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哥哥！”
“怎麽會這樣！”
“救命！救命！”
陸元聽出來了，那是北北凄厲的叫聲。
“處置晏北！？”
“晏北馬上要被帶走了，我看你是瘋了吧。”
是金院長的聲音。
“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救！”
“……明天來人考察，不能影響福利院的名聲，更不能影響我的名譽！”
……好痛！
“哈哈哈！”
“陸元！”
“和我作對的下場你現在清楚了吧。”
餘順！
陸元試圖反抗，但就像一只困獸，他什麽都做不了。
陸元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他看到母親痛罵着他和北北，他被扇了很多個耳光。“你們在窗戶裏面幹什麽！非得要街坊鄰居都知道我帶回了兩個野種！”看到母親想要把他悶死。北北反應過來以後，大哭着懇求母親。他活下來了，但母親跑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看到舅舅帶走了他和北北，兩人被拴在工廠看門，吃着馊臭的飯菜。看到舅舅賣了他們，但在買醉後倒在了田裏，沒再醒來。看着走馬燈一樣的畫面。陸元腦海裏，一直有個男聲在悲怆地哭泣，最後，哭聲漸漸停了下來，世界也重新變得漆黑一片了。
夜色下，一隊人影提着擔架來到戒室，他們把陸元丢在冰涼的地面上。
“就這樣！？”
“就這樣！”
“啧！”
“別看了！”
“快走吧！不能被人看見了。”
“院長發話了，等考察結束再說。”
“……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害！讓他自生自滅吧！”
“自、自求多福！”
“咔嚓。”最後，是門鎖落下的聲音。
嘴角再次溢出了鮮血，陸元睜開眼睛，眼裏沒有情緒，眼光冷漠無比。他發不出聲音，但他知道回應能被聽見。
走吧。
辛。
落下最後一筆，陸元站在法陣的中央。
“滴答，滴答。”
汗水和着黏稠的血液順着甲片向下流淌。他蒼白的嘴唇微顫，但陸元心下卻是澎湃着，因為剎那間，那一地的血痕好像有了生命，解了體，又凝成了珠狀。血珠開始重聚，直到将陸元整個人都包裹住了。很快，陸元全身又重新充斥了力氣。但那不是他的力量。力量不斷湧入。陸元甚至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音。他大口喘息着，又聽到辛放肆的大笑聲，是從自己靈魂深處發出來的。
再睜眼時，陸元淺褐色的眼珠上已經多了一雙瞳仁。
陸元不在醫療室，北北又回宿舍找他，陸元也不在。他看到一隊人影從戒室的方向回來。戒室大門緊閉，北北敲了敲門，沒有聲音。管理員休息室也上了鎖。北北急了，他又跑回了戒室，但是這一次，門居然被他推開了。
他看到哥哥靠坐在牆角，“哥哥！”北北沖了上去，但腳步突然剎住了。他害怕哥哥生他的氣。北北哭着跪了下來。他差點以為哥哥不見了。“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他又問哥哥有沒有事，為什麽會在戒室裏面。
陸元看着他被淚水浸濕的小臉：“哥哥沒事。”他知道不是他，幫他擦掉眼淚。北北癟了癟嘴，哭的更厲害了。陸元：“你看，我已經好了，能開口說話了。”
“嗚嗚！太好了！”北北：“我去告訴管理員。”
“北北！”
叫住北北，陸元頓了頓。
他解開脖子上纏繞的繃帶。“院長現在不想看到我。”北北愣了愣，他不懂。
陸元：“明天有考核。”考核對福利院非常重要。金院長甚至把他藏在了戒室裏面，他一定不希望這個時候出現什麽問題。
“那……”北北抿了抿嘴，不知道怎麽辦了。
陸元很可惜：“葉老師也會來參加考核。”
“葉老師！？”
北北皺眉：“難得有機會……哥哥能再見到葉老師。”
北北咬着嘴唇：北北！想些辦法出來！
陸元垂着頭，沒人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北北。”他問北北：“哥哥很想再見到葉老師，北北能替我留在戒室嗎，哥哥假裝成北北……”他看着北北的眼睛，閃爍着光芒，他眨了眨眼睛，星河散開了。陸元向他解釋：“陸元必須留在這裏，但如果是北北呢。”
星河又彙聚了。北北：“可以離開戒室！也可以看到葉老師了！哥哥！”北北激動地站起來：“只要哥哥穿上我的衣服，沒有人認得出來！”他們是親兄弟呀！北北馬上積極地解開紐扣。
“北北。”陸元仰起頭，望向的卻是北北身後的黑夜。“你真的願意和哥哥交換？”陸元：“出去以後，我會告訴別人我是北北。”
“我會告訴別人我是哥哥！”北北嘻嘻一笑！
“不是哥哥。”陸元糾正他：“是陸元。”
“陸元！”北北點頭：“我是陸元！”他看着哥哥穿上了他的衣褲，調皮道：“北北，哥哥等你回來。”
陸元笑了，他走出戒室，又回過頭：“北北……別害怕。”已經不會再有怪物了。
哥哥……
北北想糾正他，不是北北，但是門已經被關上了。
陸元站在樓頂，辛化身燃燒的火舌纏繞、吞噬人群，沒有人可以幸免于難。他所厭惡、嫉恨的一切，當辛餍足地回到陸元的身旁，已經在熊熊大火中消失殆盡。須臾間，辛已經恢複了昔日的強大，比陸元開始感到的更甚。
“走吧！”
辛快意地活動着身體。
陸元沒有動。
他注視着火海。
“……”
察覺到陸元的異樣。“對了。”辛跟着俯看：“有個小東西在下面。”
“我去帶他出來。”
但是他剎住車。“辛。”辛意味深長地看着陸元。
“不用了。”
“走吧。”
陸元轉身離開，他沒有回頭。
陽光照耀京華市。陸元等在山路下面，有輛汽車出現在水平線上。那張和弟弟極為相似的臉上，陸元擠出一個笑容。山頂上，是漫天的黑煙。
此刻，陸元又重新回到了戒室。殺死金池的那天晚上，看到金池沖向戒室，他示意辛停下追擊，僅僅只是憎厭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嗎……
韓漱倚在門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裏面傳來辛的聲音。
“有話好好說，你先把刀放下！”辛：“他是不是陸元，你自己問他不行嗎……”
他走進戒室：“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但回憶仍然刻骨銘心。看到地上的法陣他全都明白了。“哈。”陸元苦笑。
“陸元。”
宋柯放下短刀，冰冷地看着他，“他在戒室裏等了你很長時間。”宋柯：……哪怕是死了以後。
世界安靜了下來，戒室裏只剩北北一個人了。哥哥告訴他已經不會再有怪物了……所以！以前真的有怪物在裏面！？北北蹲下身子：“不要自己吓自己！”不知不覺間，他閉上眼睛，躺在地上睡着了。但沒過多久北北就被嗆醒了。“我睡着了！？”睡了多久！
北北：考核結束了嗎。哥哥沒有回來，但黑煙仍在不斷地湧入戒室。
“怎麽會這樣。”北北沖向門口：外面……是火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北北張開嘴巴，但求救聲又被咽了回去。
“哥哥……”不能被別人知道哥哥離開了。
而且，哥哥，哥哥會回來找他的，北北流下眼淚：哥哥的個性，要是求救，別人就知道他不是陸元了。等哥哥回來找他……他再出去。
“哥哥。”陸元仿佛又聽到了北北的聲音。
“現在呢。”他席地而坐：“他是不是已經離開了。”他看着地上的火車玩具……
“藍色的。”北北很喜歡藍色。
“嗯。”宋柯垂眸：“他已經離開了。”
陸元想起二十多年前，那個晚上，他陪北北玩着火車，突然被母親壓在地上，枕頭蒙住了自己。在黑暗中他不斷嗚咽着：為什麽？
為什麽是他呢……
然後，陸元聽到北北震耳欲聾的哭聲。空氣又回來了。
他恨北北。
但藏在內心深處，自己那好像愧疚的情感又是什麽……陸元不懂，卻流下眼淚：“那就好。”
“恭喜兩位！結束案件！”
宋柯從戒室跑了出去。
他終于卸下一身沉重！
“嘻嘻！”秦關也已經收到他成功的消息了吧！
“宋先生！”韓漱在後面叫住他。
“韓警官！”
“宋先生……要離開了嗎。”就像二十年前那年。韓漱望着眼前英姿勃發的年輕人，這一次，他是不是也能見到……見證金池口中形容的那個奇異畫面了呢。
宋柯點頭！
露出一口白牙：“嗯！”
他向韓漱揮手：“再見！”
“韓警官！”
然後他加快腳步，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宋柯雀躍着，因為有人正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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