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你、你……”
何清溟的認知遭受到了劇烈沖擊,以至于他被帶去洞府時,人還是懵的。
師尊、師丈、龍族、在一起……還有爽?這是在說什麽啊!
他終于反應過來,擡眸看向眼前的光景。
師尊人在面前,眉眼倦怠,像勞累過度一樣,罕見地披着發,衣袍好像只是随便披上而已,有些松垮,與平時不太一樣。
師尊在他心目中一向盛氣淩然,而現在……
何清溟轉眸,難以置信地看着那條殷勤的龍。
他師尊有些疲累,所以龍給師尊端茶送水,無微不至地問候,滿眼星光,唠叨熱情。
何清溟看出來了,這龍在服侍他師尊。
但是,為什麽啊?
這龍不是跟他師尊有仇嗎?不是被他師尊封印了幾十年,然後一醒來就要尋仇嗎?
這到底是在幹什麽?
何清溟瞳孔一顫,而且師丈是指?師尊的伴侶?就這條龍?
他瘋狂思考之時,靈虛子終于發話了。
“蒼灰,夠了,一邊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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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虛子面無表情地掰開龍,随即說出一句毫無情緒的話。
而龍居然如獲神旨,立馬聽話,乖巧地給了他們空間。
“你們慢慢談,我在外面等。”
“……”
何清溟轉頭,因為過于難以置信,到現在都沒說一句話。
不是,這是真的嗎?師尊不是讨厭龍族嗎?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狠狠崩塌了!
只見,靈虛子看向他,淡淡道:“別管他的胡說八道,我不是他伴侶,他自作多情。”
何清溟一愣,回過頭,問道:“師尊,那他為什麽那麽說?”
而靈虛子莫名地笑了笑,用一種他聽不懂的語氣道:“我騙他的,你別管他說什麽。”
騙?竟是騙的!
何清溟內心又崩塌了一塊,師尊居然會騙人?哦不,師尊會騙龍?
等等,騙了什麽?騙那條龍的……感情了?
何清溟又是瞳孔一顫,好像第一天認識他師尊,根本無法理解大人間的事情。
可靈虛子毫不在意,想了想,才說明道:“幾個月前,我不慎着了他的道,被他擒住,為了自由,只好騙他一下,你不用在意,龍族很好騙。”
一語驚人,到底是什麽經歷才能得出“龍族很好騙”這種結論啊。
何清溟倒吸一口冷氣,忍不住道:“可是師尊,騙龍不好吧?”
“不會怎樣,最多被……嗯,不會怎樣。反正不會死。”
靈虛子表情有點微妙,好似想到什麽事,眉宇微皺,但還是選擇了忍辱負重,自己說服自己。
何清溟呆住了。
在他的認知裏,龍族估計都不喜歡欺騙,景澤天甚至多次提過很厭惡欺騙,不然也不會跟他鬧這麽大矛盾了。但師尊卻說,盡管騙,不會怎樣?
這就是……大修士的從容嗎?!
何清溟難以置信,可師尊在他心中如若神明,他也只好點頭。
是!師尊說的沒錯,騙龍而已,不過是為了生存的計策罷了,無所謂!
但他反應過來,師尊不是一般騙啊,是騙感情!這、這不太好吧!
靈虛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當年,我在禁區之外重傷,是他救了我,我本來感謝他,但是有天他卻對我……我怒而決裂回宗,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幾十年後被他找上門,又是糾纏不清,一不小心還被……我怒而封印了他。”
何清溟大受震撼,但也疑惑,師尊省略的都是什麽事啊?那條龍到底做了什麽讓師尊屢次發怒?
雖然自家師尊脾氣不好是九州衆所周知的,但也沒有那麽容易被激怒吧,怒到跟救命之恩的對象決裂,可想而知不是一般事情。
他回想了下剛剛那條唯師尊命是從的龍,想不出任何那條龍可能傷害師尊的畫面。
大人的事好複雜,想不通。
啊,要是他的龍能那麽聽話就好了。
嗯……好像之前是蠻聽話的,是自己不小心惹怒了對方。
何清溟面色複雜,消化了好一會。
“總之,”靈虛子咳了聲,擡眸道:“別管他說什麽,龍都是瘋子,經常胡言亂語。”
何清溟頓了下,頭一次有點不認同師尊的話,因為他的龍就沒有瘋啊,他的龍一直非常理智的,即使是最生氣的時候。
他于是罕見地反駁道:“師尊,龍不都那樣。”
靈虛子微微擡眸,好似有點詫異他會反駁,問道:“什麽叫不都那樣?”
何清溟思考道:“也有理智的龍。”
靈虛子沉默地盯着他,冷不丁道:“你跟龍有來往嗎。”
何清溟表情一變,但是在這件事上,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沉思了下,堅定道:“我認識一條龍,他總是很理智。還有,師尊,龍不會喜歡被騙的,被騙……龍也是會傷心的。”
靈虛子眉宇微蹙,一方面驚訝于他徒弟的成長,一方面震驚于他總是閉門修煉的徒弟會有這種認知,特別還是關于龍的,可是他徒弟一輩子用功修煉,哪有什麽時間認識什麽龍。
而且差不多年齡的龍,他只想到一條,那就是仙宗大比的那一條。
靈虛子沉思了片刻,居然點頭了,認同道:“是,只要是有思想的生靈都不會喜歡被騙。只是……對于他,我只能騙。”
何清溟沒聽懂,下意識問:“為什麽?”
只見,靈虛子垂眸,眼臉落下淡淡的陰影,語氣複雜道:“因為我給不了他想要的。”
若是以前,何清溟肯定聽不出師尊語氣裏的沉重,但他現在聽出來了,甚至也有些共鳴。給不了對方想要的……嗯,他好像也是。景澤天要的那個,他也很難給到,他又沒做過,怎可能會做。
“罷了,不提他。”
靈虛子正色,目光帶着欣慰,道:“清兒,你到合體期了嗎。”
何清溟一頓,立時點了頭,說明道:“我在秘境‘飛升’不知修煉了多少年,不久前與強敵對戰突破,出來便是合體期了。”
這話聽起來過于輕易,好像不過是旅行回來有了些收獲而已。
但靈虛子清楚這孩子從小的不容易,提醒道:“境界提升快,一定要好好鞏固,切莫操之過急。”
何清溟點頭,回到正題,也是正色道:“師尊,外面形勢變了。”
“嗯,我知道,二長老出關了是嗎,他确實不好對付。”
靈虛子也感到棘手,“但是還好你出來了。你暫時在禁區之外躲着,他再怎麽手段通天,也很難搜到禁區之外。”
這或許是保全之道。但是……
何清溟又一次提出了不同意見,道:“可是他要人皇交出秘境‘飛升’,我不能袖手旁觀。”
靈虛子眼神微變,思考道:“此事是不好處理,人皇不像我們,遇事可以躲一躲,他有一個皇朝,那既是他的榮耀,也是他的負擔,他不會離皇朝而去,若不願屈服二長老,恐怕會遭一劫。”
何清溟去過人皇的壽宴,自然深刻感受過那個皇朝。
人皇一人撐起千萬人,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他敬重人皇,感激人皇的照顧,所以不想人皇因他而出事。
“此事兩難,也是人皇的劫。”
靈虛子伸手蔔算了下,只見未來混亂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不如說,從幾個月前開始,未來就開始混亂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因此,他也能理解長老殿為什麽會着急。有些人比常人更怕死,活得越久越怕死,正常來說,沒有生靈會樂于見證自己的毀滅。
但二長老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大長老。二長老好歹還在明面,大長老誰知道在想什麽?大長老說不定早就出關了,正在幕後觀望形勢。二長老只是他放出的棋子。
很久以前,靈虛子曾見過大長老一眼。當時,只是一眼而已,他就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麽正常東西。與其說強大,不如說恐怖,甚至更接近詭異。
他當時自诩同代無敵,孤傲不可一世,長輩都不放在眼裏,直到遇見大長老。他頭一次深刻意識到了危險,也即——何謂大恐怖。
那個老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種有意識的現象,一種大恐怖的本身。
因此,他雖然多次放言血洗長老殿,但還是沒能實施。有些事情,不是實力夠不夠的問題。而是,它仿佛是一種極危險的禁忌。你不碰無事,而一碰,就不知究竟會有什麽下場。唯一慶幸的是,大長老其實不怎麽管長老殿的事,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恐怖而且神秘。
讓清兒煉化仙骨仙血,最初是三長老的想法,二長老默許,但大長老對此什麽看法,沒人知道。或許也是默許,不然三長老如何能在大長老眼皮子底下行事?
靈虛子有一種預感,大長老接下來一定會出世。不然他所蔔算到的未來不會那麽混亂……甚至幾乎陷入了絕望。
仙魔大戰而已,不過是歷史輪回,幾百年有一波,在歷史面前,不過是一樁小事。但那種人史可能都要覆滅的未來……他還是第一次見。面臨如此局面,你要麽刻不容緩,着急想辦法。要麽幹脆放棄,因為到底不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命運即是任務,你不是被命運安排完成這個任務的人,無論你怎麽做,甚至比命定之人做到更好,也無法完成任務。
說到這裏,靈虛子擔憂地看着自家徒弟。因為他的徒弟正處在通向毀滅的漩渦中心,恐怕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還好,他的徒弟卻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管知道未來多危險,還是道心不變,沒有一絲畏懼,甚至還要積極應對。
靈虛子心中閃過幾個想法,目光沉重,忽然擡眸,道:“清兒,你走的不是濟世的道,有些事你不必去管,存續還是毀滅,都不過天道之命,力所不及的事情,你沒必要冒險去做。”
“師尊……”
何清溟沉默下來。
他倒是忘了,他生存的世界講究順應天道,争奪機遇。
而逆天改命,那是龍傲天的道,不是他們配角的道。
若世界出了問題,也該由那個天命之子頂着,自己去湊什麽熱鬧?
再說,他修的也不是那種道。或許就應該聽師尊說的,在禁區之外躲着,閉關過幾百年再出去。屆時無論滄海桑田,又或是日月移位,只要适應就好了,合體修士沒有适應不了的環境。
不如說,合體修士自身就是“環境”。你已經不依靠世界生存了,你的身體就是一個大世界,自給自足,無盡循環,還需要管世界如何嗎?
但是……
何清溟垂頭,低聲道:“道宗的普通弟子會如何。”
普通人适應不了就會死,自古不變的道理。
靈虛子沒有說,但眼神已經表明了意思,他語重心長道:“清兒,很久以前我與你說過,你的道只能往前看,不能往後看。總是往後看,你會很痛苦。”
“……”
何清溟沉默了,埋下臉,不知該說什麽。
交談後,他先行離開。而外面的龍走了進來。
蒼灰看了眼走遠的白色身影,轉過頭,對靈虛子道:“你總是說話不好聽。”
靈虛子正惆悵,被這麽一說,登時掃了蒼灰一眼,道:“我愛你,還不好聽嗎。”
蒼灰肉眼可見地喜笑顏開,哪還是禁區衆獸聞風喪膽的大惡龍,立馬迎上去,笑道:“好聽,我喜歡,你多說。”
見龍又湊了過來,靈虛子蹙眉,眼神複雜。
動物總是幼稚的,滿腦野性,很好拿捏,特別是這一條,就差把心思寫到額頭上了,也不知道幾千歲到底活到哪裏了。
唠叨,聒噪,愛纏人。而靈虛子最讨厭的就是聒噪,怎能忍受一條龍天天在耳邊唠個不行?就算後來沒發生那件事,他也不可能跟這條龍永遠待在什麽巢穴裏。
只不過……
靈虛子低眸,視線落在肩上的手,心道,又開始獻殷勤了,不知哪裏學了招數,還想給他按摩疏解,真是罵都不知從哪裏罵起。
但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因為他也确實是太累了。
靈虛子沉默下來,可按到一半,他睜開眼睛,面色一瞬黑沉,罵道:“又來了,別亂舔!”
那條剛剛還溫順的龍,此時露出了侵略性的目光,吻着心上人的後頸,露出癡迷的神色,雙手環住人的腰,還“不小心”弄垮了對方的道袍,導致肩上的吻.痕暴露在空氣中。
“你很煩惱。”
蒼灰一邊很滿意自己的作品,一邊關心對方的心情。
靈虛子正欲推開龍。天知道他多厭惡摟摟抱抱,偏偏這條龍就是這愛好,一天到晚纏着人不放,怎麽也甩不開。
蒼灰:“一切的問題都是實力問題,所以只要提高實力就好了。”
靈虛子冷視着他,漠道:“你想說什麽。”
蒼灰唇線上揚,手摸到了衣袍底下,眼神更為深沉,伏在靈虛子耳邊道:“跟我雙修。你知道的,跟龍雙修,好處很多。”
然而,身為仙宗上師的靈虛子怎聽得下“雙修”的污穢字眼?
靈虛子當場怒了,直罵:“滾。”
-
另一方。
何清溟走在外面,哪知道洞府裏面發生了什麽事。
他邊散步邊思考,師尊是找到了,暫時可以不用擔心了,但眼下的局勢仍不容樂觀。
他有太多憂慮的事,也不僅是局勢,還有關于他自身的。他一直視而不見,一直沒有深入思考,但他怎會不知道,關于自己的……“異常”。
“我究竟是什麽回事。”
何清溟停下腳步,目光落在碧綠的湖邊上。
自己已經不只是修煉速度快、修煉過分順利的問題了吧,他的修煉正如他自己所說,簡直像是回歸。
——回歸他的本來狀态。
就像失水的大海重新灌上水,水位不停地往上漲,即使他不想,水也是會上漲,直到漲滿,漲回本來的狀态。
他以前以為自己的修煉是“水漲船高”,可現在一想,自己根本不是“船”,而是大海本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
“是否,我曾活過,只是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成了孩子的模樣,起初被父母養大,後來被師尊收養。”
何清溟做了個猜測,沉默了許久,心中茫然不知歸處。
若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那自己又該屬于哪個時代?
他心情複雜,既想知道真相,又不想知道。
或許他應當無法無天,滿腹驕傲,如他所是,不過是關于自身的真相,有什麽好怕知道的?但他跟景澤天不同,景澤天從不懷疑自身,天生驕傲,只專注于眼前事,而他卻是矛盾的。
或許是生存環境不一樣,又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常有一種郁郁情緒伴随着他。平時無感,如同不存在,但一想就會浮出腦海,如烏雲蔽日,讓內心不得明朗。
這麽說來,他好像只有在景澤天面前可以如他所是,完全不用管那些陰翳。
也唯有景澤天看到了他的本性。
何清溟一頓,視線掃過湖面的波瀾,隐隐有感。
他知道自己不應當陷入那種情緒之中,然而好像總有東西要把他卷進其中。
非要動他的心,讓他不得安寧,破壞了“他是他”的完整性。他有時憤怒,有時無感,有時無奈,有時放下,像面前的平靜湖面不時被吹起不同的波瀾。
他猜測,以前的他估計總能波瀾不驚,最後無動于衷,然而現在,他自意識初醒到現在,才見人間沒多久。
修為雖高,但很多事情還看不透。他要是看透了,那才是不合常理。因為通透需要時間,需要經歷,是最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何清溟在湖邊站了許久,擡頭望着朗朗蒼天。每當這時候,他就會想到景澤天。雖然他不會承認,但他不得不說,那段一起生活的時間裏,他确實讓景澤天慣壞了一些,有無意識地想要依賴那個天生強大、道心堅定到恐怖的家夥。
他想景澤天幫他解決困惱。
“……我真是被他慣壞了。”
何清溟想了很久,最後還是自己振作起來了,恢複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驕傲心态。
怎能依靠別人,道是自己走的,自己強大才是真道理!再說了,景澤天連他都打不過,有什麽好依賴的?
他忽地轉頭,望着道宗的方向,心道,再說了,我難道就怕二長老?
合體與渡劫的境界差不可逾越,但這是常理,而他呢,他最不講常理了。不過一戰。該打就打,誰怕誰?
然而,就在這時,洞府忽地一聲爆響。
何清溟察覺不對,剛轉過頭,就見一段恐怖的靈力餘波橫在眼前,再轉眸一看,只見蒼灰砸在石堆裏。
蒼灰渾身碎石碎葉,好像遭到了重創,然而毫不狼狽,只是三兩下就緩緩站起,仿佛無事發生,還朝他笑了笑,雙手收在後,端得像個風光霁月的青年。
“怎麽了,如有煩惱,可問師丈解決。”
什麽師丈啊?
何清溟有點傻眼,只覺得這龍不太正經。跟他家的龍不一樣!
然而蒼灰走近他,目光有些打量,居然道:“你有一條龍。”
何清溟微頓。
不知咋的,他們龍可能說話都這麽直接。
簡單粗野,獨具沖擊力,只是一句話而已,居然就讓他心頭劇顫。
他沒法否認,只能點了點頭。是,他有條龍,但是跟那家夥鬧了矛盾。那家夥覺得我把他當靈寵養,要抗拒靈寵的身份呢。
蒼灰笑容更深,仿佛看出了什麽,更是直說:“他很愛你。”
何清溟愣住,一瞬如遭雷劈,思考了好一會,才慢慢回答:“我也很愛他。”
“是嗎?”蒼灰似乎有些驚奇,眸光轉變,繼續道:“不是普通愛,是想交.配的那種愛,你知道嗎。”
何清溟心頭一顫,遲疑道:“他确實說過那種話。”
蒼灰盯着他,眼裏露出幾分不可思議。通常來說,龍都性急,喜歡就會求愛,求不得就會瘋狂求愛,不可能會讓求愛的對象不知道心意。
但是這孩子……該說是缺乏常識,還是心靈太澄淨,居然完全想不到那方面去。
蒼灰眯了眯眼,又覺得沒那麽簡單。
這孩子或許本身就不具備那種感受能力,就像眼盲便無法視物,耳聾便無法聽聲。
缺乏對于情愛、對于欲.望的感受能力,所以才表現得如此懵懂。畢竟,你總要感受到,才能觸及心靈,慢慢去理解。
這是一件怪事。對動物來說,欲.望幾乎是本能。在人類身上,欲望是基礎,與此同時,人類還擁有更複雜的情感。
沒有情.欲,很難說是人類,更難說是生靈。
那條龍追起來一定很辛苦,甚至很痛苦。
蒼灰看了會,忽地淡淡一笑,看着那雙銀眸,道:“也無妨,年輕人,折騰是應該的。”
何清溟:“什麽折騰?”
“沒什麽,別老修煉,要多經歷,該有的會有,沒有的能力慢慢培養就好,混沌都能最後開竅,你也大抵沒問題。”
說着,他話題一轉,告訴何清溟這三兩天,無論什麽動靜都不要接近洞府,然後便走回去了。
何清溟一頭霧水,但不知為何,卻也知道自己不能打擾。
“……他是不會傷害師尊的。”就跟景澤天不會真正傷害他一樣。
沉默了許久,何清溟低頭,面色莫名發紅。
“不對啊,我想這些幹什麽!”
“我要想辦法對付二長老,哪能想哪些亂七八糟的。”
他重新堅定道心,然後在禁區之外找到一處靈氣寶地。
不管了,煉就對了,我愛修煉!
-
另一方。
時空亂流,漩渦明滅。
秘境意識久久沉默,見證着秘境一個個覆滅。
那個人身負大詭異,分裂自身,同時擁有着人性、龍性、魔性甚至是神性。
是前所未有的異端中的異端。
其命運的誕生,厄難的命格,本該萬死而無一線生機。然而那位的以身飼養與守護,續了其一線又一線的生機。
可是,他也得是怎樣恐怖的意志,才能百折不撓,不變初心,一次次玩命挑戰?
找不到原因,常理無法解釋,非要說的話,就是——“天生如此”。
不知因何就誕生了這樣的生命。如同宇宙不知因何就存在了的一樣。
秘境意識俯瞰世間,甚至給那個人排了許多超負擔的秘境。然而那個人勢如破竹,氣吞山河,最終一個個突破了。
“……”
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嗎。還真不是空話而已。
星雲不語,靜靜周轉,卻好似有些情緒。
——可是,我也不會輕易讓你爬上那位的神座。
不為別的,單純是宣洩嫉妒而已。
-
與此同時,血紅秘境之中。
黑衣青年孤身一人對抗十幾個同境界大能,被猛烈圍攻,殺了整整一年。從開始的陌生,到中間的适應,然後到了現在的麻木。
他終日在生死邊緣游走,每一瞬的時間都由生存與死亡碰撞組成,不知道磨砺出了何等的精神力。
最終,他也突破了,見天空降下血雨,觸目所及的一切都化為詭異。
他不自覺地摩挲了下食指的戒指,那是他愛人唯一送他的外身之物,當他瀕臨死亡或者瘋狂之時,這個動作仿佛能帶給他力量,讓他想起愛人親手給他戴上戒指的那一天。
對方垂着眸子,眼神澄淨,銀睫顫如蝶羽,微抿的唇線顯露認真。分明厭惡髒污,卻走下了泥塵,全心全意幫扶他這個惡土蠻子。
他問對方是否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對方表情懵懂,眼裏銀光流轉,傻傻地不知所言。
笨拙,但是他愛。
天真,但是他好愛啊。
或許早在那個時候,他就下定了決心。自己要守護那個人,不止包括那個人的身心,還包括那個人眼裏的世界。
所以還要繼續拼,因為那個人就在外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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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一晃兩天過去。
何清溟本在閉關,突然察覺不對,立刻出關,果不其然,一感知遠方,就得到了消息。
二長老要逼迫人皇交出秘境!
他看了洞府的方向一眼,只來得及給師尊傳神念,然後抓緊趕往中州。
當此時。人皇位于皇宮外的一座高臺,身後是不斷擴大的宏偉靈力漩渦。
二長老戰在空中,道袍獵獵,威壓一釋放便覆蓋了整座皇朝。
若非人皇及時承接住威壓,一瞬而已,不知會死多少人。
這已經是正面宣戰了。
二長老盯着人皇,道:“我宗首座困在你的秘境,你遲遲不肯交出秘境,要害死我宗首座,本座逼不得已動手。”
冠冕堂皇,虛僞至極。
人皇冷視二長老,全無示弱之意。
何清溟剛趕到中州,就見兩強對峙,局勢岌岌可危,而人皇處于了下風!
他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但正當他要出手,突然一道黑光仿佛斬斷了時間。
衆人瞪大眼睛,只見二長老突然口吐鮮血,胸口被一只憑空出現的手捅穿,直接捏碎了心髒。
底下衆人傻眼。
正對面的人皇也是面露震驚。
什麽人居然成功偷襲了一尊渡劫期強者?
“……!”
何清溟直接頓住。
二長老當機立斷,瞬間棄身跑遠,目光死死地盯着虛空的破裂處。
“你是誰,為何與我作對!”
他大聲怒吼,但空間裂縫死寂無聲,洩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大恐怖氣息。
二長老突然想起秘境‘飛升’是連接不同過去的秘境,懷疑這是一尊過去強者要對付他。他極限思考,最終選擇撤走,要判斷清楚敵人再說!
危機解除,人皇松了口氣,視線投向了那段突然出現的裂縫。
他只知道是從秘境‘飛升’中出來的力量,也不知道是誰在出手。
準确地說,在場誰都不知道,除了人在遙遠處的何清溟。
何清溟又怎會辨識不了景澤天的氣息?他一瞬就認出來了,而且很震驚,對景澤天釋放出來的力量感到無比震驚。
景澤天居然襲擊二長老,還成功把二長老擊退了?雖然不知道怎麽做到的,是否付出了一定代價,畢竟對手可是渡劫期的二長老,但是一句話,好強!
他渾身戰栗,本能的興奮,随之戰意沸騰。但與此同時,他也猛然意識到,對方仿佛“抓”到了自己。
這個意識令他剛放下的心立馬懸了起來,面色微微變化。
至今為止,何清溟總是能确信自己壓景澤天一頭。主要理由是什麽呢?其實是年齡。
他大景澤天一歲有餘,也就是說,哪怕兩個人天賦相當,他的修為也會穩穩壓制景澤天,這也是為什麽,他能自信挑釁景澤天,還總是不怕景澤天對他做什麽。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景澤天人在時空亂流,也就是說,景澤天在裏面的身體年齡,出來之後很有可能超過他!
何清溟頓了下,頭一次感到了危機感,還忍不住想了想,至今為止,自己上頭的時候對景澤天都做過什麽挑釁?
——“你不行,你太弱,你滿足不了我。”
——“哼,你這輩子都別想壓過我。”
——“你能分出三個分神了不起?倒是輪我啊。”
何清溟一回想,自己都感覺背脊發寒。景澤天之前真的夠忍耐了,可是自己沒珍惜,還繼續挑釁他,無自覺的傲慢,導致景澤天忍無可忍,幾度失控暴走。
景澤天在時空亂流中歷練,變強後一出來,是不是首先要找自己算賬?要打敗自己,甚至還要幹自己啊!
何清溟頓了頓,轉眸看進裂縫,然後看到了一雙血紅而熾烈的眸子。
對方簡直像一頭餓到極點的猛獸,急不可耐,直要把他吃掉!
他愣了下,危機感再次竄了上來,但他又怎甘示弱,加大挑釁道:“你敢出來幹嗎。”
空間裂縫沉默片刻,突然寸寸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