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沈關硯不知道傅嶺南跟傅啓卿說了什麽,對方接了那通電話後真的離開了。
晚上是傅嶺南來接的沈關硯,在車上他沒提傅啓卿,沈關硯什麽也沒問。
路過一家商超時,傅嶺南車速慢了下來,“晚上吃什麽?冰箱沒菜了。”
沈關硯看了一眼打方向盤的傅嶺南,對方專注地看着周圍路況。
一個月前沈關硯絕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跟傅嶺南逛超市,就跟他無法想象沈書雅會去菜市場買雞一樣。
這種接地氣的活動跟他倆的氣質實在不搭邊。
事實上傅嶺南不僅逛了,還去生鮮區挑雞。
沈關硯只會煲湯,不懂炒菜做飯,煲湯還是因為沈書雅喜歡喝。
沈書雅不喜歡沈關硯進廚房,她覺得整天圍在鍋竈旁的人不值錢,學會煲一兩道拿手的湯就可以了。
如果是煲湯,那選烏雞或者土雞,但沈關硯不确定傅嶺南要炒還是要喝湯,想着對方怎麽也比他懂,因此沒有說話。
傅嶺南看了一會兒,然後翻出了手機。
沈關硯還以為他是有工作電話,結果傅嶺南在用搜索引擎搜哪只雞适合炒着吃。
看着那張清正俊朗的臉,沈關硯恍惚着想起來,傅嶺南下廚做的大多都是很簡單的東西。
比起做飯,他倆更經常在外面吃,沈關硯還以為傅嶺南是忙,現在想起來……
他可能也不太會做飯。
沈關硯嘴角陷下一點弧度,小小的,像月牙的尖尖,眼睛也彎着。
傅嶺南側頭看過來,沈關硯趕忙收斂,垂着眼睫說,“哥,我去前面買些東西。”
傅嶺南:“去吧。”
沈關硯趕緊走了,他也不知道要買什麽,兜兜轉轉進了低溫冷凍區,從貨架上拿了一大盒奶。
貨架盡頭的轉角有一個穿着黑衣的高大身影閃過。
沈關硯驀然想起傅啓卿曾派人跟蹤他的事,心裏一慌,抱着奶朝傅嶺南所在的位置跑。
傅嶺南已經挑好雞,看沈關硯氣喘籲籲,滿臉驚慌,皺眉問,“怎麽了?”
沈關硯不确定對方的身份,抿下唇,輕輕沖傅嶺南搖了一下頭。
傅嶺南在沈關硯腦袋摁了一下,“都買好了嗎?買好就回家。”
沈關硯仰頭愣愣看着他,然後點了一下頭。
去前臺結賬時,沈關硯又看到那個黑衣男人,對方提着一些家用品排在隊伍末尾。
沈關硯懸着的心終于落地,但仍舊沒敢離傅嶺南太遠。
沈書雅跟了傅啓卿三年,很少見他情緒外露。
但今天他明顯不高興,面色陰沉如水,走路的動靜都要比平時大,很難讓人注意不到。
沈書雅不去杵他黴頭,躲在廚房煲湯。
她煲湯水準一般,遠不如沈關硯。
煲湯是一件需要耐性的事,文火細炖,添料調味,一盅好湯有時候需要好幾個小時。
沈關硯是一個沉心靜氣的人,他能坐在鋼琴凳上心神專注地一直練琴,也能守在廚房附近,為了熬一味湯等好長時間,細致到會控制每一個火候的變化。
一向挑食的傅啓卿,都對沈關硯的湯贊不絕口。
只是不知道,他滿意的到底是湯,還是炖湯的人。
沈書雅神色冷凝,在湯煮開後把火調小了一些,客廳外面的聲音跟着傳進來。
傅啓卿在打電話,原本沈書雅是不在意的,直到聽見他說起傅嶺南才側耳聽了幾句。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是傅啓卿的前妻林項宜。
傅啓卿很少提林項宜,但沈書雅對這個女人有所耳聞,跟傅啓卿一樣似乎是一個手腕強悍,冷血無情的實幹家。
他倆的婚姻不能說不幸福,只能用冷冰冰來形容,見一面都要向對方的助理預約。
傅啓卿給林項宜打電話,是為了傅嶺南的婚事。
沈書雅心生不妙,現在沈關硯住在傅嶺南家,這個時候傅啓卿給林項宜打電話提傅嶺南的婚事,怎麽想都跟沈關硯脫不了幹系。
沒聊幾句傅啓卿就挂了電話,起身朝二樓的書房走去。
路過廚房時,他側頭瞥了一眼系着圍裙,氣質典雅的沈書雅,然後說,“嶺南不喜歡男人,把小硯接回來吧,讓他參加我們的婚禮。”
沈書雅不小心碰到砂鍋的邊沿,燙得她手指一抖。
保養得白皙漂亮的手浮出一個水泡,泛着鑽心的疼,沈書雅摁在泡上,不自覺将血泡碾破了。
吃過晚飯,沈關硯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突然接到了沈書雅的電話。
對方很少主動聯系他,往往都是沈關硯報備一堆行程動向給沈書雅,對方只會回一個“知道了”,或者“嗯”。
從小到大在沈書雅嚴格但又富養的管教中,沈關硯已經習慣什麽事都要提前跟她說。
哪怕脫離了沈書雅,這個毛病也一時半會兒改不了。
沈書雅的電話讓沈關硯一下子清醒,坐起來滑下了接聽。
那邊長時間不說話,沈關硯不安起來,“媽媽。”
他大多時候是叫沈書雅媽,極個別情況叫媽媽。
沈書雅終于開口,“最近乖嗎?”
沈關硯感到莫名,因為沈書雅很少這麽問他,猶豫着說,“我最近很好。”
“上次我說的事你不願意就算了。”頓了一下,沈書雅又說,“別惹你哥生氣,在他家住你要乖巧一點。”
這種話不是沈書雅以往的風格,但沈關硯沉浸在她放棄要他勾引傅嶺南朋友的喜悅中,唇角彎下一點。
“我知道。”
沈關硯聲音輕快。
他穿着上次傅嶺南給他買的新睡衣,把腿盤起來,姿态剛輕松一點,沈書雅再次開口——
“最近少出門,你不是說你哥給你安排了一個司機,想出門就叫他一塊,別單獨去一個地方,移開視線的水也別喝。跟你哥出去的時候,盡量……表現得親密一些。”
沈關硯從這些叮囑裏嗅到了危險,眼底那點漣漪蕩然無存,聲音發虛,“……是出什麽事了嗎?”
沈書雅又露出了強勢的那面,“你別管,聽我的話就行了。”
聽出她要挂電話的意思,沈關硯急迫道:“媽媽。”
沈書雅沒說話。
沈關硯發顫的聲音帶着輕微哀求,“你也搬出來住吧。”
“跟你擠一塊,住在傅嶺南家裏?”沈書雅冷漠反問,“你告訴我,他憑什麽要養我們母子?”
沈關硯垂下眼睫,心裏生出巨大的沮喪。
傅啓卿的手不好伸到自己兒子這裏,除了這套三居室,沈書雅住在傅家跟住外面沒什麽區別。
傅嶺南冒着會惹怒傅啓卿的風險來幫沈關硯已經是心地很好了,他們又怎麽能奢求對方管兩個人呢?
傅嶺南沒有義務一幫再幫。
沈關硯是不好意思再求傅嶺南,而沈書雅則是無法信任任何一個男人。
她原以為傅啓卿對沈關硯只是一時新鮮,等人跟傅嶺南住了一段時間,傅啓卿也就不好再動他。
現在看來是她天真了。
為了把沈關硯弄到手,傅啓卿居然拿傅太太這個身份做餌來引誘她。
對于自己的欲望,沈書雅從來不掩飾,她不覺得一個女人想過好日子是什麽值得批判的事。
沈書雅從不用千百年來束縛女性的那套标準要求自己,為了物質她可以把道德放低一些。
但在真正的有錢人面前,沈書雅發現自己還是有底線的。
世界上的有錢人千千萬萬,她不會為了一個傅太太的身份就把自己的兒子賣了。
沈關硯是有市無價的。
她想沈關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而不是被一個老男人困在一方小小的庭院,失去一輩子的自由。
沈書雅淡淡道:“我的事你別管,記住我剛才說的話,最近沒事別出門。”
傅啓卿真要拿個麻袋往沈關硯腦袋一套,綁走後再來一個死不承認,就算是傅嶺南也沒辦法。
沈關硯眼底漫上水汽,“我今天沒跟他回去,是不是因為這個……他為難你了?”
沈書雅不意外傅啓卿今天去找沈關硯,要不是在沈關硯這裏碰了釘子,傅啓卿可能不會提出結婚,用婚姻誘惑她妥協,然後獻上自己的兒子。
男人都是賤東西,越是得不到越是念念不忘。
一旦得到可能就不會珍惜,甚至是棄之如敝履。
沈書雅不欲多談,“別操沒用的閑心,我這在這裏吃得好睡得好,你照顧好自己已經是幫我很大的忙了。”
沈關硯哽咽:“媽媽……”
沈書雅打斷他,“好了,別說廢話了,我要去敷面膜。”
說完就挂了。
這通電話讓沈關硯徹夜失眠,他反複琢磨着沈書雅每一個字,最後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
傅啓卿沒打算放過他。
更準确地說,是沒打算輕易放過他。
沈關硯僅僅只是搬到傅嶺南這裏,不足以讓傅啓卿放棄他這塊到嘴的肉,或許傅啓卿壓根就不相信傅嶺南碰過沈關硯。
父親總歸是了解兒子的,就像傅嶺南能準确猜出傅啓卿對沈關硯有想法似的。
這個認知讓沈關硯感到害怕,也為沈書雅的安全擔心。
傅啓卿那樣的人一定會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他現在能逼的人也只有沈書雅。
留她一個人在傅家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