身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家夥。
陸芸看在眼裏,心中忙碌:這将軍恐怕不是一般地在意自己的容顏!怕是頭一回面癱,又或是此事非同小可,連身邊最近的手下都不讓瞧……怪不得方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掉他面上“遮羞布”時,他會蹦出“看到得死”四個字,屬實逼急了!
如此想來,正常時候,一定是個美男子。
人只有對自己擁有的東西,失去時才會這般六神無主,着急忙慌地亂了陣腳!
令陸芸萬萬沒想到的是,油燈發出的微弱光芒烘亮整個營帳,那将軍不聲不響又将扯掉的黑布遮回了臉上……這偶像包袱,不是一般地重啊!若放到整個內娛PK,絕對名列前三!
“你,過,來。”看着清秀傻小子楞在原地,只顧瞪着雙眼打量自己,盛茗旭很是不喜,令“他”上前。
見“他”誠惶誠恐朝自己挪近幾步,盛茗旭索性退回床邊,坐定後開始肆無忌憚上下打量:這張臉,怎麽瞧都陌生!鐵定不是自己軍營裏的兄弟!長得這麽白淨,弱不禁風的小身板,一看就不是打仗的底子!唇紅齒白的模樣倒像個唱戲的,但結合“他”那一張嘴就驚悚無比的公鴨嗓,可以排除這個可能……
不是他手下的兵,為何會穿他們的戎裝?這人,到底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受何人指使?眼下死馬當活馬醫,若治不好自己這面部突染的惡疾,再噶了“他”也不遲。
被人打量的間隙,陸芸也在打量對方。
結合他是常年領兵在外的大将軍,以及如此敏感多疑的性子,她大約猜到了為何會面癱。用蜂療治,能起效,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可惜,她手邊沒有自家蜂場飼養的特種中蜂,用它們她更有把握。眼下這般處境,也就不挑了,有蜜蜂就行。
陸芸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也就不好判斷去執行命令的将士會帶回何種蜜蜂。
軍隊駐兵在外,若周邊無養蜂人,大概率只能帶回野蜂。
野蜂,攻擊性強,且毒性都不弱,好在這将軍看着身板也壯,應該能挨得住野蜂的威力。反正成不成,她也沒其他選擇。
成,小命可保。
不成,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陸芸覺得,她應該能成。
眼下,她只祈禱那将士一定要帶回活蜂!她為自己性命而戰,那将士,又何嘗不是!所以,靜靜等待便是!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互相大眼瞪小眼,氣氛似乎無形之中愈發抽緊壓抑,陸芸琢磨着聊點什麽,破了這要命的沉悶與尴尬,同時,也可以活絡下彼此之間的關系。為下一步特殊的“互動”打個底。
“那個,将軍大人,我想問下,這是哪裏?是哪個國家?”除了保命,這是陸芸眼下最關心的問題。她是個歷史學渣,但不妨礙問上一嘴。
遮面将軍,充耳不聞,只拿冷眼瞧人。
陸芸讨了個沒趣,但表達欲反被激發,于是,她又自顧自往下問:“将軍大人,眼下是何年?公元幾幾年?或者,公元前幾幾年?”
那對劍眉倏然一皺,令陸芸忽覺不好意思,兩頰微微發熱,這位偶像包袱極重的将軍,瞧她的神情,像是在瞧一個……傻子。
沒辦法,傻子就傻子吧。只要能問出有效信息,被他當哥斯拉看,陸芸都不介意!
還是閉嘴不應。
“将軍大人,是這樣的,我是一個醫生,旅行途中迷路了,不知怎的就誤闖了您的軍營!您放心,您這臉包在我身上,不是什麽大問題!蜜蜂一到,咱就開治!我出來也有一會了,怕家裏人擔心,您好人有好報,給個提示!”把明浩那粘人家夥對她日常慣用的說話伎倆,照搬過來用用,嘴甜,總不會惹人厭。
管這面癱的主是良人還是歹徒,先給他戴頂高帽上去!
偏偏,人就是裝聾作啞。陸芸輕嘆一聲,決定放棄,先歇歇。等把這拽成二百五的家夥治好,再問也不遲。
盛茗旭見女裏女氣的小子不再吭聲,轉而一屁股坐地上,有些意外的同時,更加篤定“他”非殺手。這身板完全不像練家子,更像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他”甚至都扛不起這身盔甲……至于為何夜闖軍營,容其治好自己臉後,再追究也不遲。
強将底下無弱兵。
那副将速去速回,任務完成,疾步進帳複命時,手裏多了一個木質小盒:“将軍,這裏是二十只蜜蜂。”
陸芸一邊驚嘆這手下的辦事效率,想着要是明浩那小子有他的十分之一該多好,一邊迫不及待從地上爬起,直奔人跟前:“這位兄弟,速度666啊!蜜蜂給我吧。”
副将擡頭瞧陸芸,神色戒備手遲疑,并不打算直接把木盒交出去,為難之下,只好垂頭請示上級:“将軍,這——”
屁股黏在床沿的男人,擡手一揮,原本猶豫不決的副将立馬照做:“是!将軍!”
轉身,将木盒小心翼翼遞了出去:“小兄弟,給。”
小兄弟?得,估計把她當成男的了!陸芸咧嘴一笑,并不打算澄清,輕輕抽走木盒,而後稍稍将蓋子推出一條縫,果然,是野蜂!只只生猛有活力!
趁它們欲逃前,迅速合上蓋子,陸芸擺正身子,重新面向表演木頭人上瘾的床邊傻子:“将軍大人,我們開始吧!”
副将雲裏霧裏,心中惶惶,忍不住替自家主子先問一聲:“小兄弟,恕我多嘴,您要這蜜蜂做什麽?”
陸芸松松一笑,胸有成竹道:“給你家将軍治臉。”
“治——”副将是個明白人,話到嘴邊,及時截斷敏感字,轉念又覺不靠譜,于是繼續追問,“怎麽個,治法?”
這弱不禁風的小子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大半夜要蜜蜂,竟是要給他們将軍治臉?!關鍵是,行事素來嚴謹的将軍,竟然允了?不然也不至于命他立刻去找……越想越不對勁,副将一顆心七上八下,甚是忐忑,巴巴望着陸芸,等她給個明确的說法。
“其實很簡單,讓它們蜇下将軍的臉!”陸芸簡答,說專業了太複雜他們也聽不懂。
誰曾想話音剛落,面前副将大驚失色,繼而勃然大怒,沖她狂吼道:“大膽狂徒!竟敢謀害将軍!”
陸芸被突如其來的大聲呵斥吓得手一抖,木盒險些滑落,硬生生抓住,欲扭頭去瞧什麽狀況時,下巴處赫然橫出一副匕首,鋒利得直冒寒光——握住它的正是那副将!
要命……陸芸咽了咽口水,心中茫然:“?”
從始至終未離開過床沿半步的人,同樣噤若寒蟬,眸底深掩一抹難得出現的懼色!
副将是親信,自然清楚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最怕被蜜蜂蜇!
原以為這瘦弱書生是想拿蜜蜂當藥引子之類的,誰曾想竟是直接拿活的往他臉上蜇!
豈有此理!這是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