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說好久不見（四）
大概是因為那一聲久違的“早早”，收工後的路菀給喬喬放了假，上了許嘉恒的車。
許嘉恒開車帶着她去了一家西餐廳。
嗯，富二代撩妹必備的那種。
路菀看着那家地标性的西餐廳金碧輝煌的招牌，在許嘉恒下車給她拉開車門之前叫住了他。
許嘉恒回頭看她，以為她是改了主意。
路菀偏過頭，晶亮的眼睛似乎從未經歷過時間的沖刷：“許嘉恒，你之前說，今天是來敘舊的。”
路菀指着對面的店鋪：“那裏吧，我想去那裏。”
許嘉恒順着她的手指望過去，那是一家網紅川菜館，正是晚飯的時間，外面已經來了不短的一條隊。
最終許嘉恒還是和路菀一起站在了那家網紅川菜館的門口。
路菀穿着的是一件連帽衛衣，外面有點風，她幹脆把帽子戴起來收緊，就露出一張巴掌臉。
店員拿了點菜的單子給他們，許嘉恒拿起鉛筆選菜，怎麽寫都找不到合适的角度，最後幹脆把紙墊在凳子上蹲着寫。
路菀去隔壁買完奶茶回來，看到許嘉恒詭異的點菜姿勢竟有些發愣。
比現在這樣稍微矮一點，把身上的西裝換成校服或者運動服，這個樣子的許嘉恒像極了蹲在學校門口抄她作業的那個少年。
許嘉恒一扭頭看到路菀站在他身邊發愣，蹲久了腿有點麻，再加上前面還有好幾桌，說出口的話帶着些許不耐：“煩死了要不我打個電話給他們老板吧，還有十幾桌呢。”
路菀一愣：“你認識他們老板啊？”
不早說啊，能加塞誰願意在這排隊啊？
許嘉恒無語：“我以為你享受在這排隊的樂趣…”
……
“誰告訴你我享受在這排隊了？”
“你不是經常到網紅店門口拍幾個小時的隊然後拍照發微博朋友圈嗎？我以為…”
“滾。”
這家店确實是許二公子的狐朋狗友陳皎皎開的，不然也不是誰都能在寸土寸金的淮海路上的西餐廳對面開一家川菜館不為掙錢就為了膈應死對面西餐廳的老板的。
路菀有一口沒一口地吸着奶茶裏的珍珠和仙草，看着許嘉恒打電話。
網瘾少女陳皎皎大小姐幾乎是立刻接起了電話：“哪位啊？”
許嘉恒懶得和她掰扯：“我，許二，我在你的館子門口，我現在就要進去，你就給我騰個包廂出來。”
陳皎皎才不理他：“你讓我騰我就騰啊？我這叫網紅店！網紅店懂不懂！你哪位啊？”
許嘉恒看着路菀專注地吸着奶茶裏的珍珠，轉過身對着電話對面的人更沒好氣。
“找打啊？你館子還想不想開了？麻溜點，我帶着你嫂子在門口等着呢！”
這句話吓得陳皎皎差點沒從凳子上掉下去：“啥玩意？嫂子？你來真的啊！”
電話那頭傳來陳皎皎高跟鞋吧嗒吧嗒的聲音：“來了來了，哥，裏面請裏面請。”
陳皎皎今天剛好在店裏，本來還以為許二少這和她開玩笑呢，吓得她連忙親自出來接所謂的“嫂子”。
好嘛，結果她屁颠屁颠地跑出來，就看到她許二哥身邊站着個女孩。
不是什麽端莊優雅的名媛姐姐，而是一個穿着衛衣還把衛衣帽子收緊的“天線寶寶”。
她一路領着許二公子和“天線寶寶”走進最裏間的川菜館子，直到看到“天線寶寶”把帽子摘下來差點驚叫出聲。
“路…路菀姐姐！”
路菀反複看了她半天，才想起了這姑娘是誰。
陳皎皎比許嘉恒他們都要小一點，所以許嘉恒和他們那一幫經常混在一起的發小們都上高中了，陳皎皎才上初中。
陳皎皎對許嘉恒的好哥們周明凱芳心暗許，于是只要初中一放學，就屁颠屁颠地跑來他們學校跟着許嘉恒和周明凱。
路菀第一次見到陳皎皎的時候，就是放學後陳皎皎在走廊上拉着許嘉恒的袖子在哭。
許嘉恒被她纏得沒辦法，剛剛巧看到正留下來做值日的小同桌，連忙拉起路菀的手，把陳皎皎往她手裏一塞。
路菀不解地看着他。
許嘉恒兩手合十：“路早早，我求求你了，幫我把她帶出校門，外面有人接她，我球賽來不及了…”說完許嘉恒就狂奔下樓了。
被留在原地的路菀看着這個穿着初中校服的小女生，實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最後路菀還是決定牽着她先回教室。
路菀回教室拿起書包，把教師門窗鎖好，從書包裏拿出紙巾遞給面前的小哭包。
大概是和路菀并不熟悉，陳皎皎已經沒有像剛才許嘉恒在的時候那樣號啕大哭了，只是安靜地抽噎。
路菀嘆了口氣，帶她往校門口走去。
走着走着，小哭包突然扯了扯路菀的袖子，路菀回頭去看她：“怎麽了？”
小哭包的眼睛還是紅紅的：“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哭啊？”
路菀愣了一下，剛想說我不認識你啊我要知道幹啥，但是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樣子，只好順着她問：“那你為什麽哭啊？”
小哭包拿面紙把臉擦幹淨，一張小臉幹幹淨淨的格外招人疼：“因為明凱哥哥有女朋友了…”
雖然路菀聽不明白，但是多少懂了一些，但是着實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走到學校門口，許嘉恒口中“會來接陳皎皎”的人并沒有出現。
路菀陪着陳皎皎在校門口等了一會，陳皎皎還是那副乖乖巧巧眼睛紅紅的樣子。
路菀問她：“你想吃甜甜圈嗎？”
陳皎皎搖搖頭。
路菀嘆口氣，還是拉着她來到了路對面的甜甜圈店。
路菀指着櫃臺裏漂亮的甜甜圈問她：“你想要哪一個？”
陳皎皎還是搖搖頭。
路菀笑了笑着看她：“沒關系的，我和許嘉恒是好朋友，你也是他的朋友，所以沒關系的。”
最終陳皎皎還是屈服在櫃臺漂亮的甜甜圈裏。
那天的後來，路菀給許嘉恒打了電話，就陪着陳皎皎一起在甜甜圈店裏等。
甜甜圈店的凳子很高，陳皎皎晃着她的小短腿，吸着熱熱的奶茶，咬着漂亮的有聖誕老人的甜甜圈，問路菀：“路菀姐姐，你是許二哥的女朋友嗎？”
路菀吸着奶茶，搖搖頭。
陳皎皎又仰着頭問她：“那路菀姐姐有喜歡的人嗎？”
路菀還是搖搖頭。
陳皎皎把手裏的甜圈圈吃完，整個人笑起來甜得像一個小櫻桃：“我喜歡明凱哥哥，我告訴了路菀姐姐，路菀姐姐下次如果有喜歡的人要第一個告訴我哦！”
後來，當路菀真的有了喜歡的人，她也真的懂了那天陳皎皎的號啕大哭。
當你喜歡的人，站在另一個女孩的身邊，原來嫉妒像一根荊棘，會刺痛所有粉飾起來的曾經，然後越紮越深，永遠也逃不掉。
原來喜歡是那麽沉重，喜歡到她想起他，她的心就像缺了一塊。
陳皎皎把他們帶去包廂，激動地對路菀親親抱抱舉高高之後就很識相地帶上了門。
路菀看着許嘉恒貼心地燙着茶杯，問他：“皎皎和周明凱…”
許嘉恒把洗好的茶杯放在她面前，斟滿熱茶：“周明凱下個月就要訂婚了。”
是周明凱一個人，不是他們，路菀默然。
那個甜的像小櫻桃一樣的小女孩，終究還是沒能成功攻略那個男人嗎？
許嘉恒看她不說話，想了想繼續說：“明凱他…他和皎皎，其實很複雜，他們不合适…”
路菀回過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溫柔微苦的口感在她口中氤氲：“如果喜歡，那就合适。”
周明凱，因為不喜歡，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給過陳皎皎機會。
所以不論那個女孩為他號啕大哭多少次，為他犯過多少次傻，為他有過多少奮不顧身的勇氣，用一句“不合适”就可以否定她全部的愛和付出。
呵，男人啊。
路菀看着周遭的裝飾物，陳皎皎還是把這家網紅店的打造的很好的，最起碼陳列的屋內的精致擺設和牆壁塗鴉都能彰顯她的用心。
這大概就是她把這家網紅川菜館開在周明凱名下的“First Night”西餐廳對面的原因吧。
業內都傳說周大少爺給這家西餐廳取名叫“First Night”是為了紀念其與女友之間的浪漫愛情。
所以陳皎皎才會極盡所能極盡卑微極盡幼稚只為告訴那個人，我也愛你啊。
路菀撐起下巴仔細打量着許嘉恒，這大概是這幾次見面以來，路菀對他最肆無忌憚的目光。
這種打量，老實說，許嘉恒很受用，但他還是傲嬌地問：“幹嘛這麽看着我？”
路菀的目光毫無波瀾：“想看看你的臉皮變得有多厚了。”
許嘉恒：“……”
老實說，許嘉恒這張從一始終帥得童叟無欺的臉，确實是路菀願意坐在這裏和他廢話的根本原因。
路菀敲敲桌子，實在懶得和他廢話看他耍寶：“少廢話，你找我到底幹嘛？”
許嘉恒看她正了臉色，這才收起嬉皮笑臉：“我聽說沈淩軒想要你演《美人，紅豆》？”
他已經今天內第三個和她提起這部電影的人了，路菀眼皮子也不想擡，也不否認：“唔…是吧。”
許嘉恒又給她續了點茶：“早早，這是個好項目，你別拒絕。”
路菀有一下沒一下地瞧着桌子，作沉思狀：“按理說，目前按我的水平确實是沒有比這更好的本子了，但是我比較好奇的是，你在這件事裏扮演的是什麽樣的角色？”
路菀其實早有懷疑，那天晚上肖姐帶她去和小沈總吃飯，時隔七八年這個小王八蛋自己送上了門，結果隔天小沈總就把星河今年最大的項目送到她手上來了。
路菀對于潛規則的态度是，老娘有錢，有戲拍咱就拍，沒戲拍咱還可以回去碼代碼，怎麽掙錢不是掙啊，出賣肉體就算了，尤其還是對着這個小王八蛋出賣肉體。
許嘉恒也沒遮掩：“我是和沈淩軒提過你，當然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這也确實，星河現在的演員出現了極大的斷層，尤其是在曲欣然拿下視後公布戀情宣布暫退娛樂圈開始，星河需要找一棵新的搖錢樹。
和路菀同期的女藝人裏，很顯然地，路菀是條件最好的那一個。
長得好看，演技可圈可點，積攢了一定的名氣，基本上零實質黑料。
但是這并不是沈淩軒會選擇她的理由。
更不是許嘉恒今天來找她的理由。
“許嘉恒。”
她叫他。
“嗯。”
許嘉恒一個激靈。
她叫他想問什麽？
問他為什麽大二的時候去找她？問他為什麽後來那麽生氣？問他為什麽現在出現？
或者，更遠一點，問他當初…
路菀沒什麽興致地看了他一眼：“菜什麽時候來？”
許嘉恒：……
包廂的門被人打開，一道道菜被端上來。路菀看着紅豔豔的一大片，不禁食指大動心情大好。
陳皎皎的這家“網紅店”确實沒有愧對它的名聲和門口老長的一條隊。
路菀袖子一撈，面不改色的吃得滿頭大汗，她吃得開心了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看許嘉恒也就順眼了。
所以當許嘉恒把手機伸過來讓他掃碼加他微信的時候，她還是很爽快地同意了。
許嘉恒繼續實行着“服低做小才能創造美好未來”的偉大戰略，乖乖的買好單送路菀回劇組的酒店。
最後還在把路菀送到酒店的地下車庫的時候，俯身替她解開了安全帶。
但是顯然路菀并不領情，她面無表情地看着許嘉恒笑嘻嘻的樣子：“許嘉恒，你明天還會來找我嗎？”
許嘉恒的手搭在她的肩頸：“你希望的話，我會來。”
路菀“噗嗤”一聲笑出聲，卻又在許嘉恒露出僵硬的表情之前收住。
她又回到了之前的面無表情：“我不希望。”
許嘉恒定住，他看着她的眼睛，想從裏面看出她的所想。
路菀卻避開了他的眼神，往椅背上一靠，重複道：“許嘉恒，我一點都不希望，你再來找我。”
一直到路菀下車，許嘉恒都保持着那個姿勢都沒有動過。
許久之後，許嘉恒擡頭，目光所及是昏暗的地下車庫和幽綠的的指示燈，沒有那個他想要看到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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