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十一月的清晨雖然還沒到刺骨的程度,但是也足夠讓人感到寒冷。
許松墨穿着簡單且單薄的T恤和長褲,外面套着一件淺色風衣,臨出門前他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在玄關處。
沈思辰給的地址是市中心的一棟單身公寓樓,外人需要登記才能入內,許松墨走進大堂坐在電梯出口對面的沙發上靜靜的等着。
來的路上他在問自己,為什麽會走到這個地步?為什麽沒有早一點說清楚?
——因為害怕。
因為還愛着,所以難過受傷也舍不得放手,因為知道一旦攤牌就沒有轉圜的餘地,所以他不敢開口。
也天真的以為,趙亦銘是愛着他的。
所以他可是假裝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當個瞎子當個聾子,可誰知道到頭來惡心到的卻是自己。
不熟悉的環境讓趙亦銘早早醒來,他揉着宿醉的腦袋,對着身旁的人發問道:“幾點了?”
“七點半。”
青年清亮的嗓音讓他渾身一僵,他錯愕睜開眼看着身旁的沈思辰。
沈思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語氣誠懇,“昨天你喝太多了,我又不知道你家在那,就把你帶到我家來了。”
趙亦銘沉着臉,沒心思去考慮沈思辰話中的真假,他起身換上衣服,匆匆忙忙的跑到玄關處換上鞋子,随後哐的一聲關上大門離開,形象也早已顧不上了。
沈思辰的臉頓時拉了下來,不過一秒又換上了平日溫和無害的面容,目光落在櫃子上的時候卻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電梯裏的趙亦銘頭發淩亂,衣服不僅皺巴巴的還帶有未散盡的酒味,一幅宿醉過後狼狽樣。
不過此刻他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他滿腦子都是在想怎麽和許松墨解釋。
他們在一起這麽些年,除了出差,他外宿的日子屈指可數。
“叮——”
電梯的速度很快,不過一會就把人帶到了樓下,電梯門打開的瞬間趙亦銘愣住了。
——許松墨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他。
就在電梯門即将合上的瞬間趙亦銘迅速沖了過來,他跑到要轉身離開的許松墨面前,幹巴巴的說道:“你,你怎麽來了?”
許松墨背對着他,墨鏡下腫的和核桃似的眼睛不争氣的又一次流下了淚水。
“亦銘哥。”青年清亮的聲音再度響起,他手裏拿着一串鑰匙,臉上挂着天真無瑕的笑容,“你鑰匙忘記拿了。”
許松墨渾身一僵,他甚至不敢回頭。
趙亦銘再次緊緊拉住許松墨的手,着急的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我和他什麽都沒有發生,我昨天喝太多了——”
趙亦銘幾乎語帶哀求,他搖着頭道:“真的,我們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許松墨平息淚意,聲調顫抖:“我們,分手吧。”
趙亦銘目光一滞,幾乎忘記了呼吸。
沈思辰站在一旁靜靜的端詳着那個傳說中的男人,被趙亦銘圈養了十七年的男人。
他身形清瘦,不高,但是比例很好,戴着一副黑色墨鏡,占據了小半張臉,僅露出的下半張臉不管怎麽看都堪稱完美無瑕。
沈思辰輕輕垂下眼睫,有種勝利的快感。
“不要,求你。”
趙亦銘近乎本能的懇求道。
許松墨掙脫開趙亦銘的桎梏,他轉過身看向一旁的沈思辰。
“我們談談。”
他的語氣帶着強弩之末的衰弱,猶如一只小貓的嘶鳴,脆弱且無力。
沈思辰嘴角輕輕上揚,帶着愉快的笑意,“好。”
三人兩前一後的走進一間咖啡廳,趙亦銘亦步亦趨的跟在許松墨身後,許松墨沒有理會他,他挑了個人來人往的位置和沈思辰坐在,趙亦銘只能遠遠的坐在另一端,許松墨不讓他靠近。
侍者察覺到兩人怪異的氛圍,不過還是盡職的上前詢問,“兩位需要點什麽?”
許松墨低聲道:“冰美式。”
侍者點點頭,看向沈思辰,“這位先生呢?”
沈思辰好整以暇的看着許松墨,姿态輕松且從容,似乎看出許松墨是個不堪一擊的,“和他一樣好了。”
侍者微笑道:“好,請稍等一會。”
“說吧。”沈思辰彈了彈衣服上莫須有的灰塵,撐着下巴用着近乎無辜的嗓音看着許松墨,“說完我好回去睡一覺。”
許松墨掩在墨鏡之後的眼睛猶如一把生鏽的利刃,絲毫刺痛不到對面的人。
“如果你不肯先開口,那還是我先來吧。”
沈思辰似乎耐心有限,他直起腰來,對着許松墨彎下腰,語調卻猶如淬了毒的刀子,字字紮心,“真是抱歉,搶走了你的男人。”
“不過,說真的,我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放棄了。”
“實在是,讓人無趣。”
沈思辰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不過也是,你們在一塊也有十幾年了吧,不管怎麽說都應該覺得膩了吧。”
“你以為你得到了什麽?”
許松墨依舊垂着頭,露出潔白纖細的脖頸,脆弱的仿佛輕輕一折就能捏斷似的。
沈思辰眉頭微微挑起,“你說呢?”
“你知道為什麽是你嗎?”
許松墨擡起頭看向沈思辰,聲音漸冷。
沈思辰眉頭一皺,“你什麽意思?”
許松墨嘴角勾起一個慘淡的笑容,“你可能不知道,你和曾經的我有些相似。”
“什麽?”沈思辰似乎被逗笑了,他譏諷道:“你在開什麽玩笑?”
這時,侍者端着兩杯冰美式送了過來,“兩位請慢用。”
許松墨看着杯中浮動的冰塊,繼續道:“漂亮,張揚,孩子氣的瞬間,對喜歡的人毫不掩飾的自信,曾經的我也是這樣的。”
但是從天堂跌落地獄那一刻起,曾經的他不複存在。
不過就算這樣趙亦銘也還是守在他的身邊,在他最難的時候一直陪在他身邊,所以,後來的他願意為了趙亦銘放棄自己的夢想,留在他的身邊,甘心當他的附屬品。
“你同樣也不知道,趙亦銘有多愛我,不是對你這樣模糊的感覺,而是真真切切的愛着我,心裏只能容得下我一個人。”
“我也可以讓他愛上我。”
沈思辰冷着臉說道,心裏有些怄火。
許松墨微微一笑,他搖搖頭,“出軌就像兩個貪心的人挖地下的寶藏,結果挖出一個人的骸骨,雖然迅速埋上了,甚至在上面種了樹,栽了花,但兩個人心裏都知道底下埋的是什麽,看見樹,看見花,想的卻是地下的那具骸骨。”
“我和他的十七年就是那具骸骨,就算被掩埋,不管是你還是趙亦銘都不可能忘了。”
“我也衷心祝福你,日日夜夜被我們那段過去的感情折磨。”
沈思辰到底沉不住氣,他忽地起身,惡視着許松墨,怒聲道:“你!”
旁人都看了過來,角落的趙亦銘跟着起身,似乎想要走過來。
許松墨還是那幅羸弱的樣子,臉色蒼白的仿佛風一吹就倒,卻像極了涅盤重生的鳳凰。
他慢慢悠悠跟着站了起來,并端起那杯未飲一口的冰美式,冰涼的水珠打濕了他的手指,冷的刺骨。
“嘩啦——”
許松墨忽地把一杯冰美式朝着沈思辰潑去,十一月的早上,加了冰的美式,足夠讓人了解什麽是刺骨的寒冷了。
沈思辰愣愣的看着許松墨,似乎還沒反應,片刻後,惱羞成怒的沈思辰端起自己那杯冰美式想要潑回去。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鉗制住了。
“住手。”
趙亦銘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沈思辰愣愣的看着趙亦銘,既不明白剛剛還一副不堪一擊的許松墨怎麽會突然反擊,也不知道趙亦銘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你故意讓我知道你的社交賬號,發那張照片,告訴我地址,不就是想挑釁我嗎?”
“這就是挑釁我的代價。”
說完許松墨轉身離開,趙亦銘來不及思考太多,連忙追了上去。
“松墨!”
許松墨腳步一頓,他厲聲道:“不要再跟着我。”
趙亦銘拉住他的手,剛要開口卻發現他無名指上空空如業,趙亦銘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啞聲問道:“戒指呢?”
許松墨垂下頭,是他擅長的逃避的姿勢,“我放在玄關的櫃子上了。”
他有勇氣面對沈思辰卻沒有勇氣面對趙亦銘,因為他知道,他還愛着他,只是已經沒有辦法在一起了。
“啪嗒——”
一滴熱淚落在許松墨的手背上。
“我和他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趙亦銘聲音哽咽,幾乎語無倫次的說道:“對不起,我昨天真的喝的很醉,我,我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好不好?”
許松墨堅決的從趙亦銘手中抽回手來,他透過墨鏡注視着他,問道:“和我在一起,你真的快樂嗎?”
趙亦銘呆滞似地看着許松墨,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許松墨憋住氣竭力忍住快要決堤的淚水,費勁全力似地擠出一個微笑,“趁着我們現在好好的分手,不要讓彼此都太難看,好嗎?”
趙亦銘搖着頭,“不,不要。”
許松墨卻堅決扭頭離開。
趙亦銘要跟去,這時一輛黑色小車停在許松墨面前,一個身似男模的青年走下車,替許松墨打開了車門。
作者有話要說:“出軌就像兩個貪心的人挖地下的寶藏,結果挖出一個人的骸骨,雖然迅速埋上了,甚至在上面種了樹,栽了花,但兩個人心裏都知道底下埋的是什麽,看見樹,看見花,想的卻是地下的那具骸骨。”——王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