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微淺和裴墨陽正在吃飯,他驀地開口:“你搬到我那邊住吧。”
一口湯頓時噎在她喉嚨裏,嗆得她連連咳嗽。
裴墨陽放下筷子,遞了杯水給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就這麽可怕?”
她連喝了兩口,順了順氣後說:“不是。我……只是覺得……很突然。”
他面無表情地繼續問:“所以呢?你想怎麽回答我?”
“所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該怎麽回答呢?
裴墨陽嘆了口氣,把她拉到腿上坐下。
“所以即便事隔六年,你還是想繼續置若罔聞,只想呆在你的殼裏面,永遠不前進就覺得是對的,是嗎?”
“我沒有……”她諾諾地說。
她知道自己的辯解又是那麽蒼白無力,在裴墨陽面前她永遠是最底氣不足的那個。有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就象是個洋蔥,一片一片的被他剝開,然後輕而易舉地看透她的心,同時逼得她也必須面對。
他見她低頭不語,便緩緩開口,“王傳福最近有些動靜,你搬過來,我也放心點。”
“喔。”她還以為……“那我下班後整理下東西,再過來。”
裴墨陽看了看表,思索片刻說:“我晚上要飛日本,有場重要的會議。我派人過去幫你拿東西吧。”
微淺擺擺手,“不用了,你的事情比較重要,你不用管我。也沒什麽東西,不過是幾件換洗的衣服,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你确定你自己能行嗎?”
“真的沒問題。”
“那好吧。”他又補充了一句,“有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嗯。我知道。”
剛要下班就被老總一個電話告知,下班後有個飯局她必須參加,主要是答謝重要客戶的商務晚宴,原本這些應酬之事,她向來不甚在行,經理也是明白她不喜交際應酬,所以除了避不了的場合,也極少叫她去。
今日老總好不容易開了回口,她自是推脫不了的。
在飯局上看到顧祁南的那刻,她才恍然有點明白老總的意圖。
老總臉上的笑容依然和善無比,果然是老狐貍啊,微淺在心裏嘆息。
她挑了一個離顧祁南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除了必要的時候,也極少主動說話,反正席間自是不乏活躍氣氛之人。
但是有時候事與願違,突然有人提到華宇新樓盤的策劃方案很是成功,老總一高興,馬上向衆人大力介紹她。席間的那些人個個都是人精,豈會不通透?立馬見風使舵開始對她問長問短,輪番敬酒。
她肯定是不能喝酒的,往顧祁南瞥了一眼,他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老總也是笑眯眯的不答腔,擺明想讓她壯烈犧牲。
她推脫不了,只能硬着頭皮喝下幾杯,便裝醉上洗手間。
看着鏡中臉色微紅的自己,有幾分發怔。驀地想起要是裴墨陽知道她喝了酒,估計又要冷臉了。
幸好他今天出差。
她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敷了下臉,便走了出去。
顧祁南後背靠在走廊邊上的牆壁上,橘黃色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襯着歐式懷舊色調的壁紙,浮光掠影間,微淺竟有片刻的恍然。
他笑,“季微淺,你一點也沒變。”
沒變?她微微一怔,看着他深刻的輪廓,略顯疲憊的眼神,分明已是一別經年。
她低垂着頭,默默地想,時光荏苒,流年似水,又豈會沒變?
“我送你回去吧。”
也許她應該劃下個真正的句點了,她颔首:“嗯,好。”
衆人看到兩人同回酒席,目光中已有幾分暧昧地了然,于是他們很輕易地就從酒席中脫身而出。
車內一片靜默,顧祁南突然把車子停到一旁的車道上,下車,走到橋邊的鐵欄旁。
夜色璀璨,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站着。
顧祁南先打破沉默:“季微淺,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微淺以前幻想過要是他們有一天碰面,可以微笑着問一句,你這些年過得好嗎?可是現實終究不是電影,他們之前的幾次碰面都是不歡而散,真正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竟到了現在。
“我很好。你呢?”
他默然,突然輕笑出聲,“按照你的劇本,我是不是應該說,我也很好,然後你就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地過你的生活?”
“不是,”她怔了怔,“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過得很好,真的……”
他打斷她:“我已經知道你當年為什麽離開。”
她低下頭,輕柔的聲音仿佛聽不出什麽情緒:“有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管是什麽理由,過去的就永遠都回不來了。”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還是面臨着當時的情況,你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同樣的決定嗎?”他問。
“對,我們注定是永遠都沒有結果的。”既然已經知道了,便索性徹徹底底好了。“要是一開始就知道會這樣,我們就不應該開始。到最後都弄得筋疲力盡,依然什麽都沒有改變,可惜我們都不能預知結果,否則……”
他熄滅手中的煙頭,笑容中夾雜着一絲苦澀:“季微淺,你真夠狠的,連以前所有的一切你都想抹殺掉嗎?甚至連我們的曾經,你都想完全否決,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甚至連騙一下我都不肯?”
她擡頭,眼神有些寂然:“你希望我騙你嗎?”
他睇了她一眼,苦笑說:“你不是已經騙我很多次了嗎?可是當我真正希望你可以再騙我一次的時候,你卻怎麽也不肯再說出來。”
“因為我們都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沉默,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複雜,“可是為什麽是他?為什麽……”
突然她被用力一推,顧祁南一下擋在了她的身前,大吼道:“快跑進車裏,快!”她一擡眼,便看到幾個彪形大漢手裏拿着鐵棒和刀往這邊沖過來。
她頓時明白過來,立即往前跑,兩個大漢立刻追上來,顧祁南一邊應付着那夥人,一邊護着她往前跑。
他的拳腳工夫本也是不錯的,但是這夥人都是亡命之徒,各個手上都拿着武器,而且明顯是針對她來的。他又要顧着她,明顯得要支撐不住了,後背和胸前都淌着血。
她心急如焚,拼命往前跑。一進車內,她快速發動車子,打開右側車門,顧祁南一個閃身,便進了車內,身上都是血。
微淺心一慌,使勁踩了下油門,聲音已有些發抖:“顧祁南,你撐着,一定要撐着……不會有事的,我們……我們很快就會到醫院,很快……”
顧祁南的染血的手心覆在她握着方向盤的有些顫抖的手背上,“不要慌,我沒事的。”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不停往下掉。
“停車。”
她立即踩了剎車,轉過頭,急急地問:“怎麽了?”
“你看着我,相信我,我沒事的,只是一些皮外傷,不要慌。”他左手用力抓緊她顫抖的手,他有些吃力地擡起右手拭幹她臉上的淚。
她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我倒是很感謝這個意外,起碼你還會為我掉眼淚。”他的聲音有些吃力地低沉,“微淺,我們或許可以重新……”
“祁南,不要說了,你比誰都明白,”她擦幹了眼淚,此時眼中已是一片平靜,“我們都應該放下了。”
他突然掰過她蒼白的臉,猛地深深地吻了下去,就象是汲取氧氣一樣,深重地蹂躏着她的嘴唇。
她掙紮地推開他:“不要這樣……顧祁南……”
他不聽。
“顧祁南,我們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他倏地頓住,原本緊抓住她左臂的手頹然滑落,車裏一片寂靜,他的臉色愈加蒼白地吓人。
“不管怎樣,先去看醫生吧。”她再次發動車子時,他已經扭過頭,不再說話。
顧祁南被送進了急診室,各種檢查之後,幸好并沒傷及要害,只是急需輸血。她頓時松了口氣,這時才發覺背部火辣辣的刺痛,這才想起之前跑的時候,背上也挨了一棍。
護士剛塗完藥,就看到裴墨陽和他的助理在她面前。
他焦急地對她上下查看了一番,确定她沒事,才說:“怎麽回事?”
微淺大致說了下事情經過,但略過了和顧祁南相識的部分。
裴墨陽聽完,臉色陰冷:“好一個王傳福,他是真的活膩了。這次我不僅僅是要他身敗名裂這麽簡單了。”
她看他臉色還是很難看,于是轉移話題說:“我真的沒什麽,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你不是去日本了嗎?”
他助理看到他依然臉色冰冷,立即答話說:“我們本來都到日本的機場了,後來裴總打您的電話,總是打不通,又擔心您出事,于是臨時取消了會議,馬上坐飛機飛回來。之前幾乎都調動了所有的警務資源,才得到您的消息。幸好季小姐您沒事,不然公安廳今晚鐵定是人仰馬翻,也甭想睡覺了。”
微淺想起電話可能是在逃跑的時候弄丢了,看到裴墨陽略顯蒼白的臉,知道他鐵定是休息不好,又沒吃東西,心裏一軟,說:“那我們一會兒回去,吃點東西。”
裴墨陽臉色稍霁:“醫生真的說沒事嗎?要不要再檢查一下?”
“沒事,我其實……”護士突然進來打斷了她的話:“季小姐,剛才和您一起進來的那位先生剛輸完血,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微淺頓時高興起來:“好,我馬上去。”
剛要出去,裴墨陽站起來說:“我陪你一起去。”
剛走進顧祁南的病房,就看到一個女子的背對着他們側坐在病床前。
顧祁南感覺到有人進來,頭微擡,那個女子也轉過頭,三秒後,疑惑道:“三哥?”
随後注意到他身旁後還有一個,驚喜道:“淺淺?你怎麽會在這裏?”
沒錯,這個美女就是微淺的表姐,鄭绮琳。也對,她出現在這裏很正常,而微淺出現在在這裏反而有點奇怪。
“我……我是……”
“她就是我今天順道幫忙的那位小姐,绮琳,你認識?” 顧祁南冷靜的打斷她,臉色依然十分蒼白。
她點頭:“當然認識了,她是我表妹。真是巧了,祁南,你今天是幫了大忙了,我替淺淺謝謝你。”說罷,轉念一想,又困惑道,“那三哥是……”
“微淺說今天有位先生救了她,我本是要來聊表謝意的,沒想到是你幫忙。”裴墨陽的臉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哥,謝謝你。”
微淺頓時有些傻眼,難道他們是……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顧祁南曾經告訴過她,他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不過由于某些原因,甚少往來。
顧祁南也禮貌回說:“不必客氣,遇到今天這種情況,不論是誰,都會幫忙的。季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哪裏?您客氣了。要是沒有您仗義相助,我今天怎麽可能全身而退?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
既然要裝作不認識,那就裝到底吧,說些客套話聽起來才象是那麽回事。
鄭绮琳立即笑盈盈地插話道:“看你們謝來謝去的,都沒完沒了了。對了,淺淺,怎麽你招惹上這幫人?”
“這個說來話長……”微淺大致交代了下事情的原委。
“嗯,那以後你要小心點。三哥和警察局的人很熟,招呼一下,事情應該很快就解決了。對了,淺淺,這麽些年你怎麽都不聯系我?你的手機號碼也變了吧?我都打不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微淺一怔,一時間有些默然,怎麽聯系?難道要常常聯系,等她來謝謝她當年的成全嗎?
“我沒有……主要是我……原來的電話弄丢了,以前的電話都沒有了,我們之前又在不同的城市,所以我……”
鄭绮琳也并不仔細追究,笑道:“我就說嘛,這麽久都沒你的消息,我都想死你了。幸好你今天遇到了祁南,沒有出什麽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裴墨陽說:“既然沒有大礙,那我先送微淺回去休息,改天再來看望。”
微淺也不想在這樣尴尬的場面多呆,立即附和。
绮琳說:“也是,淺淺也受驚了吧?那你趕快回去休息一下。對了,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改天我們再慢慢聊。”
說罷,微淺報了個號碼,便被裴墨陽拉着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