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林約誦退縮心态嚴重，問了也是不言不語。
兩人隔着半個座的距離。
章泊焰說：“我只問一句，這幾天你躲什麽？”
林約誦慢慢吸一口氣，說：“難不成，真的要我找你算賬？章總，您畢竟是我們工作室的大客戶，我畢竟還要依仗厲盛的項目，我只是一個為了生計疲于奔命的普通人，章總又何必強人所難？”
章泊焰定定看了她半晌，帶着平靜的審視，她垂着眼睫，神色淡淡而疏離，任由他打量，其實身體緊張得發僵。
最後他起身，去了辦公桌那邊，沒一會兒回來手裏就提着她包包的細鏈條，他放在茶幾上，出聲提醒，“那晚是我冒犯，走吧。”
林約誦看他一眼，傾身往茶幾夠了一下，站起來往門邊走。
開門關門，沒回過一次頭。
莊念然還在電梯口等着。
林約誦無視她幾次投過來欲言又止的好奇目光，直接走進電梯。
等上了車，莊念然終于忍不住了，“剛才你們……”
林約誦沒有東拉西扯糊弄人，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所以她直接威脅，“念念，剛才的事，如果你敢洩露半個字出去，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
莊念然一聽兩眼發昏，相比起頭被擰下來，她更痛苦于無處探讨八卦。
5月末到6月上旬之間，雨下得很勤。
礙于大雨天氣，展廳的施工也有些受阻，運輸材料的貨車總是被塞在半道上。
那天林約誦接到厲盛的電話，宋楚要去工地做個視察，讓她提前安排人接待，林約誦和朱妮打了聲招呼就親自前往了。
厲盛那邊自己有車，所以林約誦也就沒有開工作室那輛大衆，而且這種大雨瓢潑的天氣，她也不願意親自開車。
她算好路上會塞車，所以提前一小時出發，結果還是在路上堵了很長時間，到的時候宋楚已經在工地了。
林約誦收了傘擱在門口，快步進去，“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耽誤不少時間。”
宋楚正在看刷牆和打光，聽到聲音回頭說：“沒事，早知道會讓你這麽麻煩，其實我自己看也一樣。”
現場有點混亂，一些比較大件的廢棄木料就這麽大咧咧堆放或者斜靠在過道上，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原因，搞得大家手忙腳亂，有些東西來不及清理。
林約誦看着亂糟糟的場景，一下子心生警惕，她這幾天忙着修改方案，也沒什麽時間過來檢查，施工隊散漫到這種地步，就怕甲方有什麽不滿意。
宋楚沒有表現出不悅，也沒有對此發表什麽意見，但心裏有沒有偷偷在扣分就不得而知了。
過道裏，地面也橫七豎八扔了些木棍。
林約誦走得小心翼翼，又要避着進進出出搬東西的工人，結果一個沒注意就被絆了一下，牆上斜靠着的幾塊木料突然直直倒下來。
宋楚正好在牆壁內側，他順手把林約誦推開，幾塊板噼裏啪啦砸在他的後背，疼得臉色瞬間蒼白。
過道上的工人都吓傻了。
林約誦第一時間過去把木板從宋楚身上挪開，蹲下檢查他的後背，她面無血色，卻保持冷靜地問：“你沒事吧？”
這會兒她心裏已經絕望，這下完了，傷到甲方了。
宋楚忍着肩膀和後背的劇痛，呼吸濃重道：“麻煩你，送我去醫院。”
林約誦撐着傘，扶着宋楚上車，然後上了主駕駛直奔醫院，挂了急診。
整個過程林約誦寸步不離。
她跟着宋楚進了清創室，醫生替他做檢查，要他脫下衣服，林約誦一時心急，也沒顧得上男女有別，她甚至擔心宋楚受了傷不方便動手，于是伸手打算幫他解紐扣。
宋楚吓出一臉慘遭欺辱的表情，連忙說：“不用，真的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醫生只好起身幫忙，脫下宋楚的襯衫，冷不丁就被他右邊肩膀和後背的大片淤青給驚到了，“你這……被什麽東西砸的？”
林約誦看了一眼，表情也凝重起來。
醫生建議拍個片子，看有沒有傷到髒器之類的。
林約誦幫着跑上跑下，又是排隊又是拿號，拍完片子忙完所有，她拿着出來的結果，帶着宋楚回到原來的診室。
就在醫生看檢查結果的時候，宋楚手機來了電話，他看着來電顯示，才反應過來自己出來太久，居然沒有給大老板報備一下。
宋楚兩只手沒辦法做太大動作，只好麻煩林約誦幫忙接通，“開免提吧。”
林約誦拿着手機摁了接通，開免提，遞到宋楚面前、
宋楚說：“章總。”
章泊焰問：“你那邊完事沒有？”
“還沒，我……”宋楚看了一眼林約誦，說：“臨時出了點意外，我和林小姐在醫院，不過也快做完檢查了。”
章泊焰一默，問：“她受傷了？”
安然無恙的林約誦頓感羞愧。
宋楚說：“章總，是我，我受傷了……”
章泊焰又安靜片刻，說：“在現場出的意外，什麽原因？算了，你回來再說，傷得嚴不嚴重？”
旁邊的醫生插嘴道：“挺嚴重的，至少目前病人的雙手無法自由活動。”
章泊焰聞言，說道：“大小算個工傷，你休養一段時間，手頭所有事情暫時交給crynsa。”
“明白，”宋楚問：“章總，你打電話來有事？”
章泊焰說：“有份文件忘了帶。”
宋楚想起來了，章泊焰今天要趕一個土地拍賣會，這會兒人應該已經在金融廣場的交易中心裏了，這次的項目總裁辦準備了很久，包括章泊焰在內，所有人幾乎天天泡在會議室，一份競拍的預估資料來回推敲，直到敲定所有章程。
機密文件都鎖在章泊焰辦公室的保險櫃裏，備用鑰匙只有宋楚拿着，換做其他人還真沒辦法跑這個腿。
宋楚正想着辦法。
手機免提裏，章泊焰問一句：“她沒事吧？”
宋楚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眼睛卻條件反射看向了林約誦，随即他收回目光，說：“林小姐沒事，老天保佑，她好得很。”
林約誦：“……”
章泊焰随即交代道：“你好好做檢查，我讓秘書回一趟公司，挂了。”
宋楚趕緊說：“章總，林小姐就在我旁邊。”
章泊焰淡淡應道：“是麽？那你就替我向她問個好。”
林約誦：“……”
宋楚清清嗓子，說：“需不需要讓林小姐幫忙，把文件送過去？”
章泊焰靜了一瞬，說：“不用，使喚不動她。”
林約誦急忙出聲，“我能送，只要章總信得過我。”
她是打算将功贖罪，這次的責任算她的，把章泊焰的總助傷成這樣，她跑跑腿多少彌補一點吧。
宋楚當然不可能放心讓林約誦一個外人去碰項目的機密文件，他先讓林約誦開車送他回了公司，然後在有他在場的情況下，開了保險箱，取了裏面的文件，然後他揣着文件，由林約誦開車去了金融廣場。
停好車，宋楚說：“我手不能動，就不下車了，麻煩你把文件交給章總。”
林約誦曉得情況緊急，立即拿着文件下車，直奔交易中心3樓的拍賣大廳。
做好登記推門進去時，裏面坐滿了人，林約誦沿着牆邊的過道一路找，很快發現了座位上的章泊焰，她走過去，“章總，文件送來了。”
這時現場安靜下來，臺上通知拍賣會開始，大門關閉，拍賣進行期間禁止所有人員進出。
林約誦被關在了裏面。
章泊焰旁邊還有個空位，于是提醒她，“先坐下。”
林約誦沒轍，只好依言坐了下來，她想了一想，靠過去一些，小聲說：“章總，宋先生還在停車場的車裏。”
章泊焰說：“秘書會過去接他。”
林約誦這才發現，章泊焰的秘書沒在身邊。
整個拍賣會分了上下兩場，競拍場上向來激烈，每次競拍都是一場豪賭，各位集團代表舉着牌，互相緊咬着不放。
章泊焰一開始并沒有動作，價格還需要再擡，距離他敲定的預估價還有一大截。
林約誦第一次感受所謂一擲萬兩的現場，有點瞠目結舌。
直到競拍結束，看見章泊焰眉梢舒展，她才意識到，那塊政|府拍賣用于建造交通設施的地，厲盛拿下了。
秘書去了又回，拍賣結束，她留下來處理接下來的相應手續。
外面雨停了，但天色仍陰沉得很，仿佛在醞釀第二場暴雨。
到了停車場泊車位，章泊焰征詢，“我送你？”
林約誦遲疑。
章泊焰則先打開副駕駛車門，也不催促，站着等她考慮。
林約誦原本是打算拒絕來着，但她想到了宋楚的傷，與其讓宋楚交代意外經過，不如她自己先陳情加請罪，或許能減輕一點工作室的責任。
所以她上了車。
車開上了高架橋，林約誦已經打好腹稿，十分恭敬的樣子說：“章總，宋先生的傷，說起來也有我一半的責任。”
章泊焰應了句：“在你負責的場子裏出了事，當然有你的責任。”
林約誦的開場白被打了回來，她停頓一秒，繼續說：“事情的經過我不敢有半點欺瞞。”
她把早上的事描述了一遍，然後誠心道歉，“是我的失職，該承擔的責任我不會推脫，厲盛提出的任何賠償要求，我都沒有異議。”
章泊焰接話，“這麽說，是施工方全責，而你監管不力？”
林約誦老實認錯，“是我的問題，我會一力承擔。”
車已經進了居民區，左拐右繞的，就進入林約誦居住的單元樓下。
林約誦話說完就準備下車，然而她發現車門推不開，明顯中控臺上了鎖，她回頭，“章總，麻煩開一下鎖。”
章泊焰側過頭來，口吻平淡，“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林約誦警鈴大作，“公事還是私事？”
章泊焰取了一瓶voss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說：“私事。”
林約誦說：“章總，你的私事我——”
他說：“林約誦，你重新認識一下我。”
林約誦一頓，看着他。
章泊焰說：“我年長你一歲，29，本地人，身高186，潔身自好，身體健康，每天健身，每年體檢，無不良嗜好，也無特殊愛好，偶爾喝酒，只為了應酬，家裏養了只阿拉斯加犬，閑下來沒事的時候，會給花園的草坪除除草，雖然我閑着的時候不多，但我賺的錢多。”
林約誦：“……”
章泊焰問道：“你還有沒有想要了解的？”
林約誦說：“章總，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對我有個要求？”
章泊焰顯然想不起來，“什麽要求？”
林約誦看着他，“你說，讓我這條腿，別伸到你家裏去。”
車廂裏一下子陷入漫長的沉默。
章泊焰半是沉吟，“我說過這樣的話？”
林約誦仍是直直看着他，溫和的，坦誠的，無害的。
章泊焰頭一回有一種被逼到牆角的感覺，他說：“此一時彼一時。”
林約誦學他以前的語氣，哼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