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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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陶陶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趙志光,心裏卻像墜入了冰窖。
在外人看來,被仇恨左右思維的人,根本是毫無理智的。
仇恨的延續讓趙家的人孤傲和狂妄,所以他們并沒有意識到,他們用三代人犧牲所造就的這副光景,在別人眼裏的可怖又可笑的模樣。
眼前這個別人眼裏工作穩定,職業高尚的醫生,消瘦、陰郁,他被這累世仇怨折磨得已經精疲力盡,像人也像活在人世間的鬼魅。
趙志光笑得悲涼。
就算眼下屋子裏站滿了比他強大的人,他也不可能脫離這複仇輪回的結局。
他不怕死,這樣的結局他從懂事那天起就知道了,所以也明白除了他自己和蝕嬰之外,沒人能把他繩之以法。
蝕嬰受他血脈的力量控制,就算眼下失去了“主人”,他的血依舊可以控制蝕嬰,完成計劃。
而他受制于蠱蟲,除了執行計劃之外,別無出路。
許陶陶看見他笑的凄慘,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她卻對這個男人升不起一絲一毫的憐憫,也并不想去懂他那些不得已和怨恨。
她只知道,不管趙家曾經經歷過什麽,又有着怎樣的怨怼和委屈,這些都不是他們牽連其他無辜生命的原因。
只是,她沒資格去審判。
之前她說能讓趙志光被判刑,但現在看來沒那麽容易。
人和動物都不是趙志光殺的,除了帶走呂濤的魂魄之外,趙志光其實就沒做什麽事,能把他送到監獄裏的東西,頂多是那些用來掩飾那面能拘役普通人魂魄銅鏡的古董來歷。
如果都是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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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整個趙家估計也很明白,只有雙胞胎的手不曾染血,才可能把複仇這件事做到底。
所以才有趙志光如今表面的風光。
許陶陶看了眼身邊的老狼,不知道在他們眼裏,這出人間慘劇會是什麽模樣。
方聞天可不知道許陶陶心裏七拐八彎的想法,直接甩出了四個字:“你不想活了?”
趙志光和許陶陶都愣了愣。
方聞天擡眼看着趙志光又問了一句:“既然都不想活了……”
趙志光一動不動地看着方聞天,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那就老老實實交代你的仇家是誰,怎麽樣?”方聞天咂了咂嘴,掂了掂手上的低階法寶,想都沒想,就直接扔到了趙志光的懷裏
趙志光驚恐地把銅鏡抱住,臉瞬間變得慘白,懷裏的銅鏡瞬間像個燙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半天不說話。
見他瞬間慌慌張張的模樣,方聞天一挑眉毛,眼神冷冷地看他,不耐煩哼笑了一聲道:
“你身上的蠱蟲,只有遇到帶有呂家血脈之人的時候才會有反應,這裏只有呂濤的魂魄而已,蠱蟲不會反應的,怕什麽?怕我把鏡子摔壞了,呂濤的魂魄跑回他身體裏,你就沒得要挾我們了嗎?”
額……
趙志光,立刻停下手,拿着手裏的銅鏡垂下了頭。
許陶陶:???
難不成趙家的仇家是呂濤的家族?
她看了看方聞天,又看了看垂下頭的趙志光,恍然大悟,剛想追問趙志光為什麽,趙志光卻低聲一笑說了起來。
“對,你猜的沒錯和我家有世仇的人,就是呂家。”
他把銅鏡安安穩穩地放在了桌上,看着銅鏡上溢彩斑斓的光芒,眼眸卻漸漸暗淡了下去。
“我至今還記得18年前,呂陽出生夭折的第二天,父親便如獲至寶,他笑着天道輪回,說着因果報應,甚至是幸災樂禍般地把呂洋做成了趙家複仇的武器,我跟弟弟看在眼裏,心裏卻不是滋味……”
“後來蝕嬰成型父親因為耗損過度去世,我跟弟弟接過了複仇的最後一棒,看着這個似乎忘記自己是誰的妖物,我曾經跟弟弟想把這東西毀了,結果身體裏的蠱蟲差點要了我們的命,所以……”
趙志光擡起頭看了看方聞天,暗淡地眸子裏多了一分渴求。
“所以你想用呂濤的魂魄,要挾讓我救你?”方聞天問。
趙志光愣了愣,臉上依舊笑得蒼涼,點了點頭:“是,不過,我還想你能救呂洋。”
他厭惡這一切,厭惡呂家先人給趙家帶來的滅頂之災,也厭惡自己的先人為了複仇揮霍掉的幾代人的性命。
趙志光緊緊抿着唇,一言不發,變相承認了方聞天的猜測。
他就是想用呂濤的魂魄引來更有能力的人,幫他做決定。
原來想的是許琴初,眼下換做方聞天也沒什麽區別。
方聞天皺了皺眉。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又問了一句:“你真的,不打算讓我救你嗎?”
趙志光搖了搖頭:“趙家做了太多的錯事,就算賠了爺爺,父親,弟弟的命,也償還不了的,何況我根本不可能得救……”
“那這次,你……”想起之前趙志光表現出對她們一行人的戒備與試探,許陶陶問了一半的話也咽了回去。
他是故意的?
“一開始,我以為是離複仇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所以蠱蟲這些日子在我身體躁動不安,沒想到,是因為呂濤住到了我工作的醫院裏。”趙志光伸出手往下拉了拉領口,露出了一節布滿了黑色網狀紋飾的皮膚。
方聞天難得皺了皺眉。“深入骨髓,剔除蠱蟲你也只剩3年的陽壽,不剔除,估計過不了今年的冬天。”
而且入冬前,蝕嬰就會對呂家的人大開殺戒,讓他們家破人亡,屍骨無存。
是夠狠。
3年,趙志光臉上神色如常,看來和他自己判斷的沒多少出入。
弟弟已經喂給了蝕嬰,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是孤家寡人,死與不死沒多少區別。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能早點擺脫。
許陶陶第一次見到這麽恐怖吓人的東西,她趕緊追問道:“所以,你拘了呂濤的魂魄,是想引誘我們跟來?”
趙志光點了點頭,放下手整了整衣服:“算是試驗吧,我想知道蠱蟲對呂家的反應,是基于魂魄還是基于血脈,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想看看到底是誰能……”
如果拘了呂濤的魂魄,蠱蟲的躁動能因此安定下來,
“那你想引我爸來,是想?”
“想借你爸的能力,阻止我。”
趙志光和許陶陶的目光,同時落在了方聞天的身上。
方聞天眨了眨眼,輕笑了一聲:“也是,蠱蟲不會讓你自殺,也不會讓你停下複仇的動作,所以想讓這一切停下來,你只能借別人的手,殺了你……”
只要他死了,蠱蟲也會死,蝕嬰也徹底失去被人控制的風險,一舉兩得,其實是很核算的交易。
“所以,你願意幫我嗎?”
趙志光說的誠懇,如果是別人可能會忍不住答應。
可方聞天不是別人,他搖了搖頭:“不願意。”
一個已經妖化的不人不鬼的小怪物,想殺滅很容易,不是他不想,而是許琴初不讓。
現在這個指使小怪物殺人的幕後,跑出來求救,一副你快殺了我,殺了我就天下太平的模樣,他卻一點都不想動手了。
甚至覺得幸好之前許琴初阻止了自己。
按照常理來說:
趙家這個複仇的計劃從一開始就罪惡滔天,十惡不赦。
呂家先人奪人家産,構陷恩人,造人報複,也不值得同情。
呂洋和呂濤、趙志光和趙志明四個人,被家族的恩怨牽涉了進來,成了兩個家族世代恩怨的犧牲品。
可憐也是可憐,但……
“你想用呂濤的魂魄,逼我們對你動手的計劃,是很聰明,但是也很自私。”方聞天帶着一絲厭惡。
方聞天是殺人不眨眼,但是他用的都是光明磊落的手段,也最看不上這種為一己私利的下三濫手法。
自私?
趙志光攥了攥拳頭,冷冷地笑了笑:“如果求死也能算自私的話,至少呂濤和整個呂家都不用為償還我家的仇恨陪葬了,這樣不好嗎?”
好?
許陶陶在旁邊,腦子裏是從前在學校裏呂濤的模樣。
雖然方聞天沒說,但她知道魂魄離體會有怎樣的風險。
原本呂濤只是因為蝕嬰和他有血親關系,所以接近過度會被吸納過多的陽氣,比其他幾個孩子更虛弱些,但還不至于丢魂。
魂魄離體,要想送回去費事不說,還有一定的風險,送不好或者超過時限,這魂就會再次離體,甚至永遠也回不去了。
那呂濤就會成為活死人,和死了能有多少區別?
許陶陶皺起眉,走到了趙志光的面前,一巴掌扇了上去。
啪地一聲響。
扇完,屋子裏徹徹底底的安靜了下來。
許陶陶咬着牙,從桌上拿起了關着呂濤魂魄的古鏡,回頭拉起方聞天的手就走到了門邊。
她厭惡地看了看捂着臉的趙志光,又看了看他身邊站着的白色煙霧狀的人型,咬着牙說道:“呂濤的魂魄會回歸他的身體,蝕嬰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動作,他會被我爸和我叔叔淨化。”
“至于你,該好好想想,剩下的日子你到底該活成什麽樣!”