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眼前人
冬天的日出來的很晚,兩個人有更多的睡眠時間。趙安之堅持要負責守前半夜,何澤生倔不過她,本想着陰奉陽違,誰知道一倒在枕頭上便睡着了。
趙安之自個坐了一會兒,有些冷,沒忍住一起鑽進了被子裏。開始只是把腿放了進去,後來把外套脫了,留着毛衣,徹底鑽進了被子裏。她拿出耳機插上,聽着歌,睜着眼,怕自己不小心睡着。
這麽幹躺着實在難受,何澤生又睡在枕頭的邊邊上,她要是躺上去就湊太近了,只好把外套折一折墊腦袋下。趙安之熬到了三點多,臨近換班的時候,睡着了。何澤生倒是因為鬧鐘醒來,按掉以後發現趙安之在他旁邊睡的正香。何澤生一時沒舍得起來,躺在枕頭上看趙安之的臉。因為黑暗,他只能模糊看見趙安之的輪廓,盯了好久才發現她戴着耳機睡覺,有些不滿地把耳機摘了下來,猶豫片刻,自己戴上了。正好放到的這一首是魔力紅的《Sugar》,何澤生看着趙安之朝向他的毫無防備的睡臉,心裏被填滿了。
趙安之突然睜開了雙眼,充滿水光的眼睛,不期然地對上了何澤生的注視,何澤生渾身都熱了起來,他有些蓋不住被子了。何澤生覺得喉嚨一下幹澀起來,伸出手遮住了趙安之的眼睛,好像不直接對上眼神便還可以忍耐。
趙安之其實沒有完全醒,她是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換班,一見何澤生醒了,只來得及嘟哝一句“到你了”,便又沉沉睡去,完全沒去想何澤生遮住她的眼睛做什麽,還蹭了兩下。
過了好半晌,何澤生移開手,才發現趙安之已經沒心沒肺地沉沉睡去,苦笑一下,繼續聽着趙安之手機裏的歌。她的歌單亂七八糟,最近似乎沉迷魔力紅,一連聽了幾十首以後,就開始風格成謎。何澤生光是聽着,就止不住笑意了。
何澤生比趙安之熬得住,沒有馬失前蹄,在最關鍵的時候把趙安之叫了起來。
清晨的山頂完美诠釋了高處不勝寒,都說雪融之後最冷,黎明之前最暗。被叫起來的趙安之蓬頭垢面地站在黑暗和寒風中瑟瑟發抖。何澤生從帳篷裏拿出一條被子,把趙安之裹進懷裏。這種黑暗和寒冷的環境下,人和人之間的界限好像被模糊了,趙安之在他溫暖的胸膛裏一點點活過來,将臉貼在上面,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像小動物一樣。
何澤生親了親她的發頂,那樣小心翼翼的舉動,一觸即分。趙安之感覺有什麽東西碰了一下發頂,卻不知道是什麽,也沒有細究的心思,整個人靠在何澤生身上,懶洋洋地等着日出。
山頂的視野極其開闊,日出的一刻來的極其突然,好像整個世界是被黑色的幕布所包裹,突然被人撕了一個口子,火紅的太陽帶着刺目的光芒穿破那道口子,将光芒與熱量贈予信徒。群山峻嶺在那光芒下沐浴,像是炫耀一樣顯示自己的身姿。
趙安之突然落下淚來,她有時候就是這樣神經質,更何況,大自然有時候就是那麽令人感動。她在被子裏努力張開雙手,擡頭問何澤生:“在這麽有意義的時刻,我可以抱抱你嗎?”
何澤生的手抓着被子以包裹住兩人,此刻騰不出手來擁抱趙安之,便主動貼近了一點,讓趙安之感受到他的親近之意,主動抱住了他的腰身。
趙安之只是借着擁抱抒發一下因為看到日出而滿的要溢出來的感慨,只抱了一會兒便放開了,過河拆橋地轉身,認真看着太陽。何澤生還來不及開心便又惆悵起來。
當一切都和普通的清晨再無區別時,兩個人開始收拾東西下山。
這個暧昧又特別的跨年夜過去之後,兩人又恢複了可親可信的室友關系,至少在趙安之眼裏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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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一月都很忙碌,畢竟年關将近,不管公司還是醫院都是事務繁多。在這種時候,趙安之就格外感激何澤生的存在。每天深夜,家裏還能有個人一起吃飯實在是太好了,尤其是快靠近過年的時候,心裏的孤獨和疲憊都在對方的陪伴下等到了最大程度的減輕。
年假一放,趙安之便要跟着趙淼淼的車回家。何澤生想說起碼把她送上趙淼淼的車,趙安之死活不同意,兩個人只能在家門口道別。
何澤生看着她大包小包的拿了一大堆,心想還好有電梯,不然趙淼淼就在樓下,她也不讓他送下去。
“明年見。”
趙安之甜甜的笑,道:“明年見。”
趙安之一過拐角,何澤生便看不見她的身影了,關上門一轉身,看見個空蕩蕩的客廳,心也好像跟着空了。
趙安之是直接回的奶奶家,随着大家年歲漸長,年好像過得越來越冷清了。尤其是在趙淼淼還沒結婚生子,趙瓊瓊又在國外的情況下。趙瓊瓊最後還是在國外定居結婚了,姐夫還是趙安之見過的那個。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趙安之就覺得他們倆般配,現在看果真如此,她這小蝴蝶翅膀再怎麽扇,也沒影響到他們相識相愛。
因為時間線跳躍的原因,本來一年就見不了幾次的長輩,雖然不是出于本意,趙安之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她在家過了一個年,還和趙淼淼去爬山拜廟。廟裏幾乎沒有人,住在廟裏的那戶人家不知道是在吃飯還是在做什麽,躲在屋子裏沒有出來。趙安之和趙淼淼都不算信佛的,只是蠻來看看,見沒什人,也不知道那些香有什麽講究,是不是要買,要找誰買。沒辦法,兩人也不好深入,看見有個觀音像,像前還有幾個蒲團,便想,來都來了,不如拜一拜再走。
趙安之和趙淼淼一起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閉着眼睛,想要許些願望。趙安之的性格裏其實盡人事的部分多,聽天命的部分少。她有什麽想要達成的事便自己去努力了,有希望的再接再厲,直到達成,實在毫無希望的,便直接放棄,不再渴求。她的人生因為這樣的信條而變得簡單,所以在閉上眼許願的一瞬間,她許了個無厘頭的願望:希望觀音娘娘身體健康。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就清醒過來,連忙在腦海裏補上所有長輩也能身體健康。
趙安之只在老家待到了初三,便又往外公外婆那趕去,跟趕場一樣,實在辛苦。
陳少芳也在那兒,還帶回了丈夫和繼子。嚴叔叔在這兒趙安之還能理解,沒想到嚴子安也在這兒。從前過年的時候,嚴子安從來沒來過趙安之的外家,當然,他也沒去過自己的外家。嚴叔叔曾經告訴趙安之,他是小時候被傷了心,具體是怎麽回事趙安之沒細問。
好久不見嚴子安,趙安之跟他打了個招呼。嚴子安看見她也挺高興的,坐過來寒暄了幾句。
外婆看見他們倆坐在一起,恍惚中覺得光看臉兩人還挺般配,便想起了催婚這件事,問道:“你們兩個有對象了沒有?”
趙安之喝口水壓壓驚,笑的無比乖巧,力求讓人舍不得責怪她,道:“還沒有,在找呢。”
嚴子安也咳嗽兩聲,道:“我也還沒有。”
嚴叔叔冷笑一聲,道:“什麽沒有?都不知道換了幾個了,一把年紀了還沒個定性,談戀愛跟過家家一樣,說散就散。我還能指望他什麽?”
外婆沒想她這麽常規的一個問話都能捅了馬蜂窩,連忙勸了起來,大過年的不興罵人,有什麽非說不可的事也年後再說,這是規矩。
陳少芳也跟着勸了兩句,對趙安之道:“你帶子安出去逛逛。”
這是要支開他們,免得嚴叔叔看到嚴子安就來氣。趙安之接受任務,帶着嚴子安出門了,她也有些好奇,問道:“你大學的時候好像沒談吧,怎麽現在一下變成游戲人間的款了?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嚴子安好像被她這番話嗆到,咳了好一會兒,趙安之連忙給他拍拍背,等停下來的時候,看他眼圈都紅了,可憐極了。
趙安之道:“我又沒說你什麽,你至于這樣嗎?談戀愛嘛,不合則分,也沒什麽不妥的,不過你這個是有點兒沒長性了,三年那麽多個呢。”
嚴子安這是面子裏子都被他爸扒光了,心一橫就道:“其實我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人。”
趙安之道:“然後你跟不是你喜歡的人談戀愛了?”
嚴子安:“……恩。”
趙安之道:“錯看你了,渣男。”
嚴子安艱難道:“她們都知道的,我沒騙人,也沒隐瞞,是她們說沒關系,我也想試試移情別戀,所以才這樣的。”
趙安之嘆了一口氣道:“那算你零點五個渣男吧。”
嚴子安還覺得有點委屈。
趙安之問道:“你為什麽不直接追求你喜歡的那個人呢?”
嚴子安停了下來,看着她說:“因為是不能喜歡的人。”
趙安之一下腦補了很多,什麽兄弟的女朋友啊之類的,最可怕的猜測是,他媽媽好像再婚後給他生了個妹妹。趙安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還是放棄吧。”
嚴子安半晌才苦笑一聲,輕聲道:“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