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錢兆摸了摸辛山竹的額頭:“沒發燒啊。”
“我看你是累的,這兩天生意是不是太好了?琴姨給你加錢沒有?”
辛山竹點頭:“加了二十塊,我請你吃燒烤。”
錢兆的修車店離這邊也不遠,店裏老板也知道他有一個漂亮同鄉,還有人試圖給辛山竹介紹對象,都被錢兆回絕了,理由是他自己都沒有,辛山竹懂什麽男女朋友。
都是一樣的歲數,錢兆一個修車學徒家裏還有老父親留下的賭債要還,都辍學打工了,完全沒這方面的心思,頂多搞搞暗戀。他的夢想就是開一家自己的車行,買一輛四個輪的好車帶媽媽去旅游。
這段時間他倆比之前熟多了,更接近還沒上小學的時候兩個人在村裏的關系。
辛山竹大學專業都沒得選,雖然填志願的時候辛曉徽已經在有限的範圍內給他選好容易就業的了,奈何他分數堪堪過線,屬于有個學上就不錯的狀态。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被調劑到電子商務專業。學校的論壇辛山竹是一點沒上,這兩天才加了個大學校友群。
但裏面大多都是推廣校園卡的,沒上過大學的錢兆深谙各種詐騙門路,再三叮囑辛山竹別被騙錢。
其他方面辛山竹懵懵懂懂,唯獨在這方面一萬個警覺,打算開學再辦卡,只知道學長學姐群裏讨論這個專業誰都能做沒什麽門檻,畢業宛如失業。
辛山竹暫時沒考慮這些,他更在意自己大學的電腦錢什麽時候能攢齊,他每天都和辛曉徽說自己可以。
這個點廣場帶孩子的家長都回家了,只剩下小吃街越來越火爆,空氣中還有炭烤青椒的味道。
錢兆:“才二十塊吃個鐵板豆腐就沒了,還是我請你喝個糖水吧,便宜。”
辛山竹忍不住和他說:“我今天看見一個人,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錢兆走在前面,“夢裏見過啊?你喜歡他?”
說完他才警覺地問:“男的女的?”
辛山竹:“男的。”
錢兆:“那肯定不喜歡。”
辛山竹不明白:“為什麽男的就不能喜歡了?”
直男同學眉頭擰起,似乎想到上學的時候聽到的一些玩笑話,難得認真地問了辛山竹一句:“你有喜歡的人嗎?”
辛山竹點頭:“有啊。”
他走哪裏都背着辛曉徽給他買的潮男斜挎包,這種包普通人背很像生意佬的腰包,帥哥背着就很有帶貨的意義,也有人問同款哪裏買的,說要給自己男朋友買一個。
辛山竹偶爾會在T恤外疊穿了一件短袖襯衫,也是辛曉徽教他的。走路走得快衣擺翩飛,個子瘦高頭發又紮個小揪,遠看近看都好看。錢兆之前就酸這種好看的人穿什麽都好看的理論,但對方是辛山竹又沒什麽好多酸的。
“我喜歡我堂哥曉徽,喜歡我們村口的阿黃,喜歡村禮堂的小咪,你知道的吧,就尾巴斷了的那一只,還有……”辛山竹還掰着手指頭計算,錢兆擺手:“算了算了,我問你這個幹什麽,你什麽都不懂。”
辛山竹不高興了,“我懂得啊。”
錢兆:“就那種喜歡,你懂?”
辛山竹哦了一聲,“親嘴那種,電視上不都是這麽演的,我當然懂。”
“那我現在沒有想親那個哥哥啊。”
錢兆很難想象那到底是什麽男的,也沒興趣讨論辛山竹到底想不想親一個男的,他催促辛山竹走快點,“我管你想親還是想被親,快點。”
辛山竹:“那兆仔你有想……”
錢兆:“你別問了,快點挑,不然我不請客了……”
接下來的一周辛山竹經歷了人生第一次跳槽。
另一條街奶茶店的老板在辛山竹看攤的時候提出邀請,希望他能去自己的奶茶店上班,只要在一個窗口單獨打冰淇淋就好了。
老板得知他看攤位也是兼職,表示如果辛山竹願意的話可以等這邊結束了做他的全天店員,底薪三千,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店裏不包吃,但會給對面快餐店的餐卡。
還沒七月末,辛山竹攢錢買電腦的計劃有望超前實現,他欣然同意。
最近辛山竹在短視頻APP同城熱門經常出現,數據極好,老板的營銷策略直接改成了帥哥營業。新上市的榴蓮冰淇淋早上不到十一點銷售一空,辛山竹提前下班去吃飯,他和辛曉徽打電話:“哥,我手都擡不起來了,感覺夢裏都在挖冰淇淋球。”
辛曉徽經常刷國內的消息,也是聽辛山竹提起才去搜關鍵詞的。
塑料魚攤帥哥都有單獨的TAG,疊加了素人帥哥等等标簽。大概是有人對比最近大熱選秀節目的歪瓜裂棗,做了個路人吊打選秀愛豆的合集,在辛山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收獲無數點贊。
辛曉徽:“你是老板的生意招牌。”
他又很自豪,“我們家小崽長得太好看了。”
外面很熱,這條街大部分都是賣吃的,豬腳飯和煲仔飯都有無數家,糖水鋪更是随處可見。
送外賣的電動車風馳電掣,炎炎夏日陽光刺眼,辛山竹老板包餐的快餐店邊上新開了一家牛腩飯,人都快擠出來了。
檔口是對外開放的,砂鍋牛腩香味四溢,戴着帽子口罩的廚師正在熟練地翻鍋,等位的客人站在騎樓的陰影下看牛腩飯制作步驟。
這年頭預制菜當道,這邊大部分都是現做,最能吸引食客逗留。
辛山竹路過牛腩飯店鋪随意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戴着口罩仍然看得出眉目俊朗,圍裙裏倒不是上次見面的破T恤了,而是一件花襯衫。
辛山竹半天沒說話,電話那邊的辛曉徽喊了他一聲,“怎麽了?”
“堂哥,”這邊排隊的人很多,辛山竹慢吞吞地掠過,“我……”
他又不知道怎麽說,“沒什麽,我要去吃飯了,你那邊是不是早上啊,吃早飯了嗎?”
辛曉徽嗯了一聲,“吃的面包,我的中國胃要完蛋了,突然好想吃爺爺做的老鴨煲啊。”
辛山竹:“過年你回來我做給你吃,要用老土竈燒柴熬的,現在店裏做不出來,錢兆還告訴我一個很新的詞……叫什麽來着……”
他想了一會,“鍋氣。”
辛曉徽也只是随口一說,辛山竹之前生火都要折騰半天,爺爺還發愁他這麽笨手笨腳,以後沒女孩看得上他。
“你吃飯去吧,別太累了。”
“不許拉黑我微信了。”
辛山竹還挺兇:“誰讓你給我轉賬的。”
辛曉徽:“微信是要點了才收的,你支付寶拉黑我就算了,微信還拉黑太過分了吧?”
辛山竹嗯了一聲,挂完電話把辛曉徽加了回來。他進了快餐店又出來,想了一會又去排了牛腩飯,只是裏面也太多人,員工認出他是對面賣冰淇淋的男孩,說可以給他送過去,辛山竹付錢出去了。
門口還是很多人,辛山竹來來回回在玻璃後廚前走了好幾趟,柏君牧愣是沒擡眼,他只好失望地回去了。
這家牛腩飯店全新開業,門口好多花籃,柏君牧和老板是好多年的朋友。對方火鍋店事業全面倒閉,這次希望兄弟支持牛腩飯店,把柏君牧叫過去後廚幫忙了。
下午不怎麽忙了柏君牧才休息,他摘下圍裙,老板宗明誠給他開了一瓶酒,“謝了啊兄弟。”
柏君牧說揉了揉肩,“工資呢。”
宗明誠:“你沒說要工資啊。”
柏君牧靠在椅背,姿态放松,宗明誠看了眼他的花襯衫,啧了一聲,“你轉型走浪子風格了?這襯衫花得和我外婆的褲子一個圖案。”
“我媽地攤上買的,說一百塊錢四件,讓我和我爸分了,我爸嫌太花裏胡哨敗壞他的形象,說我無業游民,讓我穿着。”
柏君牧倒了一杯酒自己喝,頭發剃得短短的宗明誠很不滿意:“拜托,你家拆遷那麽多錢還上班,你說我家怎麽拆不到呢,不然我也不努力了。”
柏君牧:“你家不拆遷也夠你揮霍了。”
宗明誠叼着牙簽,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還能看到斜對面排隊的冰淇淋窗口,“早知道開奶茶店了,生意那麽好。”
柏君牧:“你是沒見過開倒閉的店嗎?”
宗明誠喝酒宛如喝水,嘆了口氣:“我媽說我這家店挺不過三個月,你覺得呢?”
柏君牧也坦誠:“那肯定開不過隔壁的豬腳店。”
宗明誠問:“你真不打算繼續做醫生了?”
說完他頓了頓,“你說你當年學中醫多好,直接繼承你爸醫館,不過以你的腦子,現在學也來得及吧。”
“我聽說中醫有師承也可以上崗還是……算了,你比我懂。”
柏君牧晃了晃手,他的右手掌心到手肘有明顯的疤痕,凸起的血肉和青筋交錯,還有像是補上去的小指,足以證明那場車禍對他的影響,“算了。”
人在死亡線上徘徊總是會思考多一些,柏君牧沒提自己這一年複健的痛苦和煎熬,他只是和宗明誠碰了碰杯,“就當放假了。”
宗明誠嘆了口氣:“我怎麽記得你小學的夢想是下鄉種田啊?”
他們都歲數不小了,同齡人早結婚的小孩都快小學畢業,柏君牧笑了笑,“是開農場吧,養一群雞鴨鵝牛羊之類的。”
宗明誠:“我看你選錯專業了,不如做獸醫。”
兩個人聊了一會,傍晚了店裏客人又多了起來,宗明誠這個做老板的還想摸魚,和柏君牧說:“你看對面賣冰淇淋的麽?我表妹說有個很漂亮的帥哥,我要去看看什麽男的能用漂亮形容。”
柏君牧也不是不上網,知道那帥哥指的就是看塑料魚攤那小孩。
冰淇淋球兩塊錢一個,一天能賣好幾桶。
辛山竹來了之後店裏營業額一直上漲,還有游客特地來買 ,可見網絡發達的程度。老板笑得合不攏嘴,辛山竹從一開始站着賣冰淇淋已經獲得了能坐着打冰淇淋球的待遇了。
人群裏除了帶小孩的家長就是年輕女孩,也有陪對象來的,柏君牧和宗明誠兩個人個子又高,看上去也不算很年輕,更不像是買街邊冰淇淋的消費群體。
宗明誠看着更大叔一點,踩着拖鞋,褲衩比柏君牧二十塊錢的花襯衫還風騷,後面的小孩被媽媽抱起,離這位時髦大叔遠了一點。
“你要什麽味道的?”
男生很好聽,宗明誠看了眼辛山竹還沒完全長開但漂亮得近乎豔麗的臉,問:“有什麽推薦嗎?”
前面就是冰淇淋的顯示屏,明明都可以自己看,大概是這兩天問的人太多,辛山竹都習慣自動回複了:“最近上新的是榴蓮風味,香草、草莓和抹茶的也有人點,看你喜歡。”
宗明誠點頭,辛山竹卻看見了站在他後面的男人。
說自己頭發是燙的卷發男人還在看手機。
梅歡發消息說今天大姨一家來作客,柏君牧知道這群人肯定要打麻将要通宵。表哥謝正才走沒幾天,表姐又要來,還有兩個小孩。
他擰着眉毛,看上去不是很高興,宗明誠:“那我要個招牌的,君牧你呢?”
柏君牧頭也沒擡:“和你一樣就好。”
辛山竹看見柏君牧就高興,高興完了又因為對方沒擡頭迅速失落。他把冰淇淋遞給宗明誠,另一支遞到柏君牧眼前,“哥,你的。”
男人這才擡眼,沖他說了句謝謝,沒什麽看見辛山竹的意外,像是第一次見。
那天在攤位上他還汽水糖的時候笑得讓辛山竹呼吸不順,現在辛山竹舊疾複發,心跳需要深深吸一口氣平複,過了一會才微笑地沖下一個小朋友說話。
轉身的宗明誠咬了一口冰淇淋,又看了眼柏君牧,“等等!”
柏君牧收起手機,“怎麽了?”
宗明誠舉起冰淇淋,“你看看我的,再看看你的。”
都是一顆冰淇淋球,對比強烈,柏君牧那顆都要溢出來了。
宗明誠不高興了:“憑什麽啊,上學的時候食堂阿姨給你多打半分肉就算了,憑什麽這歲數了還有區別對待?”
面容英俊的男人笑得眉眼彎起,聳了聳肩,微微回頭看了眼窗口正好擡眼看向他的小男生,沒說兩個人見過,想了想說:“我比你像好人。”
宗明誠:“你當我聽不出來你誇自己長得帥?”
柏君牧卻想到那顆塞回去的汽水糖,當時辛山竹掌心下意識收攏,指尖都帶着緊張的滾燙,回去之後柏君牧指腹還有被對方指尖掃過的觸感。
他莫名其妙失眠了,又翻了翻櫃子找了找東西,沒找到。
他若無其事地繞過這個話題,問宗明誠:“吃過汽水糖嗎?”
宗明誠:“什麽汽水糖?”
柏君牧:“就……”
他不知道怎麽形容,宗明誠倒是想起來了,“我記得那年我們旅游回來你買好多,怎樣,突然懷舊?”
柏君牧搖頭,“沒什麽。”
宗明誠嫉妒這麽多人排隊的門店,“我也要找個帥哥在窗口做牛腩飯。”
他轉頭看了眼夕陽下窗口的少年,“确實漂亮,你覺得呢?”
柏君牧沒回頭,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